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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 【贏家】

  秦公公牽著小石頭的手兒,徑直來到薛破夜的院子。

  此時薛破夜正在廳內坐著,雖然先前受了內傷,但是秦公公的“固血十三手”讓他的氣血得意調順,雖不至于立刻康復如初,但是已無大礙。

  綠娘子幫他清理血跡,換了身衣裳,而這個時候,秦公公毫無先兆地牽著小石頭進了大廳。

  薛破夜抬頭見到小石頭,伸出手,柔聲道:“小石頭,過來,到師傅這里來。”

  小石頭抹去眼淚,溫順地走到薛破夜身邊,悲傷地道:“師傅,小主人死了。”

  薛破夜心中一驚,抬頭看了秦公公一眼,但立刻勸慰道:“小石頭,人既然活著,總會死去,這也是注定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悲傷。”

  小石頭瘦小的身體一顫一顫,自然是無法掩飾內心巨大的悲痛。

  秦公公終于道:“回京都之前,由你照顧小石頭,若有差池,必不輕饒。”

  薛破夜淡淡地道:“公公的吩咐,在下自當從命的。”

  他抬頭,見到秦公公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凝視著自己,心中明白這老太監肯定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只是不愿意讓小石頭知道而已,柔聲道:“小石頭,你先隨大姐姐去后房休息一陣,別太傷心,師傅回頭過去陪你。”

  小石頭乖巧地點了點頭,綠娘子立刻領著小石頭去了后房。

  “公公還有其他事要吩咐?”薛破夜見小石頭離開,直接就問道。

  秦公公依舊站在原地,雙手下垂,乍一看去,就像是薛破夜身邊的一個服侍太監,可是老太監的聲音卻很冷漠:“你練的什么內功?”

  薛破夜一震,眉頭皺起,微一沉吟,道:“公公問這個做什么?”

  秦公公凝視著薛破夜,臉上的神色怪異,良久,才輕輕嘆道:“你隨我來,我教你導氣之法。”

  薛破夜一時沒聽懂,問道:“什么?”

  “導氣之法。”秦公公淡淡地道:“你隨我來!”垂著雙手,出了大門。

  薛破夜頓時疑惑萬分,更是蹊蹺的很,這秦公公今天是發了什么神經,竟然要教自己功夫,這老太監難道真的是看自己很有資質?

  薛破夜懷著疑惑的心情,隨著秦公公出門。

  劉錦院子那邊還在清理場子,雖然人多事繁,卻不顯的雜亂無序,反而井井有條。

  秦公公帶著薛破夜到了一處花圃旁,茂盛的花圃面積竟然極大,里面滿是各類皇家才有的奇花異草,很多都是從番邦外國得來,在夜色下,彌漫著陣陣芬香。

  “你雖然修習內勁真氣,但是目前為止,都只能稱為散氣,雖然對人的速度力量有大大的幫助,但是也僅此而。”秦公公慢騰騰地道:“這就像給了你天池仙樹的種子,你僅僅是將這些種子吃了下去,得到了種子的美味,卻不知將種子植入土地,得到更多的東西。”

  秦公公這種解釋,若是對武道中人來說,那是極好理解,但是對于薛破夜來說,卻是有些吃力,僅僅是明白自己可能在修習心法時出了什么過錯。

  “公公的意思是?”薛破夜謙虛地問道:“莫非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秦公公淡淡地道:“你就根本沒有對的地方!”

  薛破夜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這個過于現代的動作卻讓秦公公微微皺眉,沉吟片刻,輕聲道:“所謂散氣,用最通俗的話說,那就是沒有未雨綢繆的打算,在修習時可以感覺道身體的勁氣游竄,但是到真正對敵時,卻無十足的勁氣真元相助,這話你明白嗎?”

