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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作坊匠人現魯盤

  “這可不好辦啊!”

  聽聞了匠人的說辭,鮑息皺眉不已。

  一直以來,這個問題都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

  不是人們不知道戰車車廂太短,會帶來各種弊端。

  這個時代的戰車車廂,大體就相當于是一個挖機的挖斗那樣,即寬又窄。

  之所以做成了這個模樣,就是為了在容納乘員的前提下,盡可能給戰車減重。

  但是,就算減重減到了這樣,效果依舊不好。

  因為沒有滑輪,是以車軸是隨著輪縠一起旋轉的。

  時間長了,車軸和車身連接的地方,就會因為磨損而變細,如此,車軸也就容易斷裂了。

  在甲骨文中,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車”字,來表示斷裂了車軸的戰車。

  田白點頭:“仲父,依照目前的戰車構架,我們想要改進、制造大載重量的車輛,的確很難的!”

  “是啊,拉載的貨物重了,對于車軸的摩擦就會更大,如此,車軸也就更容易磨損,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車軸就會損毀了!”

  一邊的匠人頭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車軸斷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因為車輪與車軸是一體制造的,所以,只要車軸斷裂之后,若想修復,需要的代價可就大了。

  木頭制作的車身,看似重要,實際上卻是最為簡單的部件。

  反倒是看似簡單的車輪,制造它要比車身難了數倍!

  制造車輪,要先用大火烘烤剛剛砍伐下來的活木木頭,然后將它彎曲,等到彎成了一個圓之后,固定住,等待木頭陰干。

  如此,等到木材變干之后,就成了一個車輪的主體了。

  但是,這樣彎曲木材做成的車輪,并不耐用,是以還要在上面增加一些銅制加固件。

  此外,還有支撐車輪的車幅以及軸頭。

  這些東西,無一不是難以制作的物什。

  青銅雖然堅固度已經足夠,但是,因為韌性不足,所以是不能當做車軸來使用的。

  使用木材充當車軸,又容易出現磨損斷裂的情況!

  對于眼前的這個局面,眾人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實際上對于這種情況,百十年后,就找到了克服的辦法。

  到了戰國時期,因為車戰的大規模化,加上冶鐵已經開始逐漸成熟,是以,在車軸和輪縠這里的連接地帶,使用了鐵質的锏。

鐵锏為半筒形瓦狀,每輪  4塊,均以鐵釘固定在軸桿上。

  而在車身上,一樣是在連接處,使用枒飾做了改進。

枒飾是包在車輪輞上的銅片,縱斷面呈  U形,固定在輪輞上的接縫處。

  輪輞也改為雙層結構,每層均由兩個半圓形木圈拼成,里外兩面的接縫錯開,互成直角,造成每一輪輞有4個接縫處,用4個枒飾加以緊固。

  正因為有了這些改進,所以,到了戰國時期,各國之間能夠征戰不休。

  眾人愁眉不展,人群里卻有一個匠人弱弱的開口道:

  “諸位貴人,這車輛很好的……”

  “嗯?”

  田白正在思索這個時代,哪里有上好的冶鐵師,以田氏的實力,只需要找了領路人,那么就足以促進鐵器的提前發展了。

  而鐵器,正是完美的克服了韌性和堅固度兩難的金屬。

  忽然之間聽到那匠人的話語,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詢問了一句:

  “嗯?”

  他是真的沒有聽清那人說了什么……

  但是,田白是誰?

  他雖然年幼,卻是田氏的嫡子,更是是舉手之間匡扶杞國,搬遷莒國的無雙公子啊!

  是以,他無心之間的一個詢問,反倒是嚇得那匠人不敢吱聲了。

  一邊的工頭,一個甚至都算不上小吏的領工人,瞪了那匠人一眼,這才是腆著臉,諂媚的對田白道:

  “公子息怒,這人不懂規矩,小人斗膽請公子饒恕了他……”

  那人一邊說,一邊就要跪下行禮。

  “這是作什么?”

  田白哭笑不得,他揮手示意那人起來,開口道:“我方才正在想事情,沒有聽清他的說辭!”

