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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京都府前劍士亡】

  “砰!”

  所有人都看到,無歡的身影在一瞬間變得猶如鬼魅一般,竟然橫切進刑部眾人的人群中,他結實如鋼的拳頭在頃刻間打在一名刑部差官的身上,那名差官的身子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輕飄飄地直飛出去,而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原來無歡不單劍法厲害,他的拳頭也很硬。

  四周發出一陣驚呼,在這驚呼聲中,刑部數人的兵器已經直朝無歡鬼魅般的身影攻去。

  這群差官都是刑部的精英,辦過許多大案特案,手底下的功夫不但硬,而且經驗老道,甚至不會因為外部因素而影響自身的判斷,雖然剛一交手就有一名同伴被打飛出去,但是他們的精神沒有受到任何波動,他們的兵器鋒利,勢道凌厲,五六件閃著寒光的兵器瞬間將無歡籠罩在寒光之下。

  “咻”!

  一陣輕吟,那是劍嘯聲,無歡的短劍如同風車般旋轉,劃過頭頂,眨眼間就擊退兩名差官,圍攻的圈子立刻出現缺口,而無歡也在這瞬間沖破出去,反身又是一拳,擊在一名差官的背上,那差官跌跌撞撞往前沖了兩下,頓時癱軟了下去。

  無歡在這京都府前,當然不會白癡到卻誅殺差官,無非是讓他們吃些苦頭,受傷不能進攻而已。

  可是無歡顯然輕視了差官門的狠勁,有刑部侍郎柳拓站在衙門前監戰,又知道無歡決計不會下殺手,即使拼著吃些苦頭,這些差官還是要表現一下的。

  一名差官手中的樸刀反向而削,朝著無歡的小腿砍去。

  既然要拿下犯人,差官們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要人不死,即使手腳殘廢,那也是大功一件。

  通常而言,除了樸刀,刑部官差用得最多的就是鐵尺,或許是為了表明公正公平,鐵尺在衙差的圈子里是通用的兵器。

  鐵尺不但有雙鋒,而且易藏,不似大刀長劍顯形于外,對于從事暗探工作大有幫助。

  今日跟隨柳拓而來的,卻只有一名使用鐵尺者,這一次跟來的都是刑部的精英,能夠從近百鐵尺使用者中脫穎而出,這名是鐵尺的仁兄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樸刀差官的大刀砍向無歡的一瞬間,鐵尺差官的鐵尺也閃電般點向無歡的小腹。

  鐵尺自然能殺人,但是最主要的功力還是在點穴上,刑部差官擒拿兇犯,自然是以抓活口為主,而點穴正是抓活口最好的手段。

  這兩名差官顯然也是這群刑部人員中最厲害的角色,眾刑部人員顯然對他二人也都有極大的信心,所以兩人聯手出擊間,其他人都在瞬間停了手,臉上都露出笑意。

  如果這兩人都拿不下無歡,那還真是見鬼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似乎總能出現一些鬼都不想見到的事情,就像眾人所見,樸刀差官的樸刀砍向無歡小腿時,無歡連閃也不閃,任他襲擊,而手中的短劍卻如靈蛇吐信般,“嗆”的一聲,與鐵尺交擊在一起,鐵尺差官只覺得手臂發麻,鐵尺險些脫手,震驚之下,無歡的短劍已經順著鐵尺直滑過來,鐵尺差官躲閃不及,只感覺自己的手脈處一冷,無歡短劍劍鋒已是劃破了鐵尺差官的手脈,而鐵尺差官感覺自己的整只手臂在瞬間酸軟無力,手一松,鐵尺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在這眨眼間的變幻中,眾人又聽“噹”的一聲響,樸刀差官的樸刀已經砍在了無歡的小腿上,他的臉上已經露出獰笑,看來大功告成,自己今日可是立下大功了。

  只是樸刀與小腿接觸的剎那間,竟然發出“噹”的一聲響,樸刀官差手臂有些發麻,他實在不明白,血肉之軀的小腿,為何如同鋼鐵一樣堅硬,自己的這一刀,似乎就是砍在鋼鐵之上一樣。

  匪夷所思。不等他多想,無歡的拳頭又到了,已經是剛猛凌厲,打在樸刀差官的面門,樸刀差官也如風箏般飛了出去。

  “啊!”