  薛破夜不是傻子,只是對武道上的東西不熟悉而已,老太監這樣一解釋,薛破夜立刻明白過來,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

  秦公公面無表情地道:“明白就好,這樣散氣修煉下去,雖然五感更敏銳,力量和速度更大更快,但是這些終究是最根基的東西,沒有勁氣,當然不可與高手對敵,更不能步入武道巔峰。”

  薛破夜呵呵笑道:“公公真是瞧得起,我這個模樣,哪里談什么武道巔峰,不過是隨便練練,防防身而已。”

  “防防身?”秦公公淡然道:“你習練的內功心法,若是只用來防身,那也未免兒戲了吧。”

  薛破夜皺起眉頭,欲要說話,秦公公已經打斷道:“我今夜教你導氣之法,也就是助你將每次習練的勁氣儲存起來,這些勁氣一旦儲存后,那些與身體不調的殘氣就會慢慢消失,留下勁氣之精華,那也就是隨你任意控制的真元了。”

  薛破夜張了張嘴,半日才道:“公公為何幫我?”

  秦公公露出詭異的微笑,嘶啞著聲音道:“有時候,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詢問理由。”

  他雖然這樣說,但是薛破夜心里清楚,老太監以八道武者的身份指點自己,絕不會沒有理由,甚至是一個很大的理由。

  薛破夜回到院中時,天色已近黎明,甚至第一絲曙光已經出現。

  秦公公果然不愧是八道武者,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將極為復雜的導氣之法傳授給了薛破夜,這雖然有秦公公的深入淺出講解和實踐,但是又何嘗不是薛破夜腦瓜子吸收的快。

  秦公公的這套導氣之法有個名字,叫“凌冰引渡”,休息起來身體有些發寒,但是效果卻極佳,這套“凌冰引渡”,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修煉出來的勁氣精華。

  當薛破夜得到秦公公點頭時,已是非常順利地習練了一遍“凌冰引渡”,從而在自己的丹田處,儲存了有生以來第一絲勁氣真元。

  薛破夜來到屋后,透過窗戶望進去,見到小石頭已經在床上沉沉睡去,自然是疲勞過度,而綠娘子玉手撐著臉頰,就在桌邊小憩。

  薛破夜不忍打擾他們,便在院中按照秦公公所教的法子,調動丹田的氣息,運了運,果然感覺到丹田那股有些發涼的勁氣在身體內隨著自己的意識流動,經過之處,皮肉突起,這勁氣甚至能用眼睛看到,一條純白色的勁氣在手臂上流動。

  按照秦公公的說法,這世界上的武者通常都在修習兩類內功心法,一類是溫氣,也就是儲存在丹田的勁氣真元很是溫熱,另一類是寒氣,就像薛破夜現在習練的銷魂心法,那就是寒氣內功。

  這兩者有著巨大的區別,溫氣的習練方法最好是在白天或者溫熱的環境下,而寒氣的休息方法,那當然是夜晚最好,如果能在寒冰潭池內習練寒氣心法,那么更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從聚氣方面來講,修習溫氣,儲存在丹田的殘氣會很多,留下的精華很少,不過溫氣流經身體時,沒有寒意,比修習寒氣的內功從身體講要舒服一些,寒氣心法的習練,越到后來,身體所承受的寒氣就越大,甚至能夠冰凍修習者,導致反噬。

  寒氣修煉后,儲存在丹田的勁氣大部分都是純陰真氣,殘氣甚少,所以積累的精華之氣會很純很多。

  一旦寒氣修煉到一定程度,那么就可以修習相應等級的功夫,而這些功夫的殺傷力是溫氣修行者不可比擬的,這些寒氣的武功秘籍,那也都是世上的寶物。

  據說當今天下,達到九道武者的共有四人,其中三人都是寒氣修煉者,從這里也可以看出寒氣強于溫氣。

  秦公公便是寒氣修道者,他的神功也到了八道巔峰,只要機緣巧合或者靈光一現,隨時都可以沖到九道武者的行列,只是這機緣巧合和靈光一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出現的。

  雖然秦公公并沒有多說什么,但是薛破夜卻從那深邃的眸子深處,感覺他對自己這套銷魂心法很是贊賞,甚至有些嫉妒,也不知道秦公公這個八道武者,知不知道自己修煉的乃是《銷魂心法?

  其實薛破夜一直都在疑惑,這樣的功夫,怎么可能是小石頭的父母留下來的,一對將自己的孩子丟給王府做下人的夫妻,怎么可能是一對絕頂高手?

