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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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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祠山的現場處理地很干凈,沒有一絲余痕,暗衛撤離之后,整座別莊清冷死寂,令人無法想象在不久之前,這里曾經發生過那樣一出慘烈的人倫悲劇。

  鎮國公府先對外公布裴孝安的死訊,的是世子飲醉花樓,酒滿色溢,竟然在花魁娘子的紅綃帳里斷了氣。裴相本風寒入骨,年邁不繼,聽聞此等噩耗,身心俱傷,在交待了臨終遺言之后,便也撒手人寰。裴家一日之內,連喪兩位掌權人,舉世嗟嘆,原來滔天權勢在生老病死之前,顯得那樣蒼白渺。

  此時,鎮國公府的正堂內停著兩具靈柩。

  世子夫人楊氏一身縞,面容哀戚,眼角還淌著淚痕,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但她實在不算是個毫無瑕疵的戲子,哪怕看起來再傷痛,眉梢138看書蛧意卻很難遮掩住,稍一留心,便能發現,這場葬禮令她心情很好。

  沒有錯,頭頂上少了裴相這座壓著她的大山,楊氏這個世子夫人儼然已經是這座鎮國公府邸里唯一的掌權人,從前她行事處處受鉗制,往后卻可以恣意妄為,裴相的死,于她,并不是一件悲傷的事,只意味著她一手遮天的時代來臨。而世子?這個丈夫本來可有可無,他從沒有帶給她一絲溫情,所謂夫妻,對他們而言是一個虛設的空架子,他死了,除了死相令她覺得尷尬有一些尷尬外。她其實很樂意拍手稱快。

  楊氏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個葬禮過后,她唯一的嫡子裴靜宵會繼承鎮國公的爵位,而她雖然跳過了鎮國公夫人的步驟,但搖身一躍成為這座府邸至高無上的太夫人,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這二十年她孜孜不倦所努力的事。很快要實現,遠比她想象中來得輕易,她當然心內狂喜,眼角便難免流瀉笑意。

  可是,靈堂之上。人人都哀戚哭泣,哪怕只是隱隱的笑容都格外刺目。

  跪在楊氏身側的二夫人龐氏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對著楊氏提醒道,“大嫂,父親和大哥靈前,還是要慎重一些得好,咱們這樣的人家。(www.mhtxs.cc棉花糖)多少雙眼睛在等著看笑話呢,若是被人瞧了去,傳出去了可不好。”

  龐氏雖然為人功利心重,但這點投機卻大不過人倫孝道,何況,她對裴相是真心孝敬的,她真切哀悼時,卻看楊氏這般輕慢死者,心中很有些不快。

  她和裴二老爺是年幼時候長輩定下的口頭婚約,彼時兩家都算得上是周朝權貴。可是后來。裴家越來越鼎盛,而龐家卻逐漸沒落了,她的父母早亡,這樁婚事既無憑證,又無婚書,原以為是會作罷的。而當時的鎮國公繼夫人梁氏也的確曾有過悔婚的念頭,想要為裴二老爺另擇貴女。

  若不是裴相堅持要履行當年承諾。她不能嫁入鼎盛門楣事,錯失了裴二老爺這樣真心待她的夫君便是終身遺憾了。所以龐氏心里對裴相一向敬重感激,對他的死,也是真的難過。

  明萱聞言抬起頭來,向楊氏望了過去。見她果然眼角垂淚,面上卻并無悲傷,眼中滿是輕松的笑意,哪怕此刻被龐夫人破,也絲毫沒有收斂,反而只多了幾分囂張跋扈。她眉頭微擰,卻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繼續往火盆中燒紙。

  她和裴靜宸雖然已經搬離裴府,在安平王府安了家,也被賜了國姓。理論上來,明萱如今已經不算是裴家的媳婦,她是王妃之尊,原不必要與閔氏燕氏等同以孫媳禮跪在此處的。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裴靜宸畢竟是裴氏子孫,哪怕改了姓氏,他身上一樣流著裴家的血,這點無從改變。更何況,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裴相和世子的死代表著怎么樣的內情,世子暫不去,可裴相這些年來苦心保護裴靜宸的事實得了石增的證實,裴相決意在臨死之前將世子帶走,其中深意,明萱和裴靜宸都懂的。

  所以,為了這份沉重的親情,裴靜宸和她都愿意跪坐在這里送這位可憐而又可悲的老者最后一程。

  楊氏瞥見靈堂之內一時無有賓客,在場的除了幾房的妯娌和輩外,便只有各房貼身伺候的仆婦在,便挑了挑眉問道,“二弟妹何出此言?這是在污我對父親和夫君的亡靈不敬嗎?我與你一樣衣白縞,一樣席地而跪,一樣流淚傷心,不知道哪里有不妥當之處?二弟妹又是哪只眼睛看得我在靈前不慎重了?”

  她得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方才臉上止也止不住的笑容是對亡者的不敬。

  龐氏一時氣極,“大嫂,您怎么這樣話,我也是好意提醒。這會兒雖然只有自家人在,未必一定要嚎啕大哭才顯悲痛,可是前來吊唁的賓客隨時會的,您這樣笑得那么開懷,讓旁人瞧見了要怎么想?”

