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棍與加圖索沉迷于這一種貌似天方夜譚的泥潭之中,無怨無悔,有著自己的夢想,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是標新立異的楷模。
這兩個人的智慧當然不弱,甚至比很多人的智商要高的多。
小蘇棍在欣喜過后,很快就保持了冷靜,皺眉道:“薛大哥是說幫我們研制?”
“有什么問題?”薛破夜摸著鼻子含笑道。
小蘇棍緩緩道:“薛大哥以前弄過這玩意?要不如何幫我們?這事兒也是我偶然發現,在我之前,我可是沒聽說有誰搗鼓過這玩意。”
薛破夜嘿嘿笑道:“無非是想當然耳!”
“想當然?”小蘇棍失聲笑道:“薛大哥真是開玩笑。”
薛破夜搖頭道:“我什么都愿意開,就是不愿意開玩笑。”頓了頓,正色道:“小蘇棍,我來問你,你兩次丹爐爆炸,可想過有什么共同處?”
小蘇棍立刻道:“其實我一直在想著兩次爆炸是否有什么共通處,想來想去,終是沒有頭緒。”
薛破夜嘿嘿笑道:“莫非你沒有想過這些材質配方的比例?”
“比例?”
“對!”薛破夜引導道:“你有沒有想過兩次爆炸時,你在銅爐所放的硝石,石灰,硫磺,木炭以及松脂的配方比例?意思你應該明白,就是每一樣材質的多少。”
小蘇棍身子一震,一拍腦袋,跺腳道:“對啊,奶奶的,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錯不錯,這銅爐炸裂,里面這些玩意兒總是起到用處的,可是究竟如何配法,我怎么沒有想過,就連配藥不也得有量嗎?”
薛破夜呵呵笑道:“明白就好。這些玩意兒并不是越多越好,按照你現在這個銅爐的容量,每次所需要的材料極多,大大的浪費了,何不弄個小鐵爐子,這樣不但能節省材質資源,省些銀子,而且爆炸起來,對人的傷害也會小很多,更為關鍵的是,以小鐵爐子做實驗,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小劑量的搭配,這樣慢慢地進行研究,總會摸索出配方比例的。”
小蘇棍連連點頭,就連加圖索也靠過來,拍手道:“我們可以把每次做實驗的配方數量記下來,如果成功了,那么也就是比例對了。”
薛破夜哈哈笑道:“洋大人果然是一點就通啊。”
小蘇棍似乎見到了前面的一片曙光,只抓腦袋,興奮道:“不錯不錯,就是這樣了,薛大哥,你真是神人,你這一提點,我真是豁然頓悟了。”
加圖索又皺眉道:“可是我們已經沒有了硫磺,而且進行比例搭配,那可不是一次兩次十次八次的事情,那需要很長的時間,很多次的實驗,需要很多很多的材料,我們……沒有金幣!”
小蘇棍也冷靜下來,謙恭地對薛破夜道:“薛大哥,看樣子你對這事兒很感興趣,你先前說的話兒算不算數?”
“話兒?”薛破夜裝糊涂道:“什么話兒?”
小蘇棍有些急了,尷尬道:“薛大哥不是說要幫助我們嗎?”
薛破夜哈哈一笑,點頭道:“不錯,有這話。”
小蘇棍松了口氣,搓著手道:“那薛大哥……!”直瞅著薛破夜,那意思就是你老人家該拿銀子出來了。
薛破夜慢悠悠地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一百兩一張,共是二百兩,在京都這個財富滿盈的地方,這實在是少得可憐,但是對于現在的小蘇棍和加圖索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小蘇棍便要伸手去接,薛破夜已經拿開,瞇著眼睛嘿嘿笑道:“要我出銀子沒問題,這是二百兩,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就是你們的,而且日后還會有更多的銀子提供給你們做實驗。”
小蘇棍一愣,和加圖索對視一眼,皺眉道:“薛大哥有什么條件?”
