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神靈眷顧的人。
他實際上是一個穿越者,和李良一樣。
他前世天賦極高,卻僅僅只是唐門的一個外門弟子,偷學了宗門秘法后跳崖自盡,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新奇的武魂修煉體系,神秘莫測的魂技魂環,還有書籍上記載的千奇百怪的魂獸,都令他無限向往。
但最讓他滿意的,便是自己的身份。
沒錯,他不再是前世那個身份卑微的外門弟子,現在的他是宗主的親孫子,全宗門的寶貝。
而這個宗門,就是被稱為“天下第一宗門”的昊天宗。
尤其是發現這個宗門的人都是最好的鐵匠之后,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慨嘆:上天眷顧于我。
前世那些精妙至極的暗器或許將在這個世界上發揚光大。
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要遠遠高于前世,但掌握這種力量的人——魂師,終歸還是少數。
即使在宗門內,也有很多的平民老百姓。
在了解到各個境界的魂師有著怎樣的力量后,他驚奇地發現,那些威力驚人的暗器必定能成為改變整個世界的武器。
他向長輩討要紙筆,畫出了諸葛神弩的圖紙,交給爺爺(宗主唐霸)和曾祖(大長老)。
他們看后,驚為天人,這種普通人都能掌控的武器居然能對魂宗級別的強者造成強力傷害。
大長老當場宣布他是神靈眷顧之人。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神靈眷顧之人,不過既然死后都能穿越重生,想必神靈的確也對自己偏愛幾分吧。
至此,僅僅兩歲的唐三便成為了昊天宗最珍貴的寶物。
當然,即便沒有這些東西,他依然是昊天宗的至寶,畢竟他是宗主的親孫子,而他的父親唐昊也極有可能接任宗主之位。
有了大長老親自認證的神靈庇護的稱號之后,他再也不用賣力偽裝成無知孩童,而是以幾乎算是下下任宗主的身份旁聽長老們的議會。
畢竟大伯家的傻兒子唐龍,現在還處在為魂力提升一級而興奮不已的狀態中。
所以,雖然唐龍才是他們這一代的長子,可在一眾實權長老、宗主爺爺,甚至是大伯唐嘯他自己的眼中,唐三也絕對就是下下任宗主人選。
說來也奇怪,明明大伯在魂師中算得上是十分年輕的了,卻不愿意娶妻,寧可找族弟過繼一個兒子,也不愿自己親生一個。
他看似是在旁聽長老們的議會,實際上更像是長老們在對自己授課。
處理宗門之間的關系,宗門內部的事項,對于國家的熱愛……這些東西,他們都在回憶中傳授給他。
心思活絡的唐三自然能明白他們的用意,他們已經在栽培下下任宗主了。
雖然他很感激他們的栽培,但從旁聽來講,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除了大長老和爺爺,其余長老基本上都是莽夫,他們的謀略簡直就是一拍腦門隨便想出來的。
甚至于作為宗主的爺爺,有時候都是這樣的思維,幸好還有大長老在旁邊糾正。
直到有一天一位長老談到批量制造諸葛神弩無償支援同為上三宗且忠于天斗帝國的七寶琉璃宗,可以拉近兩個宗門之間的距離時,他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
這長老簡直就跟內鬼一樣,哪里有免費出賣自己力氣去支援別人的。
他提出要將這些諸葛神弩賣給七寶琉璃宗,形成兩個宗門長期的合作關系,同時圖紙要保存好,不能被其他人瞧了去。
那一刻,他看到了大長老眼中的欣慰和其余長老眼中的不解。
事后,大長老單獨留下他,給他解釋了一下其余長老的思維。
在他們眼里,昊天宗天下第一宗門的地位是絕對不會動搖的。
這種自信不是來自于什么莫名其妙的東西,就是源于自身強大的實力。
