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只知道張揮與李奇濤見了面,但他們具體談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胡孝民拿出煙叼在嘴上,劃燃火柴后,看了李奇濤一眼,才說道:“現在,你作為情報一科的副科長,可以向我匯報工作了吧?”
李奇濤如果不向自己報告張揮的事情,他這個副科長就是嚴重失職。胡孝民已經限制了他的權力,這個官司,就算打到梅機關,胡孝民也能贏。
李奇濤猶豫了一下,說道:“張揮告訴我,你與中統勾結走私。”
胡孝民淡淡地說:“所以你就信了?”
李奇濤說:“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還需要驗證。”
他其實是傾向于相信的,卑劣的中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呢?
胡孝民平靜地說:“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確實有這樣的物資貿易,但不涉及政治。我們需要桐油、木材等,而重慶需要棉紗、藥品,這是各取所需。也是為了以后,能與重慶建立一條真正的通道。”
胡孝民這話,不是說給李奇濤聽的,而是說給李奇濤背后的小野太郎聽的。
李奇濤提醒:“走私是犯法的!”
“有手續就不算走私,如果重慶那邊不反對,我相信梅機關也會同意。封鎖只會兩敗俱傷,貨物流通起來,經濟才不至于崩潰。至于與中統勾結,純屬無稽之談。確實有人拉攏我,但被我嚴辭拒絕。或許,他們還不死心,要換個人來取代我。”
他已經通過板本一郎,在登部隊拿到了一張通行證。雖然花了三百日元,但胡孝民覺得值得。有了第一次,以后就會有第二次。
李奇濤心里一動:“取代你?”
胡孝民確實說得很坦誠,也承認要走私貨物。與重慶建立某種關系,他也是支持的,只要不違反特工總部的規定。
胡孝民語重心長地說:“如果立場不堅定,我們的損失將非常大。不僅有經濟損失,政治上也會失敗。李副科長,你要站穩立場,不要被人蒙騙還不自知。”
李奇濤猶豫道:“你的意思,張揮騙我?”
“他是不是騙你,看他最終的目的就知道。如果他是出于正義,知道我與重慶做生意,是不是要通過正常渠道報告?至少,也是向上峰報告,而不是拿你當槍使。難道你一個副科長,比我這個科長權力還大?說句不好聽的,這種事跟你說,能有什么用?無非就是借小野太郎之手,把我擠出情報處罷了。”
張揮通過李奇濤來調查自己,當然是有私心的。張揮絕對不僅僅是要扳倒他這么簡單,還想重回情報處。
李奇濤不說話了,胡孝民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當然,他也不能完全聽信胡孝民的一面之詞。只有自己得出的結論,才是最可信的。
胡孝民隨口說道:“還有件事,今天電務室破譯了一封中統的電報,說到了‘老貓’‘飛機’這兩個代號,還有一個‘飛回計劃’。這個‘老貓’才是中統的人,正在拉攏‘飛機’執行飛回計劃。你可不要當了‘飛機’,而不自知。”
李奇濤一聽,很感興趣地說:“我能看看這封電報嗎?”
“當然可以。”
張揮在辦公室,仔細研究著每一條關于胡孝民的情報。胡孝民與中統接觸是板上釘釘的事,走私貨物雖沒開始,但很快會進行。只要他們的貨物運出上海,自己就能行動。
他希望胡孝民這次能長個教訓,與敵方接觸,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會引火燒身。
“張科長。”
“洪處長。”張揮聽到聲音,馬上站了起來,來的正是三處處長洪霞。
別看洪霞是女的,但確實是個厲害角色。在三處威信很高,三處各個部門的人都很信服他。張揮到三處后,很快收起了輕視之心。
“最近手頭在忙什么工作?”洪霞隨口問。
“正在想辦法派人打入忠義救國軍。”張揮看到洪霞身后還跟著兩個衛兵,他心里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三處的主要職責是針對忠義救國軍,雖然三處也有不少忠義救國軍投奔過來的人,但想要對付忠義救國軍,最好的辦法還是派人打進去。
“進展如何?”洪霞隨口問。
“差不多了。”張揮應道。
洪霞手一揮,外面的衛兵走了進來,站到了張揮身后:“你把手頭的工作停下來,等會去趟情報處,配合他們調查一樁中統的案子。”
張揮臉色一變:“洪處長,這是什么意思?”
洪霞揮了揮手,寒著臉說:“你去了情報處就知道了。”
她確實很煩,情報科怎么這么不讓自己省心呢?之前的楊伯華是這樣,張揮來后也是如此。
走出情報科時,張揮看到了楊進海,他比張揮更慘,是被綁著送進了車里。
這讓張揮心里一驚,楊進海怎么會被抓呢?而且,楊進海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無盡的悔恨。
到76號情報處后,張揮看到胡孝民后,終于明白了一切。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明明自己在調查胡孝民,為何變成胡孝民來調查自己了呢?
“怎么能押著張科長呢?你們下去吧。”胡孝民對押送的衛兵說道。
“你贏了。”張揮看到胡孝民臉上露出的得意之色,嘆息著說。
“這跟贏不贏沒關系,我只想弄清,最近你怎么會跟楊進海這個中統臥底搞到一起。”胡孝民給張揮倒了杯茶。
“什么?中統臥底?”張揮差點沒拿穩茶杯。
胡孝民緩緩地說:“楊進海代號‘老貓’,系中統情報員。”
“咣當!”
張揮手里的茶杯,終于掉到了地上。
胡孝民平靜地說:“我知道你跟他不是同伙,他只是想拉你下水。”
張揮忙不迭地說:“對對,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是被他蒙騙,一輩子打雁,這次被雁啄瞎了眼。”
胡孝民給張揮遞了根煙:“詳細說說你們之間的事吧,不要有任何疏漏。”
張揮開始回憶:“我在三處,與楊進海的關系一般。你結拜辦酒那天,正好坐在一桌,當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