薛破夜摸著鼻子含笑道:“很簡單,這事兒要是成了,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將配方交給任何人,這樣說吧,我這二百兩銀子,就買你這東西的所有權。”
“不行。”小蘇棍和加圖索同時叫道。
薛破夜淡淡地道:“不行?”立刻站起身來,將銀票塞進懷中,便要離開。
小蘇棍急忙拉住道:“薛大哥別走啊,有話咱們慢慢說。”
薛破夜淡然道:“慢慢說?說什么?這第一個條件你們就不答應,那實在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加圖索在后面嘟囔道:“霸道,真是霸道極了,我們已經花了好幾千兩,你……你二百兩銀子就想把所有權買過去,真是……!”他有些激動,對眼前這個漂亮奸詐的年輕人很是憤怒。
“幾千兩?”薛破夜冷笑道:“那你們可弄出什么東西了?”
“我們一定會研制出來的。”加圖索握著拳頭大聲道。
薛破夜搖了搖頭,嘆道:“沒有銀子,你們拿什么研制?”他作勢又要走,卻被小蘇棍連求帶拉地拉回了座中。
“薛大哥,不是咱們不答應,實在是……哎,你這也太苛刻了吧。”小蘇棍無奈地道,這薛破夜是他的希望,他可不想就此放過。
薛破夜沉吟片刻,終于道:“小蘇棍,說句實話,你這玩意兒能不能成功,無論你我,那都是沒把握的事情,甚至只是一個夢想而已,你說呢?”
薛破夜心里清楚,這事兒只要花銀子,再加上千百次的實驗,總會成功的,但是這種情緒可不能表露出來。
小蘇棍無奈地點頭道:“薛大哥說的是,這事兒……這事兒到現在我也沒底。”
“痛快。”薛破夜拍手道:“小蘇棍,看起來你很誠實,那你也應該明白,我花這二百兩銀子買所有權,實際上在目前為止,是根本沒有買到什么,只是買了一個夢想。二百兩,說多不多,但是說少也不少,二百兩銀子在京都也能買一間像樣的房子,我也打聽過,一個十八歲的漂亮水嫩小丫鬟,那也只要二十兩銀子,這還是高的,二百兩可就能買到十個小丫頭,你說是不是?”
小蘇棍點了點頭,無奈道:“薛大哥,塞雞叫也說過,為了這事兒,我們是花了好幾千兩銀子,你這二百兩……嘿嘿,似乎有些少了。”
薛破夜搖頭正色道:“小蘇棍,話不能這樣說,你們花了那么多錢,與我何干,不過是你們的法子不對路,出了問題而已,責任在你們。”頓了頓,語重心長地道:“小蘇棍,咱也把話攤開了說,你是知道的,我若是不贊助你們,恐怕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你們也沒銀子繼續搞下去了,那更是一場春夢,一無所獲,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加圖索立刻道:“我們會弄到銀子的,一定會的,我要回去羅馬,去找金幣,我一定要將實驗進行下去。”
小蘇棍回頭罵道:“你給老子閉嘴,叫魂哪?”
加圖索一聽小蘇棍吼叫,立刻不出聲了。
薛破夜瞥了加圖索一眼,心中暗自尋思:“這炸藥若真的有一天研制出來,這小子一定不能放走,否則這秘方傳到羅馬,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恩,無論如何,就算關押,也要將他關在大楚,在這邊老死。”
小蘇棍討好般對薛破夜笑道:“薛大哥,別理他,洋毛子都這樣,嘰里呱啦的胡叫喚,不懂禮數。”
薛破夜呵呵一笑,隨即正色道:“小蘇棍,薛某出手相助,那是因為感覺你這人不錯,而且挺上進,有想法,是個干事的人,這才準備將銀子投到這貌似鏡花水月之中。我猜,你小子恐怕私下也找過贊助,只是別人不答應吧?”