  驚呼聲四起,這個少年竟然有如此強悍的能力,在眨眼間就擊退了刑部兩名精銳的聯手攻擊。

  魏山泰和薛破夜并肩出現在柳拓身后不遠,也看見了衙門口的這一幕。

  “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魏山泰半瞇著小眼睛感慨道:“看來老夫真是老了。”他看起來對無歡似乎很贊賞。

  薛破夜摸著鼻子笑道:“魏大人見多識廣,想必知道無歡腿上的門道吧?”

  無歡小腿樸刀竟然也砍不傷,這讓薛破夜疑惑的很,莫非小腿處裝了什么東西不成?

  魏山泰看了薛破夜一眼,笑瞇瞇地道:“如果無歡真的善使蝮蛇劍法,勢必在北國待過。北國冰谷習練蝮蛇劍法,腿入寒窖,日積月累,形如冰磚,本就堅硬無比,而且依老夫之見,無歡的腿上自然也是包裹了牛皮,這樣一來,普通的兵器實難傷他。”

  薛破夜這才明白過來,點頭贊道:“果然厲害得很。”

  魏山泰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呵呵笑道:“薛大人,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辦起事來卻是深得為人之精髓,日后當時前途無量啊。”

  薛破夜不知魏山泰這樣一個暗黑頭子為何如此夸獎自己,淡淡笑道:“晚輩是后進,日后需要魏大人提點的地方還多的是,只望大人日后莫要嫌棄啊。”

  魏山泰哈哈一笑,擺手低聲道:“豈敢豈敢,都是為大楚辦差,何分彼此,日后若有用的上老夫的地方,盡管開口。”

  薛破夜皺起眉頭,魏山泰這老鬼做事向來不顯山不漏水,雖然接觸不多,但是薛破夜感覺這人是個十分內斂的太極高手,此時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隱含著示好之意,他意識到想不通魏山泰究竟在打什么算盤。

  薛破夜看了魏山泰一眼,卻見暗黑頭子的笑容已經斂去,那雙細小卻極為鋒利的眼睛正盯在門外,臉色甚至有些陰沉。

  薛破夜順著他的眼睛看去,也皺起了眉頭。

  他看見了“瘋子”!

  京都府衙門前不遠處,一直停著那輛豪貴的馬車,自始至終,都是悄無聲息,自無歡出來之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無歡身上,這輛馬車反而被忽略了。

  無歡擊退刑部兩大高手之后,再人群的驚呼聲中,刑部眾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時忘記攻擊,而一直悄無聲息的馬車,卻在此時下來一個人。

  長發凌亂,遮住面孔,一身臟兮兮的衣服,整個人邋遢而無神,腰中別著細小如鐵絲般的長劍,一步一步向衙門前走來。

  四周眾人,包括羽林衛,紫衣還有刑部眾人,都在“瘋子”出現之時,感覺到一股駭人的殺氣。

  或許這些人真的就是為了殺人而生存,所以無時無刻不帶有那股陰冷的殺氣。

  無歡抬起頭來,也看見了瘋子,他的臉先是一冷,迅即露出一種興奮之色,就像獵人看見獵物,一個餓了好幾天的乞丐看見一桌美味佳肴一樣,因為興奮甚至身體有些顫抖。

  無歡當然能感覺到瘋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這也是他最大的興奮點,找到一個對手,對于武者來說,那是無上的榮幸。

  無歡如同巖石般站在衙門前,緊盯著瘋子,直到瘋子停下,才問道:“你用劍?”

  瘋子點了點頭,從腰間拔出了鋼絲一般的長劍。

  “無歡抗法,當街拒捕,吾奉四殿下之令,當街誅殺!”瘋子用生硬的楚語緩緩道,說話間長劍劍尖指地,透過凌亂的長發,一雙野狼般的眼睛閃爍著炙熱的光芒,似乎也在為找到一個對手而興奮。

