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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明萱很是驚訝,前些日子祖母派管嬤嬤來送過淑妃的禮,她便知道近日極有可能會被宣入宮中,但沒想到卻是裴皇后先派了宮人過來。(www.mhtxs.cc棉花糖)
她沉吟著問道,“是口諭還是懿旨?是只傳了我一人,還是也有別人?”
嚴嬤嬤忙道,“是懿旨,傳旨的公公還在外院候著,府里的管事已經備下了出門用的馬車,就停在二門上,只傳了您一人。”
她愁眉苦臉地說道,“您新嫁,從未覲見過皇后娘娘的,按理說,這頭一次不該只宣您一人進宮才對,淑妃娘娘新近有了身孕,不論怎么說,她總是您的姐妹,皇后娘娘會不會因此遷怒到您身上去?”
這憂心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否則的話,便不該是只宣明萱一人進宮,最不濟,二奶奶閔氏總該陪著,她兩個可是大房的嫡媳,皇后娘娘的嫡嫂。
定是有什么緣由的。
明萱如今身上并沒有誥命,進宮里自也不必穿朝服,只揀著見客的衣裳里端莊雍容的穿了,面上略施粉黛,卻是略顯老氣的妝容,頭上只簪一對疏簾缺月鎏金簪,打扮中規中矩,不失世家媳的雍容,亦無僭越之處。
她在銅鏡中顧盼左右,見確無錯漏了,這才低聲囑咐說道,“嬤嬤,實不相瞞,這回皇后娘娘宣我入宮,也不知道到底是為著什么事,我心里沒有半點主意,好在她是下了懿旨請我入宮,想來不會對我有所不利。”
這番話。令嚴嬤嬤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她遲疑著說道,“不若我想辦法去知會大爺一聲,若是皇后娘娘留您太久。也好……”
明宣打斷了嚴嬤嬤的話,她搖了搖頭說道,“惠妃和淑妃同時有孕。皇后娘娘顧著她兩個尚還來不及,不會在這種時候對付我一個無名小卒,更何況,皇上勞軍西軍,我哥哥可還未離京呢,便是為了他,皇后也不敢在此時動我。(www.mhtxs.cc棉花糖)
大爺是外男。入不得內宮,你跑去尋他,也不過是讓他白白為了我擔心。”
她話鋒一轉,“我讓丹紅跟我進宮,嬤嬤便在這里替我守著院子。若是我酉時未歸,那你便去尋大爺,再想法子將我的消息遞到永寧侯府上,大伯父不管我的死活,祖母有心無力,可是哥哥總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不論是不是杞人憂天,在赴這種來意不明的鴻門宴前,必要的安排還是應該要做下的。
嚴嬤嬤一邊答應著,一邊拉過丹紅低聲囑咐起來。“我從前陪著老夫人進過兩趟宮,宮里頭規矩嚴苛不比在外頭,這回皇后娘娘宣大奶奶進宮,依我看多半是個敲打的意思,你跟著進去,千萬要謹言慎行。不論遇到何事都要看大奶奶眼色行事,萬不可再自作主張。”
她微頓,“別不將嬤嬤的話放心上,先帝時有位吳貴妃,中宮無主,她掌理后宮,有一回在長春殿會見命婦,不知哪位命婦帶著的丫頭嘴碎,插嘴說了句不中聽的話,吳貴妃一時震怒,當庭杖斃了那個丫頭。”
丹紅一時被唬住,忙點頭說道,“嬤嬤的話,我記著呢,絕不敢胡亂說話,一切行事定當規規矩矩的,全憑大奶奶的眼色。”
明萱眼中卻含著異色,倘若她沒有猜錯的話,吳貴妃當時杖斃的便是先頭裴相的繼室夫人梁氏的貼身丫頭,先前有口不擇言的婆子提起過這件事的,雖然說得不甚分明,可若非如此,出離塵世的玉真師太又怎會對吳貴妃另眼相看?