  不過薛破夜也明白這個世界上無奇不有,有些事情除非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否則真的很難相信,更難解釋。

  黎明第一絲曙光顯現的時候,秦公公已經身在嬋娟園,坐在長公主面前的軟椅上。

  長公主看起來精神很好,皮膚光澤嫩滑,坐在錦蘭繡榻上,潔白的軟巾和金色的線緣結構的華美而貴氣,她一雙白嫩飽滿的秀足輕輕放在繡塌前的軟櫈上。

  她今天穿得很少,淡淡的白紗掩蓋著如玉般勻稱嬌美的身體,里面的*若隱若現,香艷無比,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天她的面前拉了一道珠簾,透過珠簾,才能朦朧地看到里面香玉佳人。

  寢宮里只有三個人,除了看起來精神不錯的長公主和垂頭懨懨欲睡的秦公公,就只有站在珠簾旁搭著浮塵的郭公公。

  昨夜在劉錦院子掛索命燈籠的郭公公!

  “秦公公,看來你昨晚沒有睡好!”長公主香足輕輕拍動這軟椅,帶著輕松的微笑,她看起來實在是輕松極了。

  秦公公沒有抬頭,緩緩道:“劉錦死了!”

  長公主嘆了口氣,但是并沒有任何悲傷或者頹喪的表情,只是幽幽地道:“可憐的孩子。”

  朝陽的曙光透過紗窗,淡淡地灑進寢宮內。

  郭公公就像石雕,站在旁邊,沒有任何表情,或者說,在他的眸子深處,帶著一絲忐忑。

  秦公公咳嗽兩兩聲,并不劇烈,慢悠悠地道:“他們現在一定很愉快。”

  長公主知道,所謂的“他們”自然是指殺人者后面的主子,或者說,也是丁逸的主子。

  站在珠簾旁邊的郭公公,眼皮微微跳動。

  “能夠在你的身上占到便宜,總會讓人高興。”長公主咯咯笑道:“他們能在你的眼皮底下刺死劉錦,無論如何,那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我想他們如今正在京都的玉河里喝著膏子酒。”

  秦公公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我也想喝酒。”

  酒很快就上來,秦公公很愜意地喝了一大杯,才嘆道:“喝了膏子酒,煩惱都沒有。”

  長公主終于道:“這一關咱們終是過去了,我也算可以和皇帝哥哥交差了。”

  “圣上一定會對公主很滿意。”秦公公輕聲道:“我想回京的旨意這兩天就要下來了,公主也要做好返京的準備。”

  這話很奇怪,為何劉錦死了,皇帝陛下反而對長公主很滿意?這中間又有什么瓜葛?

  皇帝陛下送來童子,密令更是要長公主全力保護,可是劉錦最終卻被灰袍人最后的殺招所刺死,那么長公主就等于沒有完成皇帝陛下的吩咐,這難道還是一件好事情?

  郭公公的臉上已經露出怪異的神情,顯得很茫然。

  “郭公公!”長公主柔柔的叫喚,卻讓郭公公身軀一震,嚇出一聲冷汗,急忙跪伏在地,顫聲道:“奴才在!”

  長公主嘻嘻笑道:“怎么了?郭公公,你身體不好嗎?”

  “沒……沒有!”郭公公低垂著頭道。

  秦公公不再理會,竟然真的閉上眼睛,靠在軟椅上,養起神來。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漣漪般的眼波望著珠簾邊的郭公公,輕聲道:“你現在一定很奇怪,為何劉錦被刺,我現在還這么開心,是不是?”

  “不……不敢!”

