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再次了解情況,只想確定一件事:柳娜梅有沒有下船。
這一點,范桂榮沒辦法證實,她只看到柳娜梅上船,當時離開船還有一個小時,上下船的人不少,柳娜梅又最擅化裝,他實在沒辦法確認。
胡孝民喃喃地說:“渡邊義雄在青龍港沒見到柳處長,而船上也沒少人,難道說柳處長憑空消失了?”
范桂榮問:“處座,會不會真是下船了?”
這是最好的結果,只有柳娜梅提前下了船,才能解釋這一切。
胡孝民反問:“如果她下了船,為何沒來特工總部?”
范桂榮啞口無言:“這個……”
胡孝民叮囑道:“你再去外白渡橋,再發動全處的人,四處尋找柳處長。”
胡孝民則親自去了憲兵隊,向林少佐建議,扣押全船人只會切斷交通,影響經濟,無濟于事。
胡孝民提醒道:“林少佐,還有一種情況,因為特殊原因,柳處長提前下了船。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出意外。船上都是老百姓,就算有共產黨,也不會對柳處長不利。他們的目的,只為安全抵達蘇北。”
林少佐搖了搖頭:“渡邊義雄已經在審訊。”
胡孝民提醒道:“如此大動干戈,會不會影響柳處長的計劃呢?”
林少佐正要說話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抓起來一聽:“喲西,渡邊義雄,把人帶回來,其他人放行。”
胡孝民聽到林少佐的話,心里暗暗吃驚,渡邊義雄抓了什么人?
渡邊義雄抓回來的人,在憲兵隊待了一天后,第二天就送到了情報處。聽到對方自稱陳佐成,胡孝民明白了。
陳佐成下巴有點尖,看向胡孝民時,目光有些畏懼,唯唯諾諾的。
胡孝民問:“你就是柳處長的線人?說說吧,到底是什么情況?”
陳佐成搖了搖頭:“柳小姐確實上了船,剛開始她在船上轉了一圈,后來去甲板透氣。正式開船后,船艙的燈就關了,我們之間剛開始就說好,不打招呼的,天亮之后再去找她,就沒看到她的身影。”
胡孝民問:“你覺得她是下船了,還是出事了?”
陳佐成搖了搖頭:“不好說,昨晚風大浪急,如果她去甲板上,確實有可能失足落水。”
隨后,胡孝民向趙仕君匯報。不管如何,柳娜梅都是特工總部的人。
趙仕君聽了胡孝民的匯報,嘆息著說:“看看吧,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搞得人都失蹤了。”
胡孝民說道:“我想,她應該不至于出事。重慶的大風大浪都見識過了,在上海還能出事不成?最大的可能性是下了船。”
趙仕君說道:“你派人去找找,不管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胡孝民說道:“好,我再去問問船上的工作人員。”
堂堂特工總部的交際處長,突然失蹤,總是不應該的。
最終,胡孝民用錢買到一個消息,半夜時,確實聽到有什么落水的聲音。只不過當時馬達聲音很大,也就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很有可能是有人“失足落水”。
這個消息,讓胡孝民很振奮,他馬上安排人,在相關水域找撈,并在下游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天之后,在下游的一處拐彎處,終于發現了一具已經泡得發脹的女尸。經確認,正是柳娜梅。
經檢驗,柳娜梅并無明顯外傷,應該是嗆死。
一代諜報之花,死于失足落水,實在令人唏噓。
胡孝民為柳娜梅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她的死,保住了地下黨的交通線,避免新四軍上海辦事處遭到破壞。同時,也讓陳佐成順勢打入特工總部。
對陳佐成的安排,胡孝民特意與劉堯見了一面。
劉堯沉吟道:“可以讓他潛伏在特工總部,但有兩條,第一,不發展下線,第二,不主動獲取情報。只要遵循這兩點,陳佐成就是安全的。”
作為一名曾經叛黨的同志,陳佐成要重新贏得組織的信任非常難。或許,他一輩子都要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誠而努力。
陳佐成與胡孝民是兩條線,兩人不發生橫向關系,這對雙方都有利。
柳娜梅的死,對軍統的打擊也很大,她才加入軍統不久,軍統原本對她寄予厚望。哪想到,剛開始行動,就“失足落水”。
胡孝民接到命令,讓他徹查此事。胡孝民回復,多方調查,確系落水身亡。
他絕對不會承認,柳娜梅是死在共產黨手里。這段時間,新四軍駐上海辦事處的任務非常緊張,每天都有千辛萬苦回到上海的新四軍干部,還有從大后方以及香港、南洋等地過來的愛國青年和學生。
這些人,都要通過地下黨的交通線,秘密輸送到蘇北。如果交通線受到破壞,將造成多大的損失?
同時,胡孝民接到任命,讓新二組制裁中央儲備銀行專員兼駐滬推銷主任程達平。這是阻擊中儲券在上海的發行,胡孝民自然不會推辭。
他馬上給新二組情報小組長湯伯蓀下令,讓情報小組二十四小時盯著程達平。此人往在法租界,有利于軍統的行動。
很多漢奸都喜歡住租界,畢竟那里能少受日軍的騷擾。但是,他們也更容易受到抗日組織的制裁。
日偽的力量,暫時還不足以完全滲透租界。
陳佐成到情報處后,顧慧英對這個曾經的共產黨很有興趣。陳佐成被柳娜梅拉下水后,一直潛伏在共產黨的部隊里,要不是這次柳娜梅讓他參加行動,陳佐成現在還很好的潛伏著。
顧慧英仔細看過陳佐成的檔案,以及他寫的自述書。陳佐成本是永安三廠的工人,因為積極參與工人事務,被工廠開除。做聯絡工作時,認識柳娜梅,繼而被拉下水。
顧慧英注意到,他的妻子華蒙梅也是共產黨,目前還在中共那邊。
顧慧英晚上在家時,突然問道:“孝民,你覺得柳娜梅意外落水,與陳佐成有關系嗎?”
胡孝民篤定地說:“當然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