  田白對著那低著頭,彎腰不敢說話的匠人道:“這位匠師,你且說說剛才你想要說什么?”

  這人剛才只是有感而發,因此忘記了身份的尊卑,經過了小匠人的提醒之后,這個時候的他,哪里還敢多嘴喲。

  見到他低頭不語,田白再次詢問了一聲。

  但是,這人不但不敢開口,反倒是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急的一邊的工頭冷汗直流,他伸手揪了那匠人一下,低聲急切道:“你這廝,發什么呆,貴人問你話,趕緊回答啊!”

  那匠人輕輕抬頭瞥了田白一眼,見到田白正在笑瞇瞇的看著他,這才支支吾吾的道:

  “公子,雖然這車輛,沒有達到了您要求的載重一千斤……”

  他說了一句,復又悄悄的抬頭打量了一番田白的神色,見到田白并沒有震怒,這才是繼續道:

  “但是,這些車輛,已經足以保證使用五十個時辰并不會壞!”

  田白點頭,他鼓勵道:“繼續說下去!”

  那人話語越來越順溜,語言也漸漸地連貫起來。

  “我們做了實驗,只要將載重量減少到三百斤,卻是足夠鹽工使用半年的,若是載重五百斤,那么也能使用一個月時間!”

  “公子,我在鹽田里面統計了的,一塊鹽田,正好出產兩百斤左右的食鹽,就算是夏季會多一些,但是也不過三百之數。”

  “因此,只要少裝多跑,并不會耽誤運送食鹽的活計,而且還能減緩車輛的磨損!”

  一旁的工頭,簡直要嚇傻了。

  這個狗日的!

  當初若不是見到這小子踏實能干,他怎么會將此人調入了自己身邊。

  公子當初要他負責試制新車,工頭就知道這必然是一個好差事。

  只要做好了這個,那么公子那邊不說有賞賜了——整個鹽田作坊這邊,可是沒有任命吏員的啊!

  只要完成了公子的交代,他很有可能成為管理整個作坊的小吏啊!

  雖然一個小小的作坊小吏,距離能夠獲得士人出身的工正的差事,還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但是,怎么地,這作坊小吏,也脫離了黎民出身啊!

  既能當官,還能每年都能拿到了田氏分發下來的俸祿。

  將這些黍米拿到集市上換賣掉,不是能給家人添了幾身新衣裳?

  但是,見到這廝這么胡言亂語,竟然敢反駁公子的決定,這不是溷軒里打火把——找屎吃么!

  丫挺的,你想死,不要拉上我的前途啊!

  那工頭不停地拿眼神示意小匠人,但是,這個臉龐黝黑,瘦巴的就像是小老頭一樣的匠人,反倒是越說越上勁。

  “公子,車軸的磨損,卻是因為木頭太軟,不耐磨的緣故,若是能夠尋來北海堅硬的鐵木,那么用它切削車軸輪縠,應該能解決了這個難題,到時候,公子的新式車輛,就能大放異彩了!”

  “這個且不說,這個新式的車輛,因為車轅放在了兩邊,能夠完美的預防傾覆的,這卻是一個改天換地的革新……”

  “盤,你不要命了,不可再胡言亂語!”

  工頭卻是聽不下去了,他輕聲呵斥了匠人一聲,他急忙撲倒在地:

  “還請公子恕罪,這小子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一身的手藝卻是不弱的!”

  “請公子不要動怒,這廝做事很是踏實,只是有點傻……”

  工頭忙不迭的為那叫做盤的匠人求情。

  而那廝也是愣住了,他宛若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咋了?

  他不就是在說著這手推車的用途和改進的方法嗎?

  若是以公子拿出來的這個手推車為模板,的確是大有可為的啊!

  他還有好幾種改進的方法呢!

  比如在前端布置下厚盾,安插利刃,擺放在城頭上。

  就能幫助守城。

  到時候,一旦敵人突破了城頭防御,在城頭上扎堆的時候,就用這玩意沖撞敵軍。

  盤可以想象,好不容易在城頭站穩了腳跟的敵軍,眼見一面移動的劍山撞來的時候,那種無助感!

  甚至,若是兩輛大車,同時夾擊而來……

  那么爬上了城頭的敵軍,就只有跳下城頭一條路可走了!