小蘇棍臉一紅,尷尬道:“也不瞞薛大哥,小蘇棍確實找了不少富戶,甚至是王公貴族,可惜話沒說完,都被人趕出來,說我胡言亂語,說我玩物喪志,根本不給我任何機會。”他攥住拳頭,恨聲道:“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他們哪里明白這其中的價值。”
薛破夜拍了拍他肩膀,溫言道:“小蘇棍,有上進心是好的,別理會他人的言語,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等到成功的那一天,在讓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統統閉嘴。”
小蘇棍似乎遇到知音一樣,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薛破夜想了想,繼續道:“你如今算得上是進不得,又退不得,而我的贊助,可以讓你毫無顧忌地繼續前進。我說過,這只是買斷所有權的銀子,日后的開銷我自然會承擔,除此之外,一旦研制成功,我答應會提供你所想要的一切,宅子,女人,享受,這不是你的初衷嗎?”
小蘇棍自然之道目前的處境,如果薛破夜沒有出現,自己很有可能和加圖索一起,成為某日運送垃圾的人們發現的兩具尸體,天漸漸冷了,而自己和加圖索根本沒有避寒的地方,連生活都成了極大的問題,就不必說繼續著自己的“夢想”。
兩百兩銀子可以足夠買下一間像樣的住房,甚至可以過上很舒服的日子,更關鍵的是,有薛破夜的幫助,這“炸藥”的研究工作還可以繼續下去,實現自己最終極的夢想。
加圖索似乎也在思考某些東西,夢想碰到現實的殘酷,總是很無情地被擊得粉碎,一個外國人,放棄自己的正當事業,投身到一種貌似虛幻的歪門邪道上,這是一種什么精神?這在外人看來,就他媽是神經病的精神。
他需要努力證明自己的抉擇是正確的,所以他必須要將“歪門邪道”進行到底,一定要干出成績來,這才讓那些奚落甚至侮辱他的人們重新尊敬他,讓他骨子里殘存的那絲尊嚴重新成長起來。
他當然不想“炸藥”的所有權歸屬薛破夜,但是想到自己一旦參與這個項目,一旦成功,那么配方一定是知道的,只要知道了配方,當然可以重整旗鼓,他萬萬沒有想到,薛破夜已經下定決心,一旦事成,這位可憐的“塞雞叫”先生便要終老在大楚國,為了這項實驗有足夠的資金繼續下去,也為了重新獲得尊重,加圖索終于道:“蘇大哥,我們還是同意這位先生的建議吧,只有銀子,才能讓我們繼續工作下去。”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位塞爾吉奧還真是懂得進退。
小蘇棍雖然口中對加圖索喝罵不止,但是心里一直欠著加圖索的情,畢竟人家費了幾千兩銀子過來,自己一事無成,也不好向他交代,總不能擅自做主就將所有權賣了,此時聽他贊同,立刻道:“薛大哥,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薛破夜哈哈一笑,極其爽快地掏出二百兩銀票交到小蘇棍的手中,正色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小蘇棍堅定地道。
交易成功,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薛破夜更是帶著兩人再次去了酒樓,大吃大喝一頓,在雅間交代道:“你們趕快找個住處,找到之后,便來給我報個信。”
小蘇棍連連稱是,忽然醒悟,問道:“薛大哥府邸在何處?”
“駙馬府!”薛破夜一口酒下肚,隨口道。
小蘇棍大驚失色,站起身來,便要下跪,薛破夜急忙阻住道:“怎么了?吃飯吃飯,下的哪門子跪!”
“你是駙馬爺?”小蘇棍驚駭地道。
薛破夜急忙搖頭道:“可別瞎說,我只是駙馬府里的一個下人。”
“駙馬府里的下人?”小蘇棍打量了薛破夜一番,終是坐了下來,驚訝之色未去:“薛……薛大人,在駙馬府里的人物,那都是老爺。”
薛破夜也不愿意多說,直接道:“你們只要說找薛石頭薛師傅,自然會有人通報的。”
小蘇棍和加圖索連忙答應,但是心里也都認定薛破夜定然是個“老爺”。
吃到半晌,薛破夜隨口問道:“這里沒有阿三嗎?”