昊天錘武魂本身就是器武魂中“力”之極致的代表,而宗門內又有多名封號斗羅的頂尖強者,年輕一代又有唐嘯唐昊兩名魂斗羅撐著牌面,威震四方。
正是基于這種認知,他們在考慮問題時,很少將宗門考慮進去。
不是因為他們不熱愛宗門,而是覺得宗門地位已經處于超然層次,用不著過多地去算計利益得失。
但他們卻沒有看到,一個名叫“武魂殿”的龐然大物已經深深威脅到了昊天宗。
因為武魂殿是一個組織,而不是一個宗門,所以并不被這些長老放在心里。
可惜,宗門里能清晰看到這一點的人并不多,地位較高的,甚至只有區區兩人:一個是大長老自己,另一個就是獨身在天斗城的姑姑唐月華。
自那以后,兩人時常私下討論,而唐三也愈發大膽地將自己的本事顯露出來——藥理知識。
他不僅能幫助曾經遭遇重創,從封號斗羅境界掉到魂圣境界,身體無比虛弱的大長老恢復氣血,調理身體,還能配置藥物幫爺爺唐霸治療暗傷。
這讓他的“神靈眷顧”之名愈發響亮,原本不太相信的某些長老也開始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在與大長老討論到天斗帝國雪夜大帝與姑姑唐月華其間的些許聯系之后,他提出了通過聯姻來加強天斗帝國境內昊天宗影響力的策略。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唐三都是一個“忠勇義士”,當明確自己為天斗帝國人后,他自然想到的是通過增強與皇室的羈絆來擴大自家宗門的影響力。
在了解到姑姑原本養有一個孩子,現在在外游歷,而姑姑孤身一人待在天斗城之后,他自告奮勇地提出要前往天斗城勸說姑姑。
他的理由是:姑姑唐月華定是因為太過孤獨才會養個小孩,而自己不僅是一個小孩,還是她的親侄子,肯定能喚醒她的母愛,同時左右她的判斷。
可惜,或許是初次見面給姑姑留下了太過妖孽的印象的緣故,姑姑雖然對他很不錯,卻也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般親近。
她甚至不愿自己和她一起住在月軒的五樓。每晚,自己只能躺在騷氣的奧德大叔的懷里歇息。
他原本快速勸說姑姑嫁給雪夜大帝,然后盡早返回宗門的計劃就泡湯了。
更糟糕的是,這個月軒居然是學習什么禮儀、音樂的地方,而他作為月軒之主的侄兒,自然也要學習那些在他看來裝腔作勢的東西。
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悄悄溜到天斗城昊天宗駐地,申請返回宗門,卻被大長老拒絕。
大長老居然會覺得那些東西是很有用的,還讓他好生跟著姑姑學習。
為了監督他,還專門派了三名魂帝和一名魂圣過來。
但他知道,說是監督,實際上是為了保護他的人生安全,甚至還有幾分監視姑姑的意思。
他并不明白為什么宗門的舉動會有這最后一層含義,姑姑可是宗主的女兒,怎么可能背叛宗門呢?
沒有人可以向他解釋。
他只能艱難地在月軒中茍且偷生,暗地里全力修煉玄天功和紫極魔瞳。
在他看來,月軒還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些和他一同學習的小孩,似乎并不是十分瞧得上他,總是會一本正經地批評他“沒有禮貌”。
小孩身體中前世成人的靈魂只能苦笑,他對這些嚴苛禮儀的適應程度還沒有這些小孩好。
而經常來到此地的那些貴族們又都是些裝腔作勢之輩,表面上好像十分喜歡他,暗地里卻在嘟囔什么“月夫人的侄子怎么長相如此不堪”之類的話語。
原本對外貌沒有分毫在意的他也很無奈,畢竟父母長相都不出眾,那么自己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他很納悶,明明姑姑就仿佛畫中走出的仙女一般,可為什么大伯和父親卻長得那樣磕磣?
