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你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宮里到處都是那個人的探子嗎?你怎么敢做這種事?你真的不要命了?”太平公主的聲音很低,但是很嚴厲。
婉兒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太平公主頓時就慌了,因為她從小就知道婉兒很堅強,她幾乎從未看到過婉兒流淚。
她急忙上前抱住婉兒,說道:“婉兒你別哭,告訴我到底怎么了?都這么些年了你難道還不了解那個人嗎?她怎么會容許你去看太子?
她是把太子當敵人的,你這不是往刀口上撞嗎?你現在有武三思站在你身邊,你干嗎還要把你自己往火堆里推呢?對了,武三思他知道你去東宮嗎?”
“不知道……”婉兒搖頭。
“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太平公主嚴肅地問道。
“太平,我和武三思是同樣的人嗎?你是不是也是這么看我的?”婉兒反問道。
“婉兒你為什么這么問?”
“你不覺得他是一個很卑鄙的男人嗎?”
“卑鄙?這宮中又有哪個男人不卑鄙的?婉兒你整天在一個卑鄙男人的圈子里,你難道還能找出哪個不卑鄙的男人?不卑鄙就來不到朝堂上,因為朝廷本身就是卑鄙的。”
“就是說,連我也是卑鄙的……”
“婉兒你到底怎么了?”太平公主緊緊將婉兒抱在懷中,“我并沒有想說你什么,你今天怎么這么敏感?”
“是的,我就是卑鄙的。”婉兒在太平公主的懷中哭訴道,“就是因為卑鄙,我才會來看望太子和你的,太平你知道嗎?太子他實在是太可憐的。
他那里的凄冷悲涼和你這里的燈紅酒綠簡直是不能比的,東宮就是地獄!旦他一直都在地獄中受苦,越是看到他這樣,我越是覺得自己很骯臟……”
“婉兒,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個人那里出什么事了?”
婉兒沉默了,然后她便抬起頭看著太平公主,說道:“今天我陪圣上在湖邊散步的時候,她提到了廬陵王。”
“三哥?她提三哥干嘛?她是什么意思?”太平公主緊張地問道。
“圣上說朝中有人奏請廬陵王返朝。”
“這樣的事一直都有,那個人說過,她是絕不會被那些李唐的舊臣們所左右的。”
“但這已經是大勢所趨。”
“何以見得?這大周不是姓武嗎?”
“圣上也可以賜廬陵王武姓。”
“三哥一回來,李唐肯定會復辟的!”
“圣上好像對王朝姓什么已經不太在意了。”
“這不是太兒戲了嗎!”太平公主怒道,“她怎么能這樣?這是政治!不是什么母子情深!一個君王怎么能這樣出爾反爾、朝秦暮楚的?她該不會是老糊涂了吧!
讓三哥回來,那我們這些嫁給武姓的人怎么辦?那些復辟的老臣們還不把我們斬盡殺絕?這就是她!她要是不把她的孩子們一個個全都殺死,她是不會歸天的!這個老混蛋!”
“太平你別著急。”婉兒反過來抱住了太平公主,安慰道:“這不會殃及你的,你骨子里流著的是李唐的血,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這宮里沒有誰如你這樣結結實實地踩在兩條船上,或許這才是圣上她想看到的。
她已經老了,她不會抑李也不會貶武,她希望李武兩家在她百年之后能世世代代交好下去,她已經不想再殺人了……”
“不,婉兒,你不了解她,我知道那把殺人的刀一直都藏在她的生命里,只要她還一息尚存,她身邊的所有人就都是危險的。”
“但是太平你放心,她是不會殺你的。”
“婉兒,你就是為了這些去看望太子的?”太平公主轉移了話題。
“是的……”婉兒松開了太平公主,坐下來說道:“你能理解嗎,太平?我不得不這樣,我和你不一樣,這一切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但是我只能這樣,我要為自己找到一條活路……”
太平公主再度把婉兒抱在懷里,安慰道:“婉兒你別難過了,我理解你,我們永遠是姐妹,我們已經相識相伴了很多年了不是嗎?
聽我的,別這么作.踐自己,有些事你去做了,那是因為你不得不去做,你沒有選擇,這些我都懂,所以我才能始終不渝地把你當做我最親的姐妹最好的朋友。
婉兒你不必怕,只要有我在,我也會保護你的,而且就是三哥回來了我們也不用怕,十四年的流放生活已經夠長了,我就不信他還會像之前離開那樣飛揚跋扈。
更何況我記得三哥還一直喜歡你,你難道忘了嗎?那時候就算二哥是那么地喜歡你,他也還是癡心不改地迷戀著你,說不定十四年后他也是一樣的呢?”
婉兒搖搖頭道:“可是太平,他一直都知道是我向圣上出賣了他,他恨我,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那么,婉兒……”太平公主抬起婉兒的頭,直視著她的眼睛,“你為什么不也奏請圣上開恩,接回廬陵王,讓那些李唐的舊臣們都知道,這不就等于是讓三哥也知道了嗎?”
“你是要我……以攻為守?”
“有什么難的嗎?既然他回來已經是勢不可擋。”
“可這樣……”
“婉兒,只要能活著,還需要去在乎做什么樣的人嗎?別傻了婉兒,看看這朝廷上,看看我們家宴上那些雞鳴狗盜之輩,他們不是都活著而且活得很好嗎?一個個活得有頭有臉的,活成了達官貴人,你我又何必苦苦追尋要做個什么樣的人呢?
算了吧,婉兒,保命要緊,別管其他什么人了,現在你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就這樣,太平公主點醒了婉兒。
于是之后,婉兒果真在一個有著若干大臣在場的場合,提出了復立廬陵王為太子的建議。
滿座為之嘩然。
這的確是婉兒的先發制人,以攻為守,因為那時候,就是那些對李唐充滿了感情的老臣們,也只能是暗示女皇允許廬陵王返朝,整個朝廷沒有任何人敢明確提出復立廬陵王為太子。
她是第一個,占盡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