她的婆母永嘉郡主,是玉真師太極喜愛的晚輩。
永嘉郡主無端早產,又遭遇難產血崩身亡,這樣慘事中,隨處可見梁氏身影。mhtxs.cc[棉花糖]
馬車很快行至皇城,明萱沒有像以往一樣掀開車簾,謹慎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她對這座埋葬了她家姐鮮活生命的宮殿毫無好感,倘若不是逼不得已的原因,她甚至都不愿意踏入這里半步。
她沒有見過顧明蓉的,可她的書房里卻到處都有明蓉留下的印跡,那些詩詞,那些書畫,那些繡幅,那些記錄著所思所想的手札,無處不在她腦海中構建出明蓉鮮亮的輪廓。
哪怕明萱是異世的游魂,可她身上現在流著與明蓉一般的血脈,每次想到這個本該如同皎月般雍容高懸的女子,她若活著也才不過二十多歲,正是花開最好的時節,可如今卻只剩下森森白骨,在寂寞的皇陵偏殿中腐朽。
到底意難平。
進了安和門后,裴家的馬車便不再準予通行,早有宮轎等在一旁,傳旨的公公甚是客氣,躬著身子請了明萱換了軟轎,她輕移蓮步,矮身入轎,綢簾垂落,透過那一瞬間的張合,她看到了森冷宮墻,冰冷,古舊,蒼涼。
這個她避之不及的地方,是周朝名門貴女們趨之若鶩的所向。
這方寸宮院,亦是天下權力的中心。
進至坤寧宮,那傳旨的公公請了明萱下來,便有女官替了他,那女官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甚是端華,渾身上下的氣質不凡,若是打眼望去,不明就里的人尚還以為是哪家大臣的家眷。
她略福了一福,聲音平淡無波地說道,“給裴大奶奶請安,奴婢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盈秀,娘娘已在正殿中候著多時了。”
明萱忙道了聲惶恐,便跟在盈秀姑姑身后進到正殿。
此時正值盛夏,便是不動亦也要熱出一身汗來的,而見客的華服皆都厚重,這一路上馬車宮轎皆都密不透風,她身上的內衫早已經濕透,可一踏入坤寧宮,一股涼意便從殿內涌了出來,替她微微冒汗的額頭降了溫度。
明萱不敢東張西望,眼簾所及之處,看到正殿的四角各有一個碩大的紫金鼎爐,正有裊裊白煙升起,想來該是放置了冰塊,令得殿中暑氣消退,宛若置身廣寒。
她心下暗暗想道,如今冰塊價值貴重,便是永寧侯府那般富貴的所在,祖母也只敢每日取一兩小塊去去熱氣,瞧這皇后殿中的涼意,恐怕光是這項花銷便要許多金吧,這宮里頭果然是銷金窟。
里頭主位上傳來溫柔的輕喚,“是大嫂子來了嗎?”
明萱知道,這位便該是裴皇后了,可她不敢隨意答話,也不敢抬頭東張西望,只跟著女官的指引行了覲見的大禮。
皇后溫柔綿軟的聲音再次響起,“起身吧,來人,給大奶奶賜座。”
明萱忙謝過,這才徐徐落座,只在落座的瞬間以余光飛速地瞥視了座上的皇后一眼,她并沒有看得很清楚皇后的容貌,可單看輪廓,卻還是像楊氏多一些,只是這聲音柔軟,與楊氏的尖刻大相逕庭,這倒令人有些吃驚。
她仍舊不敢抬頭,只規矩地坐著,垂眸望著自己的手。
皇后笑著說道,“原是想著大嫂進門后,尚還未得見的,這才宣了大嫂子進來敘話,可是嫂子一直這樣低著頭,我只看見一個烏黑的腦勺,這可算是什么事啊。”
這話若是換了旁人,自然是一句玩笑,可從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口中說出,卻非同小可,若是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非要稱言這是大不敬,那是可以治罪的。
明萱心中一頓,忙站了起來,矮身行著禮,一邊低聲說道,“臣婦初次入宮覲見,不懂規矩禮儀,還望娘娘恕罪。”
她有些忐忑,皇后不會無緣無故宣她進宮,多半是為了給她個下馬威的,倘若她一時不慎,行差踏錯,那吃虧的絕然只會是自己。
皇后忙道,“盈秀,快扶大奶奶起來,嫡嫡親的一家人,動不動就跪來跪去地,那可還怎么說體己話?這也是大嫂子新嫁過來的關系,等以后多進宮里走動走動,便就不會這樣生分了。”
明萱微微抬起頭來,“是。”
這一回她終于看清了皇后的模樣,果然與楊氏一般算得上艷麗的美人。
只是裴皇后的眉眼之間比之楊氏卻又多了幾分親和悲憫,這種端和將她過于鮮麗的顏色變得柔和,通身的氣質便平添了幾分寬容大度,這是久居上位者獨有的姿態,像是要將眾生皆都俯瞰。
裴皇后亦在打量著明萱,這是一張精致美麗的臉,妝容雖然顯得有些老氣,但卻掩蓋不住天生的麗色,瞧她脖頸露出的肌膚白皙,纖纖皓腕盈潤泛著光華,怪不得嫁過來才一月余,便將裴靜宸徹底迷住了。
她笑容滿面,看起來似乎十分高興,“早聽母親說,大嫂是個美人,將二嫂子都比下去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呢!”
明萱忙道了聲,“娘娘謬贊了!”
心里卻不住冷笑,她方才抬頭之時,分明看見了裴皇后眼底的震驚,可不過轉瞬,皇后臉上便只剩下了熱情和歡喜,果然是裴相精心培養的孫女,絕非楊氏那樣什么都表現在臉上的莽婦。
明萱不由有些唏噓,即便尊貴如裴皇后,亦不過只是個戴著面具在宮廷生活的女人罷了,連真實情感都無法表達的地方,身份地位再尊貴又能如何?
她望著上座上云鬢華服的女子微微露出笑顏來,右手有意無意地拂過面龐,她知道皇后在震驚什么,不過是因為她長了一張與故去的元妃七八成相似的臉。她若有所思,是震驚,而不是厭惡,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