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田園上車后,司機小李沒敢多問,因為胡孝民還熱情地站在車外,他馬上發動車子,驅車離開。
“他娘的!”
車子開出辦事處后,洪田園突然把手里的錦盒一扔,怒聲罵了一句。
小李奇怪地問:“廳長,怎么啦?是金條沒送掉嗎?”
洪田園一臉地懊悔,唉聲嘆氣地說:“金條拿走了,盒子退了回來。”
小李賠著笑說:“只要收了錢就行了嘛。”
洪田園怒罵道:“你知道個屁!”
小李縮了縮脖子,不敢說任何話,加大油門朝著省政府的方向開去。
下車后,洪田園去了高官吳冠高的辦公室。
清鄉蘇州辦事處沒成立之前,吳冠高的辦公室總是高朋滿座,就算是洪田園,要跟他見個面,也是見縫插針。可現在門庭冷落,每次過來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洪田園走進去,看到只有吳冠高一個人在,滿腹牢騷地說:“高官,被胡孝民耍了。”
吳冠高看到洪田園手里抱著的錦盒,詫異地問:“怎么回事?他沒收錢?”
吳冠高是個高大的胖子,頭上沒什么頭發,臉上肉多。吳冠高是太倉人,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后成為《民權報》記者。之后成為軍人,歷任廣州江防司令部參謀長兼代理司令、廣東全省航政局監督、貴州督軍公署參謀長。
后來,他成為國民革命軍第10軍的副軍長,參加北伐。北伐期間,曾任徐州警備司令。1938年3月,參加偽中華民國維新政府。今年,調任江蘇高官。
因為吳冠高是維新政府,他在汪即卿那里并不受待見。這次汪春元敲詐勒索之事,也是公館派借機打壓維新派。
洪田園苦笑著說:“錢收了,可這小子太奸詐,根本沒上鉤。”
吳冠高手里夾著根茄立克,輕輕彈了彈煙灰,不解地問:“不可能啊,只要胡孝民收了錢,不管給你辦不辦事他都掌不出我們手掌心才對。”
洪田園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他讓我欣賞辦公室的茶碗,還問我能不能換金條。當時我只想讓他收下金條就說是北宋汝窯天青釉茶盞至少值四十根金條。這小子倒沒客氣,當場與我成交把金條收下,用我的盒子裝下他的破茶盞。最無恥的是他還與我簽下協議說我還欠他二十根金條。”
他原本是想當眾抱著錦盒進去,再空著手出來,到時所有人都知道,胡孝民收下了他的東西。可胡孝民把金條拿了錦盒不著痕跡的退還給還美其名曰是保護那只北宋汝窯茶盞。
此事就算他向中央監察委舉報,也不占理。只要胡孝民把他們的協議拿出來,他就得還胡孝民二十根金條。
古玩這東西,有錢能買心頭喜,在別人眼里不值一文的東西有的人確實可以千金購買。再說了,他們在協議里寫得很清楚洪田園購買的確實是一只“北宋汝窯天青茶盞”,價值四十根金條。如果他反悔只能說他打眼了。
洪田園是江蘇小有名氣的收藏家,特別是他對瓷器頗有研究。如果他告訴別人自己把一只民國茶碗看到了北宋汝窯茶盞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吳冠高蹙起眉頭:“胡孝民很老道啊,他是不是看破了你的計謀?”
洪田園嘆息著說:“應該是收錢收出經驗了,他這個辦法,就算是送禮之人去舉報,也毫無辦法。如果汪春元會這一招,中央監察委將拿他毫無辦法。”
吳冠高說道:“確實,我們不能直接收錢,更不能在辦公室收錢。這次就算了吧,畢竟我們在南京政府眼里,就是后娘養的。”
洪田園一聽吳冠高的語氣就急了:“什么?就這么算了?高官,表面上這次是針對我和汪春元,實則是針對你來的。”
吳冠高是維新政府的人,汪即卿總會留幾分面子,至少不會趕盡殺絕。但他就不一樣了,隨時可能被當成殺雞儆猴的那只“雞”給宰掉。
吳冠高嘆息著說:“原來最好的轉機,就是胡孝民。可看他收錢的架勢,可以想象,吃人都不會吐骨頭。這樣的人,只要他不跟我們作對就行了,想讓他掉轉槍頭對付趙仕君,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汪春元向潘宏碁索賄,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這是官場默認的規矩,每個人都要吃飯,特別是掌握著行政人員提請任免的民政廳官員,你想保住官職,必然得孝敬。
洪田園喃喃自語道:“胡孝民確實喂不熟的狼,難道我們真就要任人宰割不成?清鄉蘇州辦事處經常不經省政府的同意,就直接向政府發號施令,下面的清鄉分會,甚至敢截留各縣田賦管理和營業稅征稽處的稅款作為清鄉經費,長此以往,省政府必然會被清鄉委員會取而代之,我和高官都將成為擺設。”
吳冠高嘆道:“胡孝民確實是條胃口特別大,還會吃人的狼。還有他們的清鄉服務隊,簡直跟土匪一樣,他們在縣鄉活動,不也經常敲詐勒索?如果說汪春元索要賄賂,清鄉服務隊則是明目張膽的搶錢。”
洪田園突然說道:“高官,其實要反制清鄉委員會,也不是沒有問題。”
吳冠高突然說道:“既然中央監察委員會的調查組在蘇州,那就要讓他們看到真實的情況。比如說,清鄉服務的不法行為,他們名為清鄉,實為土匪的行為。只要是有不公的地方,都可以說出來嘛。”
洪田園堅起大拇指:“高官高見。”
胡孝民倒也沒什么胃口,他只是在洪田園走后,就拿著十根金條去了趙仕君的辦公室。這種事情,自然是瞞不過趙仕君的,與其等著趙仕君來問,不如主動向他匯報。
胡孝民越說越激昂慷慨:“部長,洪田園覺得,區區二十根金條就能讓我反水。不要說二十根,哪怕就是二百根、二千根,甚至二十噸位金條,我都不會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