  這是大殺器啊!

  比如改進一下前面的車轅,增添一個能夠與前車銜接的裝置。

  使得在空車的時候,就可以只用一匹戰馬,拖拽無數車輛了。

  這樣就省卻了空車轉移的時候,還要浪費了馬力。

  若是能夠和官方的亭相結合,那么將會為國家省去了無盡的費用。

  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啊!

  比如,黎民們不是都養得起馬,養得起牛的,他可以在前面加裝一個由人力牽引的皮套。

  這樣,黎民們的生產生活,就會快捷很多。

  這是改進民生的善舉啊!

  盤有無數種的改進方案,但是,一見到那領他進來的工頭,竟然嚇得惶惶不敢言,盤頓時不敢說了……

  田白笑了笑,工頭的擔心,根本就是胡來。

  這小子一看就是一個有想法的匠人,自己怎么舍得呵斥呢!

  “彼是何人?來自何處?”

  田白朝著那工頭詢問道。

  年輕的公子,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

  反倒是一邊的鮑息,雙眼中雖然帶著幾分地質疑,但是,卻也是有著一分的贊賞的。

  此子大有可為!

  田白是一個不安分的,這小子只要拿出了讓田白滿意的東西,未必不能成為了士人!

  工頭哀嘆一聲,罷了,罷了,雖然這小子基本上算是一個全能,不管是什么物件,只要他看了一眼,就能仿制了一個八八、九九……

  但是,在留下這小子,和被公子惱怒之間,任誰都是會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的。

  工頭在心里為盤默哀一聲,卻是恭敬的回答道:

  “回公子,此子喚作盤,來自三恒所屬的小城公輸。”

  田白本來不甚在意,叫盤的實在是太多了,比如,他的便宜老爹,就是叫做盤的。

  但是,當聽到來自公輸的時候,田白的眼睛卻是亮了一下。

  來自公輸啊……

  工頭說完了盤的來歷之后,頓時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當田白詢問他盤是誰的時候,工頭還很是糾結。

  他不想讓盤離開這里,因為他們無冤無仇的。

  現在黃青不接的,除了這里,沒有地方能夠掙了吃食,養活全家人的。

  若是他告知了盤的信息,而導致盤被趕出去,那么,盤一家人可就要餓死了!

  是以,工頭是不愿意告知盤的信息。

  都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但是,他只是一個小工頭,胳膊扭不過大腿,他有什么辦法呢?

  當內心的掙扎,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宛若是用輕飄飄的泡沫圍起來的海堤,當浪潮來臨的時候,頃刻之間就轟然倒塌了。

  工頭內心的掙扎,不過堅挺了一瞬間,就打倒了內心中那一個堅持的自己,轉而將盤的來龍去脈,全部合盤而出……

  說完了之后,工頭卻是一陣輕松。

  就仿佛是忍了很久,只有靠斜著身子,夾著腿走路,才能不讓人中金噴下來的時候,猛然就找到了一個溷軒……

  那種槍林彈雨,無盡宣泄的暢快感,襲遍了工頭的全身。

  這種由內而外的暢快,甚至還讓工頭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盤?”

  田白玩味的看了看那黑瘦黑瘦,就像是一個小老頭一樣的男子。

  他這一仔細看,頓時發現了不對。

  卻原來,這叫做盤之人,雖然很黑很瘦,但是,他的面孔卻是并不顯老,甚至還帶著幾分的稚嫩。

  “盤,你年歲幾何?”田白詢問道。

  盤并不知曉工頭的內心活動,他正要慷慨激昂的繼續這種手推車的好處,但是,怎想到卻被工頭打斷了。

  他雖然很是不滿,但是,他并不憤怒。

  因為戰爭,盤被阻在莒地,已經半年時間。

  齊人關閉了莒國邊境,使得他想要返回自家,都不可能。

  若不是工頭人好,得知了自己的困境之后,便邀請他前來做工,好換了自家的口糧,掙取一份回家的車旅費。

  怕是,他早就要活活餓斃了呢!

  盤朝著工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這才回答道:

  “啟稟公子,小人乃是王十三年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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