  沒有過多的啰嗦,無歡短劍橫胸,猛地身軀如電,毫無顧忌地向瘋子直撲過去。

  稍懂門道的人就能看出來,無歡這一次攻擊的氣勢,與先前對付刑部的人不可同日而語,這一次無論速度力量和氣勢,比方才都要強出數倍。

  刑部的人都有些吃驚,就連不遠處陰沉著一張俊臉的柳拓也有些吃驚,如此看來,方才對付刑部的人,在無歡眼里,或許并不比貓戲老鼠困難多少。

  瘋子輕巧地提劍,迎上,轉劍側迎,動作飄逸瀟灑,宛如神仙般漂亮無比,不少人都喝起彩來,誰都想不到,穿著如同乞丐一樣的瘋子,竟然能夠使出這樣漂亮的劍法。

  瘋子從第一手起手式開始,到與無歡短兵相接,看起來都是從容而瀟灑,絲毫不拖泥帶水。

  瘋子修為已達六道,純論修為的話,無歡自然微微差了一截子,但是二人的劍法,那卻都已經超越了六道,屬于絕對的劍中高手。

  無歡一交上手,立刻就知道,瘋子的整體修為定然是在自己之上,其劍輕靈飄逸,神出鬼沒,無影無形,乃是此生中遇到的真正勁敵。

  他有著斗志,有著堅毅之心和必勝之心,更有著對劍道的狂熱,悍不畏死,雖然明知瘋子修為很深,卻絲毫沒有懼意。

  劍道高手都明白,劍術的對決,發乎與煞那間的靈感,瞬間可叛生死。

  瘋子當然也是明白人,無歡劍法中的樸實無華帶著辛辣狠毒,他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他很小心,非常小心,小心到在對決的一開始,便竭盡全力地防守好了身體四周的每一個漏洞。

  兩人一如洪荒時代兇狠的魔獸,一如九天之上飄渺的劍仙,就在京都府衙門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著生死對決。

  薛破夜看著這一場難得一見的對決,感到十分震驚,雖然知道無歡和瘋子都是劍道中的奇才,卻實在想不到二人的對決是如此的變幻莫測。

  糾結在一起的兩個人,魅影重重,劍光匹練,交鋒之間,竟然看不清二人真正的形貌,只見到兩條快如閃電的身影縱橫交錯,時不時地傳出劍嘯之聲。

  薛破夜興奮地抓起雙拳。

  他想不到劍道一入臻化,竟然有這樣的威力,在他心里,秦公公那夜在林中以勁氣擊殺殺人者,那已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絕世奇功,那時候對于勁氣之道當真是欽佩無比,也正是如此,才積極地修煉著《銷魂心法,那個時候,從未將劍道放在心上,直到此時看見二人出神入化的對決,心中忽然一震:“那本冊子里,卻也不知道有沒有劍法記載?”

  “殷門三棵松!”魏山泰在旁邊低聲嘆道:“果然是能干事的角色。”

  薛破夜摸著鼻子,低聲問道:“依魏大人之見,這二人誰能成為贏家?”

  “那依薛大人之見呢?”魏山泰嘿嘿笑道。

  薛破夜想了想,才嘆道:“總不會同歸于盡吧?”看著兩大劍道高手來往穿梭的對決,薛破夜想到以前看過和聽過的許多故事,真正的高手,一旦決斗到最后,通常情況下都會同歸于盡,誰都占不到好去,今日這二人的對決,不會出現那狗血一樣的情節吧?

  魏山泰搖了搖頭,莫測高深地道:“依老夫之見,不許百招,大概就可一分勝負了。”

  兩大劍道高手在他的府衙門前比試對決,他看起來卻是心安理得,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或許他也明白,無歡和瘋子的對決,只是殷皇子和符皇子一番大戰開始的序幕,為一場更大的風暴進行開場白而已。

  魏山泰作為皇帝陛下的親信,在京都府待了十余年,幾乎所有的陣勢都見過,擁有著超乎常人的判斷力和預見力。

  柳拓在這件案子積極行動,看在魏山泰眼里,早就明白柳拓是要挑起兩位皇子的斗爭。

  魏山泰當然有能力去緩解這場即將發生的風暴,依他多少年的經驗,當然知道柔姬之死另有蹊蹺,但是他卻沒有任何準備調解的意思,似乎就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這場將錯就錯附和很多人心愿的戰爭慢慢點燃。

  魏山泰是一個奴才,一個奴才,永遠只能按照它的主人意思去辦事。

  或許這一切,只是主人的暗示而已。

  眾人目瞪口呆看著這場爭斗,雖然并不能看清真正的劍招精髓,但是所有人也被那種快如閃電的凌厲劍勢所吸引。

  無歡感到很吃力,一種從未有過的吃力。

  他只覺得周身四處都是寒氣,都是那柄鐵絲一般的劍上散發的寒氣,不過同時它也能確定,自己的對手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兩個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但是卻又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感,那股興奮讓二人身體內的激素澎湃地發泄著。

  他們的劍光越來越快,連成了一片劍幕,而他們劍中的殺氣也是越來越凝重。

  這種情勢下,除非有一方死去,否則這一場對決斷然沒有歇止的可能性。

  這種情勢,公羊月和西門雷藏顯然看出來了,從最初的驚訝到震驚,再到現在的擔憂,二人的表情變化竟然是極為一致。

  公羊月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向西門雷藏附耳道:“你是不是看出來了,今天有人要死!”

