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貫的被捕很突然,連胡孝民和曾自求都沒提前得到消息。泰縣憲兵隊長野村正雄,親自帶著日本憲兵,把人給抓到了憲兵隊。
聽到消息后,胡孝民心急如焚。湯一貫不僅是共產黨員,還是他的戰友、同志。他們都是碼頭情報組的一員,只要有一絲可能,胡孝民都會營救他。
馮五到胡孝民的辦公室商量:“怎么辦?野村正雄已經查到了他的身份,確定他就是共產黨。”
胡孝民嘆息著說:“他原來經常公開露面,認識他的人不少。”
湯一貫畢竟不是一直搞地下工作,他來泰縣后,雖然用了化名,可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馮五問:“有什么辦法營救嗎?”
“我已經給野村正雄打了電話,讓他把人轉給蘇北綏靖公署,可他沒同意。”
他不好親自去憲兵隊,為何?胡孝民與湯一貫是見過面的,如果胡孝民見到湯一貫,必須認出他的身份。
現在野村正雄還只知道湯一貫是地下黨,并不知道他原來是新四軍的敵工部長。一旦胡孝民道破這層身份,湯一貫就危險了。
“為什么呢?”
“晚上我去拜訪一下野村正雄。”
胡孝民也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他與野村正雄的關系處得還算融洽。雖然胡孝民是少將參謀長,與日本很多大人物都認識,可他對野村正雄依然很尊重。
每隔一段時間,胡孝民就會想辦法給野村正雄送點禮物。
晚上,胡孝民提了兩瓶清酒,還有一盒茄立克去了野村正雄家。與其他人不一樣,野村正雄把妻子也帶到了中國,他們在泰縣占了一處很大的宅子,把原來的主人趕走后,心安理得的住了下來。
胡孝民與野村正雄喝上酒后,才問道:“野村君,抓捕共產黨是我們的職責,為何這次不把共產黨轉給蘇北綏靖公署呢?”
野村正雄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人很重要,他在上海和蘇州花了幾千萬,簡直就是共產黨的財神。”
野村正雄一開口,胡孝民馬上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什么重要不重要,就是看中了湯一貫的錢。
上級給了碼頭情報組采購三千萬物資的任務,湯一貫太過積極,一次就想把事情辦好,哪想到引來了日偽的注意。
原本胡孝民覺得,湯一貫是因為被人認出來才暴露,現在看來,是因為錢太多了。
胡孝民故意問:“共產黨哪有這么多錢?會不會是假的?”
野村正雄說道:“你不知道前段時間新四軍打下了合德鎮,聽說光是鈔票就有好幾個億,新四軍發了大財啊。那些錢在共產黨手里就是廢紙,只有來我們的控制區買物資才算派上了用場。”
胡孝民問:“野村君想借機也發筆財?”
野村正雄說得很露骨:“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人無橫財不富。”
胡孝民突然問:“你覺得,中日這場戰爭,日本能贏嗎?”
野村正雄突然很沮喪地說:“很難贏,至少,目前還看不到贏的希望。”
如果能看到日軍取勝的希望,他也不會想著如何弄錢。日本如果完了,他要帶著妻子離開中國,去一個沒有戰爭的國家。而這一切,都需要錢。他得借著憲兵隊長的權力,賺夠下半輩子的錢。
讓一個曾經的狂熱軍國分子,承認日本無法取勝,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一個人的信念一旦崩塌,他的性格和行為都會發生改變。
胡孝民試探著說:“這么說,只要他給了你足夠的錢,你就會把人轉給我?”
野村正雄說道:“當然,到時候希望胡桑能處理掉這個人。”
他答應湯一貫,如果他把錢交出來,可以不處理他。
胡孝民說道:“其實這些事情,我們更拿手。野村君想要多少錢?我可以派人跟那人談。”
野村正雄伸出一個巴掌:“五百萬,至少需要這么多錢,我和妻子的下半輩子才有保障。”
“五百萬不多,我可以派人跟他談。但是,你要先放人,再由我派人抓捕,這樣才是講誠信。哪怕是犯人我們也要講信任。”
野村正雄為難地說:“那樣的話,手續就很麻煩了。”
他既想要錢,又不想承擔任何風險。收了錢后,把人轉給胡孝民,再由胡孝民處理掉,豈不完美?
胡孝民問:“你抓他的時候,他身上有錢嗎?”
野村正雄搖了搖頭:“沒有。”
如果有錢,他早就把人處理掉了,還會關在憲兵隊嗎?
胡孝民耐心解釋道:“所以這件事必然會有第三人知道,如果我們收了錢卻不放人,你說對方會善罷甘休嗎?但如果是憲兵隊放了人,再被蘇北綏靖公署抓捕,他就無話可說了。這就像做生意,要誠信為本,童叟無欺。”
野村正雄想了想,認同了胡孝民的說法:“胡桑說得很有道理。”
回去之后,胡孝民把馮五叫來,這件事只有馮五才能辦到。畢竟,他們經常見面,湯一貫不相信其他人,但一定會相信馮五。
馮五聽了胡孝民的計劃后,忍不住怒罵道:“野村正雄想弄筆錢就跑路,這個小鬼子太壞了。”
胡孝民冷笑道:“他要是不想弄錢,還怎么救湯一貫?只要他放了人,野村正雄就別想跑。”
他之所以讓憲兵隊先放人,就是要留下證據,湯一貫是被野村正雄放掉的。整個過程,與他無關。
一直以來,只有胡孝民敲別人竹扛,這次卻被野村正雄敲上了門。但在敲竹扛方面,野村正雄手段低級,與胡孝民還隔著好幾個段位。
馮五說道:“這么說,真得給他錢?”
胡孝民安慰道:“對我們來說,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再說了,這筆錢,野村正雄未必能吞得下去。”
馮五擔憂地說:“我擔心湯一貫,他摳得很,用五百萬換他,寧愿死也不會干。”
胡孝民正色地說:“告訴他,這是我的命令,他現在不是敵工部長了,而是碼頭情報組的情報員,必須服從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