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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周朝皇帝穿著四團龍袍頭頂戴著翼善冠威儀赫赫地出現在坤寧宮的正殿,他單名一個字,約莫三十歲模樣,修長挺拔的身姿,瘦削的臉龐面如脂雪,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帶著桃花含笑,看起來十分俊逸儒雅。
皇上駕到,整個殿中上至皇后下至宮女都紛紛跪落一地,明萱和黃衣自然也不能幸免。她兩個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便都不令人察覺地將身子挪到了最后面,學著旁人的模樣行禮,竭盡低調,將頭埋得很低,生怕引人矚目,但是也不愿意讓人挑出錯處來。
可皇上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們來,他先是宣了平身,讓眾人重新落座,自己則是與裴皇后一起在金鳳座上坐定,這才轉頭笑容滿面地問道,“這兩位便是安平王妃和黃衣姑娘吧?”
明萱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她心里略有些不快。
其實她倒還好,作為先頭元妃的嫡妹,也算得上是皇上半個小姨子,如今又是安平王妃,正月十五元宵宗室家宴上也曾見過一面的,便是上前行禮也不算太過。可黃衣卻是未出閣的姑娘,皇上如此公然點了她的名,此舉其實甚是唐突。
在她略顯遲疑的時候,察覺到身后黃衣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裳,便按捺住心思,面帶恭敬而疏離的笑容上前一步福了一身,“臣婦安平王府顧氏見過皇上,愿皇上萬福金安。”
黃衣則是跟在明萱身后,依樣畫葫蘆般跟著念了一遍。
皇上好奇的目光在黃衣身上不停打轉,帶著幾分探究和審視,他狀似輕松地與黃衣寒暄了幾句,雖然沒有明言指出黃衣的身份,只是說了一些南疆的風土人情,但是卻成功地將話題引到了臨南。
這話題,顧貴妃看起來依舊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而俞惠妃臉上卻略顯尷尬・甚至有幾分避之不及。倒是裴皇后,熱情而輕快地將話題接上,時不時與皇上唱個雙簧,倒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完全打破了坊間對帝后之間“如履薄冰”的傳言。
黃衣雖然覺得帝后對她的熱情有些詭異,可她素來是爽利的人,雖然將周朝的規矩學得頂好,可那些太深的彎彎繞繞卻仍舊有些不大明白,她們苗族對男女大防處置磊落,做事講究一個爽快,并不像周朝那樣有諸多避諱和講究・因此她其實并不覺得此刻這樣和皇上談一些南疆風俗有什么不妥當的。
不過她也決然不肯多說一句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帝后問話,她撿著重點簡明扼要地回答。
皇上聽得很認真,臉上一副十分神往的表情,只是偶爾目光瞥到明萱,卻是一陣沒來由地躲閃。
明萱心下詫異,她其實根本就不記得從前的明萱和這位皇上關系如何・但想來應該是十分熟識的。她的胞姐明蓉十六歲上就嫁給皇上,直到他成為周朝皇帝,統共做了八年的九皇子妃・那八年里,明萱身為明蓉唯一的胞妹,定然是拜訪過九皇子府的。
九皇子那時候勢力微卑,而永寧侯府顧家卻是簪纓世家,權柄赫赫,顧家三老爺曾是先帝時的狀元郎,雖然只是朝中閑散文官,可他的學問人品卻頗受到先帝的賞識,對于這樣的岳家,不論九皇子是真情或者假意・都不會刻意疏遠。更何況,傳言之中,九皇子與九皇子妃的感情和諧,夫妻恩愛情深。便是基于此,從前的明萱和九皇子也該是常見的。
是因為羞愧嗎?
還是因為不敢面對?
或者是因為別的什么?
