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娘子一時沒聽清,問道:“什么?”
薛破夜沒有說話,靠在椅子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臉上的肌肉輕輕抽搐,顯得極是難看。
小潘靠了過來,低聲道:“殺誰?”
薛破夜轉過頭,望著房門。
“好!”小潘干脆地道:“我來殺!”
薛破夜看了小潘一眼,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小潘論忠心而言,對自己實在沒有話說。
站起身來,不發一言,薛破夜徑自下樓,來到了院外,五羅漢依舊如石像般站定。
三大堂主跟在了身后,魚貫而出。
薛破夜突有異色,三人都是不明情況,見薛破夜起身出來,知道是有話要說,所以在薛破夜的身邊站定。
“鐵牛死了,你們都該知道!”薛破夜背負雙手,淡淡地道。
綠娘子和錢宏都已得到了消息,微微點頭,兩人從未見過薛破夜有今日這般陰沉,而薛破夜臉上的那股肅殺之氣更是讓人心驚。
小潘似乎明白了什么,低聲道:“不錯,戰堂廖副堂主也是赤眼,當日舵主說過兇手是赤眼人,我便想到他,不過當時覺得實在有些不可能,我沒有想到他們會來杭州。”
綠娘子和錢宏都皺起眉頭,小潘這話他們聽得很困難。
但是薛破夜懂,也明白為何當日提到赤眼時,小潘臉有異色,顯然是想到了這位廖副堂主。
剛才在那間小屋子里,身受重傷的正是那夜在湖邊殺害鐵牛的黑衣人,雖然不再是黑衣黑褲,但是薛破夜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雙赤紅的眼睛,那矮小的身材,薛破夜都是牢記心頭。
屋內的廖副堂主自然不是患病,乃是重傷,除了薛破夜那一箭,鐵牛臨死前的那一拳顯然也給這位廖副堂主帶來重創。
薛破夜見綠娘子和錢宏兀自疑惑,淡然道:“殺害鐵牛的就是這位廖副堂主,你們明白了嗎?”
兩人都是神色吃驚,對視一眼,錢宏已經道:“舵主,這……這事事關重大,咱們可不能沒有證據亂說。”話一出口,發現自己的話說的有些不妥,忙道:“舵主,我不是說你亂說,而是……而是……!”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薛破夜擺手道:“多說無益,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情。”
“舵主!”綠娘子柳眉緊蹙,不無擔憂地道:“他們畢竟是總舵的人,即使鐵牛真是廖副堂主所殺,這事兒也要交給總舵刑堂去處理,咱們不能擅自動手。”
“總舵?”薛破夜冷笑道:“雖然我不在總舵,但是那邊的事兒我也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如今總舵主遠在北邊,戰堂勢大,控制著總舵,如果咱們將這幾個家伙交回總舵,誰敢責罰他們,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鐵牛的大仇也就不能報了。”一甩手,冷冷地道:“害了我的兄弟,那只有死路一條,沒什么可說的。”
“舵主,這中間可能有誤會。”錢宏皺眉道:“也許廖副堂主是失手錯殺,若是咱們再殺了廖副堂主,這事情恐怕就大了。”
薛破夜淡淡道:“做錯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是殺錯了人,那也要以命償命!”
錢宏欲言又止,綠娘子雖然欽佩薛破夜的豪氣,但是知道這中間的事情可不是殺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了,雖然外五堂和戰堂矛盾極深,但是畢竟都屬于青蓮照所轄,鐵牛被廖副堂主所害,這事兒還沒有證據,對方完全可以否認,而廖副堂主若真是死在薛破夜的手里,那可就是鐵定的事實,一旦按幫規處理,薛破夜很有可能受刑而死,只得柔聲勸道:“舵主,鐵牛被害,我們都很傷心,但是咱們卻不能沖動,一旦真的惹怒了戰堂,非但舵主你有性命之憂,恐怕整個杭州分舵都要被戰堂打擊。”
薛破夜淡淡一笑,悠然道:“活在這個世上,總是要沖動幾次的!”
錢宏嘆了口氣,綠娘子也是無可奈何。
小潘上前道:“舵主,咱們怎么做?”