  她哼了一聲,“您是這府里的世子夫人,皇后娘娘的母親,無人敢非議您的是非,可是咱們府里還有未嫁的女兒,沒有親的侄子,凡事便當謹言慎行。再了,鬧壞了府里的名聲,于您自個又有什么好處?我不過是好意提醒,大嫂聽不得,那弟媳婦也不強求,只盼您能夠莫要帶累孩子們便罷。”

  這話得毫不留情,令楊氏心中不快。

  若是按照她原本的性子,是忍不得這話定要重重回擊的。可如今是在靈堂之上,她一時發作不得,又經過楊家的低落,她多少也比從前收斂一些,便強忍住這氣冷笑著道,“若不要帶累孩子們,弟妹這又是在孩子們面前作的什么榜樣?什么謹慎言行,我看弟妹比我更需要學習這四個字的含義。靈堂之上。父親與夫君的靈前,我不愿與你多作口舌之爭,這件事便此打住吧。”

  靈堂之上,一時靜默無聲。

  但楊氏心中卻很是狐疑,她心里想著這龐氏原來是她的跟班,自己指東龐氏便不敢往西的。可最近一段時日以來。龐氏不知道是有何人撐膽,處處與她過不去,不再按照她吩咐行事倒也罷了,如今竟然公然敢在別人面前與她頂嘴,還挑她的不是!

  底是誰給了龐氏這樣的膽子!

  驀得。她猛然想,若是按照常理,鎮國公裴固一死,這爵位自然是世子裴孝安的,如今世子又沒了,裴靜宸身為元配所出的嫡子已然賜了周姓,成了周氏王爵。那么這鎮國公的爵位穩穩當當地便落在了自己兒子裴靜宵的身上。裴靜宵已經成年,也不存在年幼不堪當為國公一,這件事是毫無疑問的。

  二房便是有奪爵的心,也拗不過道理去。

  可是,世子卻是死在鎮國公之前的,這便讓板上釘釘的事有了一絲變數。

  楊氏正在猶疑,猛然聽外面腳步細碎亂成一團,有廝跑步進來氣喘吁吁回稟道,“回世子夫人的話,東平王前來吊唁。同來的還有皇上身邊的夏公公,夏公公帶來了皇上的旨意,請府里的眾位主子院里來接旨。”

  彼時,裴家幾位老爺正在偏院中陪客,聽聞消息急忙來院中,鎮國公府一共五房,子孫眾多。不多時便圍了滿滿當當的一院子,靜候著從宮里來的消息。

  東平王和夏公公進了正院,先吊唁了裴相和世子,焚香鞠躬過后,夏公公宣了皇上的圣旨。“鎮國公裴固乃朕股肱之臣,于國有功,于社稷有勞,于百姓有利,朕悲痛傷懷,追憶痛思,特賜謚號忠武,按郡王葬儀入殮。”

  眾人三呼萬歲,跪拜謝恩。

  夏公公忙請了眾人起來,然后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二老爺裴孝慶身上,他從宮人的托盤上又取了一卷明黃色的圣旨,心翼翼地拉開,然后朗聲道,“相爺臨終之前,向皇上呈了一本,請立次子裴孝慶承爵,皇上體恤老臣,已然下了旨意,裴二老爺,上前聽封接旨吧。”

  此言一出,裴孝慶和龐夫人并二房上下自然是喜不自禁,但對于長房楊氏和裴靜宵而言卻如同晴天霹靂,震碎了他們所有的設想,倘若不是東平王和夏公公帶來的依仗太過威嚴,恐怕當場要鬧將開來。

  楊氏眼睜睜看著裴孝慶接旨謝恩,看著夏公公笑瞇瞇地喚他國公爺,一顆心沉入谷底,但圣旨已下,已經無力轉寰,完全決斷了裴靜宵承爵的路,這件事已經定局。可是她怎能甘心?

  已經入囊的爵位飛了,這意味著她近二十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化成了灰燼,一絲回報都得不。在楊家已經沒落之后,她的兒子成為鎮國公府的主人,才能夠改變她失去了的地位,才有機會重新振興楊家,可現在,這些想了千百次的設想都已經不再可能,她憤怒,她不甘,都無濟于事。

  在皇家倚仗面前,她甚至都不能怒吼聲張,還生怕讓人瞧見自己的憤懣,只有用力將指甲刺入掌心,令這劇痛來提醒自己不得失儀,要鎮定,不能在此給人把柄,這樣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越痛,越清醒,也越鎮定,可是等東平王和夏公公離去時,她才恍然發現,養尊處優慣了的細嫩掌心已經血肉模糊。

  憑什么!

  當時當刻,她只有這一個想法,憑什么!

  但在最初的震驚憤怒不甘過后,楊氏卻逐漸平靜了下來,面對妯娌之間各種異樣的目光,她甚至都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回敬,倒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安靜下來,規規矩矩地跪坐在裴孝安的靈柩之前,她低著頭,一動不動,一時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自然也無法推斷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明萱見狀,心中卻起了幾分警覺,她低聲對著身后的丹紅道,“我頭暈不適,請王爺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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