當年從永和宮中送回永寧侯府的元妃遺物,滿滿一箱皆是手札書信。有時是一副素手丹青・旁邊提著情意纏綿的詩;有時是一段心情感悟,直抒胸意,清晰可鑒元妃那時的心境;有時則是無盡的哀怨和苦悶,三言兩語盡在不言之中。
明萱細細地看過,每一字每一句,那箱遺物里沒有一件是值錢的珠寶,裝載的全部是元妃這些年來的心路歷程,與她和皇上之間纏綿的愛意,當然也有怨,也有愁,也有相思之苦。(www.mhtxs.cc棉花糖)在一本珍稀古籍的夾頁中,偶然翻閱時,曾經掉落過一紙信箋,那是當年還是九皇子的今上所書,纖瘦的字體有些飄忽,但落筆在紙頁上的那幾個字卻無比沉重,“死生挈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四年前的顧明蓉還尚未老去,芬芳的顏色依舊鮮艷如西天云彩,閃耀著動人心魄的光華,可是皇上卻已為了江山大業執意要將她犧牲。說什么十五夜永和宮內的追憶思緬,又說什么全然不知那時元妃的處境,呵,那些借口在她看來卻都是不折不扣的笑話。
身為大周君王,整個周朝遼闊的疆域都是他的,難道連后.宮的守衛都沒有辦法掌握?永和宮被圈禁了七天,元妃和宮人不得進出,殿前有重兵把守,皇上說什么他并不知情的鬼話,她是決然不信的!不過只是當時朝堂風起云涌,他甫一登位,沒有先帝的傳位遺詔在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一時之間難以服眾朝臣,而二皇子的余孽仍在四處挑釁叫囂榧.忙著要坐穩自己的江山,便沒有多余的精力來管后.宮的事罷了。
對于一個極具野心的君王而言,保住自己那張龍椅,要遠遠比發妻的安危來得重要。
而后來,錯誤已然釀成,皇上便是知道自己疏忽了,為了帝王的尊嚴和面子,他也絕對不可能在區區幾個宮女面前承認那些忽失的,這便是坊間傳言元妃乃是絕食身亡的緣由,因為對于皇上而言,元妃貞烈,因為父母之時自絕,確實要比她真正的死因,更令他容易接受。
所謂死生契闊的承諾,也不過就是一個承諾罷了。
明萱垂下的眼眸中不禁閃過幾分嘲諷和苦澀。
她想到,前世時雖然號稱女權得到了解放,可是女人仍然是當之無愧的弱勢群體,在一一妻制度之下,有多少男人背離發妻拈花惹草,又有多少男人在通往榮華富貴的道路上或者到達榮華富貴之后拋棄糟糠之妻,另娶年輕嫩妻的?為了事業犧牲家庭和妻子的男人數不勝數。
而這里是古代周朝,雖然是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可依著這里的民俗習慣往保守去推測,至少也距離她前世那種文明約莫要有五百年以上。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喜新厭舊則是常態,這是男權和夫權如同深重的兩座大山壓在女子頭上的時代,她又怎能對他們以前世的準則去要求和看待?
更何況,眼前這個男子,是周朝國君天下之主。
在這個君權凌駕于道德倫理之上的年代,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去指責和鄙棄皇上背棄當年的承諾。
從坤寧宮離開到安和門換下了宮轎,等坐上安平王府自個的馬車后,黃衣便一改方才的沉默,她歪著腦袋說道,“皇上和皇后一直都在問我關于南疆的事,可是他們又沒有一句話挑明我的身份,也沒有提到苗寨這樣玄乎,我有些想不通,他們這舉止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明萱的情緒自從皇上來后便一直有些低落直到黃衣提起這話,才稍微有些回轉,她皺著眉頭說道,“我也不太清楚,等回府去見了王爺再問問他的意見,也該差個人去將哥哥請來商量一下。我總覺得,皇上對你有些太過熱情了,反常即妖,我是怕・・・・・・”
她是怕皇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要親自納黃衣為妃,不過這半句話她吞了回去,并沒有說出來。
黃衣又如何不懂?她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萱姐兒你又來,前兒我跟你說的話,你可是都忘記了。我現下雖然穿著你們中原人的衣飾,可渾身上下都是毒若我不愿意,靠近我五步之內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們皇上又不傻。”
謀害皇帝自然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整個苗寨都要大禍臨頭,極有可能是滅頂之災。可是對于皇上而言,死后鬧出再大的動靜,兇手伏法,苗族陪葬,這些于他都已經沒有了意義。死了就是死了,這些他如今緊握在手中的權柄,全部合法地落入了旁人囊中,再也與他無關了。
黃衣說得沒有錯,皇上這樣在乎自己的帝位,是決然不肯做這樣的事的。
明萱卻沒有這樣樂觀,她細細思量今日裴皇后宣自己和黃衣進宮覲見的用意,便可以確定兩點。
首先,裴皇后一定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才行此事的,否則以她如今在宮里頭的處境,是萬不敢自作主張,插手臨南的事的。其次,皇上想要見一見黃衣,定然不會只是想要將她賜婚給臣子那樣簡單,倘若只是一道賜婚的旨意,皇上只要確定黃衣的身份便成,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黃衣長什么樣子,是個怎樣的性情。
而坤寧宮前的那次偶遇,以及偏殿中星移直闖吐露當年真相,明萱很確信不過是裴皇后利用此次機會設下的一個局,目的是想要借安平王府的手,將當年參與元妃案中最深的俞惠妃給擊倒,如今在后.宮之中,顧貴妃十分安靜,只有俞惠妃對皇后的地位有著最直接而危險的威脅,生有大皇子而家族愈發顯赫的俞惠妃,隨時都有可能取代母家敗落沒有倚仗的裴皇后,成為中宮之主。
明萱正在想著,忽然覺得馬車的車身一個猛烈的震動,她趕緊抓住黃衣的手,生怕再有一次劇烈的撞擊會將兩個人拋出車外去,但好在她多慮了,只是虛驚一場,馬車除了嘎然停止,倒沒有繼續發生激烈碰撞。
她余驚未定地掀開車簾,卻遇上一雙深沉冷冽的眼眸。
(雖然遲了一些,但是好歹把前幾天的都補上,泣血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