薛破夜凝視著錢宏和綠娘子,緩緩道:“也許因為這件事,我很快就不是你們的舵主,但是在目前這一刻我還是你們的上司,所以我給你們機會,愿意和我干的我感激,不想摻和此事的,趕緊離開這里。”
綠娘子沉默片刻,終于道:“你是舵主,既然你做了決定,我們只能從命。不過,事關重大,請舵主大人再三思一番。”
誅殺總舵戰堂的人,這是幾人想也沒想過的事,薛破夜忽然提出來,眾人都很是吃驚,但是薛破夜畢竟是舵主,是頂頭上司,而且薛破夜所說的也不錯,殺害鐵牛的廖副堂主若是交由總舵處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要不了了之,所以按照江湖以命償命的規矩,殺之無礙,但在幫規上卻是破壞了規矩。
“誰來引開那兩個家伙?”小潘已經開始進行謀殺步驟,鐵牛是他手下親信,這次被殺,他自然是悲憤無比,只是他生性隱晦,所以沒有強烈地表現出來,而跟著薛破夜雖然不久,但是已經對這位新任舵主十分信任和尊敬,也算是薛破夜最死忠的角色了,薛破夜一說殺人,他立刻贊成。
薛破夜搖頭道:“不必!”
幾人都看著薛破夜,聽他安排。
薛破夜掃視眾人一眼,輕聲問道:“他們三人來此,可有其他人知道?”
錢宏立刻搖頭道:“除了我們,無人知道,總舵來人,向來隱秘的很,行蹤是不為人知的。”
薛破夜點頭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綠娘子似乎想到什么,花容微微變色,聲音有些發顫:“舵主,難道……難道你想……把他們三人全部除掉?”
薛破夜森然道:“難道你還想留活口離開這里,將這里的事情說出去?”
若是真能一舉殺了戰堂三人,然后處理好尸體,這件事情自然可以隱瞞下去,就算戰堂懷疑,也是沒有證據,這邊完全可以否認,但是只殺廖副堂主而放了肖易朱云,這二人絕對知道是薛破夜動的手,那么此事也必然泄露出去。
雖然薛破夜這一首很毒辣,但卻是最好的選擇。
錢宏幾人此是真的從薛破夜的身上看到了所謂的王八之氣,更看到了骨子里的殘酷和瘋狂。
薛破夜當然瘋狂,他也許不會存有主動害人之心,但是若是對手傷了自己身邊的人,這是薛破夜絕對不允許的,如果沒有實力,或許會強自忍耐,但是手頭上若有可以行動的力量,薛破夜也是絕對不會退步。
在江湖上混,在朝堂上混,在整個世道上混,骨子里的殘酷是必須存在的。
人為刀蛆,我卻不能為魚肉!
雖然首次感受到了舵主的陰寒,但是鐵牛的仇,以及對戰堂的恨,讓幾人都沒有反對,雖然綠娘子和錢宏隱隱覺得事有不妥,而且事情一旦敗露,必定會有很大的麻煩,可是看到薛破夜那張陰寒的臉,兩人還是對這次行動默認了。
薛破夜很滿意,畢竟這些堂主和自己已經是一條心了,綠娘子和小潘,薛破夜并不擔心,這兩人和自己的關心都很是親密,所以料定如果自己堅持,這兩人肯定是不會反對,唯一有些拿不準的錢宏,如今看來也是認可了自己,所以打從心里感到舒坦。
更為舒坦的是,他終于可以按照江湖上那句有名的俗語做事了。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出手要狠,不要留情!”薛破夜低聲道:“今夜,我就和諸位做一件痛快的事情吧。”說完,伸手握住腰間的寒刃,再不言語,轉身便要進院子,進院前,忽然沉聲道:“你們五個聽好,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而且除了我們幾個,也不許任何人出來,否則……你們去做真正的和尚吧!”
他這話自有一股威勢,如同石雕般的五羅漢在這一瞬間竟然齊聲道:“遵令!”
小潘毫不猶豫地跟在了薛破夜的身后,快步進去。
錢宏和綠娘子對視一眼,忽然露出一絲微笑,緩緩道:“舵主這樣做,未必不對!”
綠娘子也是嫣然一笑,輕聲道:“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結果卻總是極好的。”扭動腰肢,手里扣住了銀針,和錢宏也跟進了院子。
一場謀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