“阿三?”小蘇棍和加圖索疑惑地對視一眼,奇道:“什么阿三?”
薛破夜呵呵一笑,摸著鼻子道:“天竺,這里好像沒怎么見天竺人。”
加圖索問道:“薛……薛大人找天竺人?天竺那幫可憐的家伙,薛大人找他們有什么事情嗎?”
薛破夜微微一笑,想了想,緩緩道:“其實我上次看了一本書,上面有一句梵語,看著挺新鮮,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想找個天竺人問一問。”
“梵語?”加圖索來了興趣,湊近道:“什么梵語?薛大人,我去過天竺,也懂些天竺話,或許能幫助你。”
“你懂梵語?”
“不能說全懂。”加圖索顯得有些自信:“不過我在天竺呆了一年多,一些常用的梵語還是懂的。”
薛破夜立刻生出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慨,左右看了看,見鄰座的客人并不多,才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否是常用語,上面是這樣讀的,摩訶耶羅那!~”
“啊!”加圖索立刻道:“那是不可捉摸的腳步。”
“不可捉摸的腳步?”薛破夜疑惑道:“什么意思?”
加圖索想了想,終于道:“用你們大楚話說,可以叫做迷魂步!”
“迷魂步?”薛破夜皺起眉頭,沉吟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點頭道:“原來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哈哈,有趣,來,喝酒!”
離開小蘇棍和加圖索之后,薛破夜匆匆回了駙馬府,回到小院中,綠娘子立刻將他招到僻靜處,低聲道:“杭州兄弟回了消息。”
薛破夜心中一喜,忙道:“情況怎么樣?”
綠娘子確定四周無人,才低聲道:“分舵一切如常,不過摩云寨的二當家暗地找上了分舵,似乎有意要加入咱們分舵,葵花童沒有擅作主張,等你的吩咐。”
“收!”薛破夜立刻道:“這是好事,收下收下,也算是為分舵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綠娘子點了點頭,又道:“你名下的生意如今興隆得很,薛氏工廠出產的綢布已經遍布杭州,盧家幾次打壓,都被南懷毋擊退,就連許多盧家以前的附屬商家也開始暗地里做你們的生意,盧家的勢弱,聽說這陣子正鬧著重新選舉商會會長,南懷毋正在為你奔走,要聚集眾人的力量,推舉你為商會會長,將盧家拉下去。”
薛破夜頷首嘆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了不起的人物,有他鎮守杭州,我可無憂。”
綠娘子咬著嘴唇,似笑非笑千嬌百媚地道:“無憂?這話不對吧,那你可有你的月竹妹子,還有蕭才女在等著你呢。”
一提到她們,薛破夜心中竟是一蕩,也不知月竹和蕭素貞如今究竟怎樣,蕭素貞的五行被制,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解開。
薛破夜牽著她手,柔聲道:“有你在這里,我誰都不想。”
綠娘子吃吃一笑,努了努嘴,沖著薛破夜的屋子,低聲道:“快去吧,你的徒弟在你的屋里坐了老半天,一直等著你,似乎有事情要找你呢。”
薛破夜知道小石頭是在等“摩訶耶羅那”的翻譯,點了點頭,快步回了房中。
他將翻譯對小石頭一說,小石頭一片茫然,薛破夜低聲道:“這名字既然叫迷魂步,那總是一種步法,迷魂二字耐人尋味,想來這步法有其獨到之處,你我二人好好研究一下才是。”
當下二人關緊門窗,開始仔細研究起紙張上的紅點,既然有提示,薛破夜已經有幾分清楚,那些紅點點,說不定就是步法的位置,而那些暗淡的連接線,恐怕就是步法行動的套路了。
如同蜘蛛網一樣的步伐獨特無比,雖然復雜,但二人都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東西,所以絞盡心力進行各類的嘗試。
他二人當然不知道,這《迷魂步乃是依照五行八卦萬象密宗的原理創造出來,深奧無比,其間的變化玄妙異常,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絕頂迷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