而姑姑似乎也聽到了外面的閑言碎語,還將他原本的衣服收了起來,換成了這些貴族才穿的花里胡哨的衣服,說這樣能讓他好看一些。
不過,他也能讀出姑姑在給他挑選衣服時的無奈。
似乎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都糟蹋了一樣。
這座五層樓高的月軒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座牢籠。
不過就算這樣,他也在這里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小白。
他對這片大陸上的魂師魂獸興趣斐然,可人只有到了六歲才能進行武魂覺醒,他現在根本無法不可能成為一名魂師。
而據書籍記載和他人的口述,魂獸是非常強大而且兇殘的,只有魂師才能對付。
在昊天宗待著時,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魂獸,魂獸肉倒是吃過不少。
所以來到這里接觸到千年級別的頂尖魂獸銀月魔狼,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激動。
他曾廢寢忘食地觀察著它的一舉一動,癡迷地看著它運動時矯健的身姿,甚至還想騎在它的身上,可惜被姑姑無情地拒絕了。
跟書籍和人們口述的魂獸形象不同,小白是一條非常溫順的魂獸,或許是因為已經達到了千年級別,它的靈智也非常高。
盡管誰都能看出它的懶散,可它的一舉一動卻總是讓人感受到一種野性和帥氣。
除了姑姑,它對月軒所有人都不屑一顧。
唐三甚至逐漸意識到這條狼似乎總是在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自己。
他試圖用鬼影迷蹤去挑逗這條狼來抓自己,可它從來都是不愿動彈,靜靜地看他表演。
那神態,就像圍觀的群眾看耍猴的。
但這個時候,暗地里守護他的魂帝們就會趕緊過來將他移開,他們似乎對小白非常忌憚。
所以,他并不知曉千年級別頂尖魂獸銀月魔狼到底有著怎樣的實力。
可就在剛才,小白直接叼住了他的衣服,將他從五樓送了下來。
原本守護他的魂師卻沒有一個出現。
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小白對自己做出這樣危險的動作的。
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拿出儲物魂導器中用來聯系的笛子,吹響。
無人響應。
內心不好的預感更加濃烈,他自然而然地分析起來。
“姑姑的孩子、在外游歷、樓上響起的《諾諾刻爾的雨季》、宗門派來強者監視……”
將這些訊息串在一起,他推斷出一個結論:姑姑的孩子可能對宗門有著極大威脅,他現在回到了月軒,而失聯的守護者們估計也已經遇害了。
沒有繼續做這些無意義的推斷,他迅速跑下樓去,穿過貴婦們華麗的衣裙,惹得數聲驚呼。
幾個紳士試圖攔下這個沒有禮貌到處亂竄的野孩子,可施展了鬼影迷蹤的唐三卻快速而精妙地躲開了他們的大手。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將消息傳回宗門,就一定能有個好的結果。”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朝著天斗城昊天宗駐地奔去。
大門處,兩個青年門侍試圖攔住他,他腳下輕點,鉆到一人胯下,用頭狠狠撞擊他的薄弱之處,然后迅速逃離。
另一位青年看著同伴抱著下體痛苦的樣子,只覺得下體發涼,感同身受。
他看著夫人的侄子在夜色下逐漸失去了蹤跡,趕緊跑回去稟告奧德總管。
逃離的唐三在心里對那位門侍說了聲抱歉,然后奔入了黑暗,隱藏了身形。
他并不知道,在五樓的窗口處,有個男人正在注視著他。
“月姨,昊叔的兒子不簡單啊。”看到唐三從大門處逃了出去,李良轉過身體對著月姨說道。
“父親說小三是‘神靈眷顧之人’,你看看,他和你一樣嗎?”
李良搖頭,“他不是。或許,他真的是被神靈眷顧著吧,哪有兩歲的孩童能走出那樣精妙的步伐。”
他走回她的身邊,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你真的不在意我……”
月姨馬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在我眼里,你就是阿良。”她認真地說道,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
李良開心地笑了,他抓住她細嫩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心上,“我愛你,月姨。”
月姨看著他的這副模樣,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她的心,也隨之紊亂起來。
她有些慌張地抽回手,將頭轉到一旁,不去與他對視。
嘴上卻還是說道:“阿良,月姨也愛你。”
將頭轉回來時,看見李良的臉上仍然掛著那奇異的微笑,她莫名地感到了害羞。
“好啦好啦,別說這些肉麻的話了。你確定小白不會搞砸?”
她趕緊轉移話題。
李良能讀出她的羞澀,不再糾纏,回答了她的問題:“小白可不是那些貴族養的狗。”
“它可是狼啊。”
唐三停下了腳步。
在面前那一團陰影中,他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一條比他還高的白狼從陰影中慢慢踱步,走了出來。
在月軒待了多年的白狼似乎也學會了優雅。
月光下,它雪白的皮毛似乎具備了其他難以言喻的光澤,讓這條狼更加帥氣了。
可這時的唐三卻沒有了曾經那樣強烈的好奇心。
被那雙深邃的狼瞳盯著,他只感覺到全身都似乎被凍僵了一樣。
在強大的威脅之下,玄天功在體內瘋狂運轉。
可他卻連步子都邁不開,更別提施展鬼影迷蹤了。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狼慢慢走向自己。
汗毛豎起,心臟猛烈跳動,內力瘋狂運轉,身體在告訴他,致命危險就在眼前。
可他的大腦卻越來越遲鈍,而視野也一點點陷入黑暗。
陷入暈厥之前,他還是難以置信這是那條整天趴在月姨腳邊睡覺的白狼。
他只能最后念叨出一聲,“小白。”
然后,擁抱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