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憲急急忙忙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坐在火堆旁的江曉背對著她招了招手。
“把衣服給我,我幫你烤干。”
就在周憲換衣服的這點時間,江曉已經在火堆上架起了一個木支架。
“拜托你了!”周憲沒再和江曉矯情,將濕衣服遞給江曉后,轉身就要離開。
身上的衣服有點不合身,不過沒關系,反正等她到了花船那后也會重新換一套的,當然前提是她還趕得上。
“對了。”剛跑到門口,周憲又轉過身看向江曉,“那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之前一直都是喊江曉“路過的”,這時才想起來她其實還不知道江曉的名字。
真是尷尬呢,竟然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給救了好幾次,還被對方給啵了……
“叫我路過的就可以了。”江曉頭也不抬地回道。
“咦~”對江曉齜了齜牙,周憲便飛快地離開了。
既然江曉不想說,那她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她現在必須離開了。
周憲并沒有注意到,江曉隱藏在火光陰影下那有點陰沉的表情。
“小曉,這小姑娘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婉兒用有點曖昧的語氣出聲提醒道。
“我知道。”江曉將周憲的衣服在木架上支好,隨手拿過一根木柴丟入火堆里,衣服上的水滴不斷落到火堆里,激起道道噼里啪啦的響聲。
“哎呀哎呀,不過兩天的時間……準確地說是連十二個時辰都不到,就俘獲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小曉你可比之前那個小孩子要厲害多了,真是深不可測啊……”婉兒的話中充滿了調侃的意味。
不過江曉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堆火。
一旁的霞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常,挪到江曉身旁擔憂好奇地看著她。
“不是不高興,是害怕。”江曉開口道:“婉兒你知道嗎,所有對我有過好感,想要靠近我的人,不是受盡折磨,就是不得好死。”
往日的記憶忽然如泉水般涌出,然后充斥到了大腦的每一個角落,那種熟悉的痛苦再一次涌上心頭,江曉閉上眼,強行切斷了她的回憶。
“所以呢?”婉兒接著問。
“這次是我的錯,不過幸運的是現在還只有一個苗頭,只要以后我不再和她見面,應該就可以很順利地掐斷這一小段緣分。”江曉說道。
江曉認為,周憲對她的這點淡淡的感情,更多的還是因為她的原因,所以也應該由她來掐斷。
“你怎么能確保你離開就一定可以?”
“那你認為我應該怎么辦?”江曉反問道。
“噼啪!”婉兒沒有回答,水珠不停地低落到火堆中,遠處傳來了燈會上的喧嘩。
“真的好累啊……”江曉忽然搖了搖頭,然后說道:“以前吧,都是我一個人活,每一次都是我去主觀地經歷那些痛苦的事情,身在其中,雖然絕望,但都還沒有想要這種想法。
直到我有一天醒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婉兒你,看著你為了僅僅只是活下去,就拋棄尊嚴,拋棄人格,利用那些在意你的人,背叛他們,傷害他們,踏著他們的鮮血,舉步維艱地向前走著……
我忽然才覺得,這么多年來,我的存在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我有點想不明白,我為什么還要繼續活下去?
權傾天下?我又不是沒做過,榮華富貴?我又不是沒有過,所以,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記得很多年前,我會找一個人,然后不停地告訴自己,說我以后的人生就是為她活的,她就是我活下去的意義。
包括救霞也是如此,我本是想讓她成為我這一世存活的支柱,讓她支撐著我活下去。
但現在我不想了,因為他們都是會死的,我不想為他們難過,也不想他們為我難過……”
江曉向后躺在地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天幕,突然笑了,“等下一世,我一定要寫一本書,名字就叫《自殺的一百種方法》……”
“為什么不選在這一世呢?”婉兒開口道。
江曉沒有說話。
“你該不會信了那個老方丈的話了吧?”婉兒輕笑一聲,“拯救蒼生?你真把這當成你的責任了?”
“天下久亂,若那老和尚真的沒有誆我,我倒是不介意去做一件好事。”
“那要是假的呢?如果那個人不會來找你呢?”
“那就沒有如果了。”
江曉抬起右手,抓向那遙遠的天幕。
“這個世界,可真是無聊至極啊……”
另一邊,周憲一路穿過人群再次回到了花船那,幸運的是,花船并沒有離開。
“咦?周姐姐你怎么回來了?”甲板上一個正在裝點燈籠的小姑娘疑惑地看著周憲。
“既然這次的燈會要我一起來,那我又豈有缺席的道理?”周憲微微一笑,輕聲回道,顯得溫婉大方。
“可是……周姐姐你不是和那位公子一起走了嗎?”小姑娘隱晦地示意道:“我們都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
“小丫頭別亂說,她就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當時只是為了救我……不說這個了,我的位置在哪?”周憲微紅著臉轉移了話題。
“在那邊。”小姑娘指了個方向,朝著周憲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還普通朋友呢,明明嘴都親上了……”
后漢,郭威軍營中的一個小帳篷里,有十個年輕的漢子正在燒黃紙,放血酒。
“我,李繼勛!”
“我,趙匡!”
“我,石守信!”
“我,王審琦!”
“我,劉慶義!”
“我,韓重赟!”
“我,楊光義!”
“我,劉守忠!”
“我,劉廷讓!”
“我,王政中!”
“我十人今日共結為兄弟,定當不負蒼天,不違道義!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皇天后土,實鑒此心!喝!”(、域名(請記住_三<
大聲念完臺詞,十人一同仰頭,將碗中的血酒一飲而盡,再將陶碗用力丟在地上。
“哈哈哈哈!好兄弟!”
喝完血酒,砸了陶碗,十個人仰天大笑,勾肩搭背地走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