  “人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總以為一個人經受一次強烈的沖擊后,他的戒備就會松懈下來。”長公主幽幽地道:“他們的主子恐怕也是這么看我的,犧牲一群忠心耿耿的精銳部下,換取的只有兩點。”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真好看:“第一,不過是讓我們覺得,他們最強大的攻擊就是這一輪,是做了最后的一擊,只要撲滅這一輪襲擊,我們就可以放松戒備了。第二,這些人一旦突襲,本來不可能靠近劉錦的很多人就可以靠近劉錦,而這群人中,就有他們最后的殺招。”

  郭公公身體已經開始顫抖,他覺得長公主柔軟的眼神已經看透了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甚至直射內心,自己所思所想,完全逃不脫這個女人美麗的眼睛。

  “他們的主子最后還是很幸運地得逞了,他設在我身邊的釘子,終究是殺了他們所確認的所謂童子。”長公主含著動人的微笑,慢條斯理地道:“所以他們現在一定覺得自己是大贏家。”

  郭公公跪伏在地上,他的瞳孔開始收縮,長公主這句話的含義很深,這句“所謂童子”更是透著某種玄機。

  “郭公公,你跟了我多久,你還記得嗎?”長公主漆黑的眸子輕輕轉動著。

  郭公公立刻回道:“奴才跟著公主已經六年零三個月了。”

  “已經很久了。”長公主嘆了口氣:“這么長的時間,已經足夠你去了解一個人。”

  “奴才惶恐,只知伺候公主,從未想過去了解任何人。”郭公公盡力保持著鎮靜。

  長公主搖了搖頭,帶著一絲惋惜的表情道:“可是我覺得這么多年,你一定是了解我了,否則你不會這么多年來讓我如此順心,讓一個人事事順心,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就是要了解對方。”

  郭公公額頭碰著地面,不敢說話。

  “你可曾見過我辦事如此疏忽,你可曾見過秦公公有失誤的時候?”長公主的聲音開始冷起來。

  郭公公連聲道:“公主心思細密,秦公公辦事穩妥,奴才從未見過公主和秦公公疏忽失誤過。”

  長公主立刻道:“哦,原來你果然很了解我們。但是這次我和秦公公竟然讓劉錦在眼皮底下被刺,這不是疏忽,這不是失誤嗎?”

  郭公公顫聲道:“公主,我……!”

  長公主忽然吃吃笑起來,笑得很愉快:“其實很簡單,我們故意露出破綻,故意順著你主子的意思,故意讓丁逸靠近劉錦,目的也只是讓丁逸好殺掉劉錦。”

  郭公公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倒下去,因為長公主一句“你的主子”,讓郭公公的全身汗毛豎了起來,也就是說,自己所作所為,長公主已經是清楚無比了。

  “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在我家秦公公眼皮底下殺死劉錦,更何況區區五道丁逸。”長公主嘆息道:“如果秦公公不愿意,誰能做到?”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秦公公終于含笑開腔道:“也許他們以為我真的老了,一個人老了,反應總會弱下來。”

  長公主咯咯笑道:“也許他們真的是這樣想的。”看著郭公公,柔聲道:“郭公公,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呢?”

  郭公公已是汗流浹背,額頭上也滿是豆大的汗珠,只能顫聲道:“我……我不敢……!”

  外面的陽光漸漸盛起來,從窗檐照進來的光芒也漸漸亮起來。

  風停了,云散了,天也亮起來!

  “我們做出種種的安排,不讓任何人靠近劉錦,在劉錦的院里院外都布下羅網,只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我們是在很用心地保護劉錦,任何人想傷害劉錦,那都是很困難很困難!”長公主緩緩地解釋著,就像在訴說美妙的故事。

  長公主的話,讓郭公公很費解,很疑惑。

  這次的目的,本就是一次刺殺童子的計劃,如今劉錦被刺,也就是童子被殺,按理說長公主這邊已是失敗者,為何她卻顯得如此輕松,看上去甚至是松了一口大大的氣,仿如一塊心中的石頭落地。

  長公主很快就用一句很精煉的話解釋了這個問題。

  “我們的目的,也是讓劉錦死在你們的手里,因為這樣一來,很多人忌憚的童子似乎就這樣被刺死,無論過程怎樣,這個結果會讓很多人放下心來,不會再將注意力放在這邊,因為一個已死的威脅已經沒有任何威脅。”

  “劉錦的死,讓真正的童子會很安全地繼續活下去,這個秘密,似乎沒有幾個人知道!”

  長公主最后這句話,讓郭公公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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