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小伙計的臉色瞬間冷了幾度。
“難得大清早的等來個客人,結果是來找人的。”
他在心里小聲地抱怨了兩句,不情不愿的走過來問道:“你要找的人可有留下口信?”
來人點點頭:“這個自然有。煩請通傳一下住在這里的洛鳴天公子,就說故人葉衍應約前來。”
“洛公子?”
小伙計聞聲,身軀顫了顫,忽地面露喜色,表情在這一剎那間就變得親切起來,好似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一樣溫暖:
“原來你就是洛公子叮囑過的貴客啊,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去通傳!”
他噔噔噔地一溜小跑,跑上二樓,沒過一會,又帶著個人噔噔噔地跑了下來,指著葉衍說道:
“洛公子,這位就是您再三叮囑過的貴客。”
“我知道。”
洛鳴天回應了一聲,抬眼看向葉衍。
直到今日,葉衍仍然是穿著那件皺巴巴的泛黃裘衣,卻若無其事,不覺得丟份,也無視掉來自四面八方異樣的眼光。
他安安靜靜地佇立在客棧柜臺邊上,與大環境融為一體,縹緲的彷佛不是個凡人。
只消一眼,這一份超然凌塵的氣度便宛如一片冷艷浩蕩的星河般撲面而來,讓洛鳴天忍不住在心里大聲地喝了一聲彩。
“那您看,這個這個……”
身邊的小伙計抓耳撓腮,欲言又止,表情急不可耐,活像一只頑皮的猴子。
一瞬間,與不遠處的葉衍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感。
不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倒是談不上好與壞,因為每個人也都是獨一無二的。
洛鳴天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丟出一小串銅錢:“少不了你的。”
“謝謝,謝謝洛公子!”
小伙計點頭哈腰著離去。
“葉先生,我還以為你已經提前離去了。”
洛鳴天走來,臉上帶著一份驚喜。
他告訴葉衍,自己因為擔心葉衍爽約,他又另外約了一些去舊周城的人結伴同行,計劃中午的時候出發。
“這兩天在等待先生的時候,我出去轉了轉,正好認識了一些朋友,都是同齡人,大家交流起來也比較方便。葉先生不介意吧?”
葉衍道:“無妨,多幾個人,旅途也熱鬧一些。”
他能看出來,這洛鳴天確實是一個性格外向,喜歡交游的人。
“那好,請先生先隨我上樓稍坐一會,洛某收拾一下東西就去馬車行和那些朋友匯合。”
“可以。”
葉衍說著彎下腰去,拾起放在腳邊的一副擔子。
洛鳴天這才注意到,葉衍過來的時候還挑了兩壇酒來。
“先生來就來嘛,還給洛某帶什么禮物,真實太客氣了。”
他臉上堆起笑容,伸出手準備去接過擔子。
“誒,卻不是給你的,而是葉某買來自飲。”
葉衍側了側身體,讓開他伸來的手,道:“早就聽說這東極城的百果酒甘甜非凡,如同仙釀,方才路過酒肆的時候忍不住心癢,去買了兩壇留到回去慢慢品嘗。”
這酒以前燕回招安之時,陳啟送過幾壇給他,葉衍嘗過,確實是滋味甜美,很對他口味。
就是這價格實在是有些不便宜,二十兩銀子一壇,一壇差不多十斤重酒水,算下來就是二兩銀子一斤,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喝得起的。
不過他倒是沒多買,不是因為沒錢了,而是擔心旅途遙遠,提攜起來多有方便。
“哈哈,方才只是洛某的玩笑之語,先生不要介意。不過先生當真是與眾不同啊,太直爽了!”
“來,給我,我手勁大,我替先生提著。”
洛鳴天不以為意,繼續伸手去接那副擔子。
他本來也就只是打算幫葉衍提一下而已,倒沒有真的想著去貪下那兩壇酒水。
葉衍搖了搖頭,親自拎起擔子穩穩當當地壓在右肩上,道:“不算沉,葉某提著沒問題的。”
“那就辛苦先生自己了。”
洛鳴天收回了手,不再嘗試去接,轉而向樓上走去,口中隨意地問道:“葉先生喜歡喝甜酒?”
四平八穩的擔子猝然搖晃了一下,陶制的酒壇內瞬間蕩起層層看不清楚的水浪,點點翠綠色的酒液飛濺起來,灑落在壇口的紅皮封口上,隨即又一滴一滴的落回了酒水中。
葉衍按住擔子,沉默了一小會才輕輕說道:“家鄉的習慣了,那里特別喜歡吃甜,連菜都要做成甜的。”
“哦?那到是洛某孤陋寡聞了。”
洛鳴天努力回想,卻始終想不起來,有什么地方特別喜歡吃甜到這種地步。
等到走入洛鳴天住的上房后,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岔開了這個話題。
上樓小坐一會,洛鳴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與葉衍一起下樓,出發前往約定的地點。
洛鳴天所聯系的車馬行是屬于本地一個小幫派掌管的,因為幫派實力有限,他們接不了什么長途押運的大單子,一般都是經營一些輸送客人往返附近城市的生意。
這些用拉客的車廂比起一般權貴府上私人馬車的車廂要寬敞上很多,里面靠左右兩邊的廂壁各布設了一排座位,可以坐下六到八個人。
因為車廂較大,為了保證行進速率,他們使用了足足六匹駿馬拉車,駕車的車夫也足有三個人。
這些車夫同時也監護著旅途中的護衛一職,負責保護旅客的安全。
葉衍暗暗思索。
在他前世的古代,有一種“天子駕六”的說法,即只有天子才能乘坐六匹馬拉的車。
但在這個世界,似乎沒有這一條規矩限制,民間的馬車別說用六匹馬拉了,超過六匹的也有。
這個世界的禮學規矩有時候極端嚴苛,萬年不變,壓根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褻瀆,有時候卻又會異常的通情達理。
就像是有人為其劃定了一條嚴苛的底線一樣,不允許任何人涉足,可一旦避開這條底線之后,整套禮學理論體系似乎又沒了什么規矩或約束。
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