  西門雷藏點了點頭,低聲道:“此時我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只要靠近他們,我們就會被他們的劍氣吞噬。”

  公羊月不無擔憂地道:“他們之中無論誰死了,都會帶來災難的后果,京都會被這股災難帶動不穩。”

  這兩個人一個是符皇子的人,一個是殷皇子的人,無論誰死了,都會激怒他的主人。

  符皇子和殷皇子是眾所周知的生死對頭,所有人也都知道這二人一直窺視著皇儲之位,各自身后更是跟隨著一大批勢力。

  太子無能,癡迷于酒色之道,雖有皇太后力保,但是很多人都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向來對太子非常不滿,如今更因祭禮事件被軟禁,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廢棄,太子被廢,那么新的儲君人選自然要從殷皇子,符皇子以及邊關的三皇子劉子政中間選出一名來。

  三皇子素在邊關,有著強悍的軍事能力和軍方支持,按理說是一個強勁的儲君競選皇子,只是很多人都清楚,政皇子厭惡朝堂的陰謀詭計,喜歡金戈鐵馬,似乎對皇帝寶座沒有多大的興趣,更是在京都沒有多少勢力基礎,所以優勢并不比二皇子和四皇子強。

  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二皇子和四皇子恐怕是儲君最有力的競爭人選,也正是如此,兩名皇子明爭暗斗,結黨拉派,形成了京都最龐大的兩支政治行營。

  如果這兩個人展開明斗,他們下面的勢力也會傾巢出動,整個你死我活,如此一來,朝堂勢必混亂成一團,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連皇帝陛下都不一定能夠控制局勢。

  畢竟兩名皇子的勢力滲透太廣,除了一些特別的機構衙門外,幾乎每一處都有他們隱藏的勢力。

  就在眾人屏住呼吸間,猛聽“咔”的一聲響,那盛氣凌人的劍氣忽然沉浸下來,所有人都看見,無歡的短劍已經刺入了瘋子的心口。

  “唔!”

  驚呼聲四起,就連魏山泰和薛破夜也悚然變色。

  難道瘋子竟然真的被無歡刺死?

  “這就是蝮蛇劍法!”無歡的臉龐因為興奮而扭曲,看著一名比自己還強大的劍道高手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劍招下,任誰都會感到興奮。

  瘋子那雙空洞的眼睛望著無歡,雙手無力地垂下去,劍卻沒有脫手,只是喃喃道:“蝮蛇劍法,蝮蛇劍法,蝮蛇劍法……!”

  他的聲音平靜而悠遠。

  無歡的神色卻變了。

  他的蝮蛇劍法,辛辣狠毒,入刺心臟,自能以劍氣震碎心臟,以他的理解,瘋子的心臟此時已是裂成八爿,可是為何瘋子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痛苦,甚至能夠平靜地說出話來?

  就在一瞬間,所有人又看見,瘋子本來無力垂下去的右手,在電光火石間抬了起來,就如同撫摸情人的秀發,劍鋒輕輕劃過了無歡的咽喉。

  血水噴出,無歡瞳孔收縮,不可置信地捂住咽喉,撐著退后兩步,就像看到幽靈一樣驚恐地望著瘋子,然后,倒下!

  他在地上抽搐著,血水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裳,染紅了他身邊的地面,可他還沒有死,他想不通,為何自己的刺進了瘋子的心臟,瘋子卻沒有死?

  瘋子看著無歡倒下去,身體一動,似乎有些撐不住,嘴角冒出一絲鮮血。

  薛破夜看得心驚膽顫,無歡的死就夠詭異的,瘋子嘴角流血,難不成這兩人真的是同歸于盡。

  瘋子緩步走向無歡,蹲了下去,看著無歡驚恐的雙瞳,附耳低聲道:“我是天心,我的心臟在右邊,與常人不同,如果在左邊,你就勝了!”

  無歡終于明白了原因,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氣,帶著遺憾閉上了雙目。

  瘋子站起身,機械般地道:“無歡抗法,吾奉四殿下之命,已經誅殺!”說完這句話,他緩慢地向馬車走去,上了車,車夫一抖馬韁,華貴的馬車如同煙云一般消失在京都府衙門前。

  京都府衙前出了命案,可是京都府的紫衣,刑部的差官,甚至是羽林衛們都是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馬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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