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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獄中來客(下)

  仍景龍幽幽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當今陛下身居深宮,一意修玄,幾時查民間之疾苦,幾時想過幾千萬百姓雖有君卻勝似無君,雖然有官,但官比盜賊還多有不如。陛下他一意搜刮天下之民財,百姓家家皆凈,家家無糧可用。中越十五縣皆是饑寒待斃之嬰孩,刀俎待隔之魚肉。陛下他,知否?”

  黑袍之下的越弘德有些晃動,站起來欲行兩步,卻又感氣血上涌,頭暈目眩。

  “君上!”仍景龍見越弘德腳步有些不當,急忙上前攙扶,急切的詢問道,“君上?”

  “不必過來。”越弘德又坐了回去,三飲茶杯后氣血方定,雖然越弘德的臉仍景龍并看不真切,但是語氣卻極為嚴肅,質問道,“天下興亡多少事,幽幽,不盡長江滾滾流。你不過讀了一些高頭講章,學了家鄉人一些理學講義,就來妄談天下大事,指點江山社稷,你還太淺太淺!就獨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賢臣!

  “自古以來,越國兩條大河渭河、黃河。渭河水清,黃河水濁,渭河在流,黃河也在流。一直流傳著圣人出,黃河清的話。可你看看黃河什么時候清過?渭河之水灌溉了數省之田地,黃河之水亦灌溉了數省之田地。不能因水清而偏用,亦不能因水濁而偏廢。自古皆然,可你不懂這個道理。諫疏中一位勸陛下只用渭河而棄用黃河,陛下怎么可能這樣做?

  “黃河一旦泛濫便須治理,這就是陛下早年繼位之時鏟積弊,除宦官之理。渭河一旦泛濫,陛下也須治理,這就是陛下殺清流的原因。你自以為清流,比喻陛下君上是山,但是水卻淹過山頭,這便是泛濫。”

  越弘德似乎說累了,抿了口茶,無奈的接著說道:“無論哪一股河一旦泛濫成災,國必大亂。看到這些事情的從來都不止你一個人,禮部尚書空興國,戶部尚書云景南他們都看到了,他們為什么不說,你想過沒有?”

  “臣想過。”仍景龍坐回到自己的草席上,臉上露出嘆息的神色說道,“但無論如何,朝野如此上奢下貪,民不聊生怎能不治理天下。君上是山,百姓群臣是江,兩者合一才是江山。有山而無江,天下不久矣。”

  越弘德感覺比先前已經緩過來許多,幽幽起身走向牢外,快要離開之時,轉頭對仍景龍說道:“既然你想有所改變,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記住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失敗萬劫不復。”

  那月十五,國子監太學院翰林院所有飽讀圣人之書的文人臣子齊聚在司法堂之上。具體過程不清,但當時在場所有的文人臣子所遞交的罪責書上,都只有一條,仍景龍之罪辱罵陛下。陳公公勃然大怒,可想而知一個皇帝家奴竟然指著鼻子罵有實權的臣子,閹黨在朝勢力是有多大不言而喻。

  但是越弘德一封圣旨徹底改變了本來的局面,閹黨吃了個悶聲大虧,仍景龍也被放了出來。往后二十年越弘德雖然并沒有表現出來明面上的支持,但也沒有對他的意見表示反對。他放手讓仁景龍去做,做成與不做成他都不管。成了我不給你升官,不成我不給你貶職。

  而仁景龍也沒有辜負越弘德給的這次機會,二十年里讓整個中越煥然一新,至少再不見中越百姓饑寒民迫,而仁景龍也開始了自己的授業講學,主張民重君輕,社稷次。

  本來中越弱時,北越和南越對中越偶爾還會施以援手,但現在卻對中越不斷打壓。皇座上已經兩鬢斑白的越弘德幽幽嘆氣,中越作為北越和南越的隔離帶,如果中越弱,兩者目光向外,以求擴張。如果中越強,目光向內,收縮內戰。這些事情他早就料到了。

  北越軍民好戰斗勇,視中越城池為倉庫,百姓軍隊如稚雞,不斷攻打中越城池,一度攻到皇城南平。南越仁皇對內或許寬容仁善,但對外卻是虛偽做作,背信棄義無往不做,背后捅了中越數刀,也想從中越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塊肉來。

  整個中越搖搖欲墜,戰亂謠言四起,邊境百姓自不必說,今日此城是中越百姓的,明日此城就是南越北越的了,來回拉鋸。遠離戰場的中越內部商賈屯積貨物糧草,虛漲價格,民盡財不能飽食一頓。謠言四起,民不能安心。一下子整個中越竟比二十年前還要糟糕。

  “君上遠見!”仁景龍跪立在地上朝著皇城之中越弘德的方向行了跪拜之禮,時至今日他方才明白,越弘德之遠見,賢能遠超北越南越之主。

  越弘德既然料到了,那他就早有準備,這么多年來一直隱居幕后,位的就是這一支軍隊。

  中越宛如天降奇兵,兩隊銀甲鐵騎一隊攻南一隊向北,所到之處所向披靡。但奈何鐵騎雖強,但數量極其有限,只能勉勉強強跟被越南月斡旋著,其他進展十分困難。

  而仁景龍卻攜其弟子,欲襲北越軍神越洋。為什么仁景龍會生出這種想法,因為仁景龍的弟子中出了一個宗師,而且還是善于隱匿的宗師。

  他們是成功了,但越弘德卻被氣得當場吐血。越弘德癱倒在皇位上,臨死之前越弘德叮囑太子越諫,北越必定猛烈反撲,立即舉國之力殺入北越,收北越為囊中,不則,中越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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