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左子玄面色大變,一片烏青,咬牙道:“來得好快。”看了楊耀一眼,道:“楊耀,中間究竟是什么瓜葛,一時也說不清楚,如今最要緊的是趕緊離開這里,你快殺了韓昌邦,玄陽真人會護著我們離開這里,否則……我們就真的走不了了。”
楊耀冷笑道:“玄陽真人?我就算殺了韓昌邦,他又能護住幾個人?除了我們,你那地道里還有百來人呢。”
左子玄跺腳道:“這時候哪里還能顧得上他們,只要咱們出去了,此仇必能得報。”
楊耀心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左子玄果然狠毒,近百名為他賣命的部屬,說拋下就拋下,根本沒有半分掛念和擔心。
他眼中一直未曾消逝的殺機此時更濃。
“這些銀子你也不要了?”
左子玄恨恨道:“功虧一簣……不過有一部分銀子已經轉出了京都……不要廢話,快,殺了韓昌邦!”
“好!”楊耀一咬牙,掌刀忽起,竟是對著左子玄切了下去。
左子玄大驚失色:“你……!”掌勢極快,他一時竟是不能躲閃。
眼見便要死在楊耀的掌刀之下,卻聽“咻”的一聲響,一道刀光直向楊耀的掌刀刺來,這一道刀光夾著呼呼風聲,竟是勁氣十足。
楊耀吃了一驚,急忙收掌,“噗”的一聲,那刀光劃過,深深地沒入了墻壁之中。
“不要殺他!”薛破夜的聲音響起,楊耀轉頭去看,卻是薛破夜冷冷地望著他。
那沒入墻壁的,正是薛破夜手中至寶寒刃。
非但楊耀,就連左子玄也想不到是薛破夜救了他,此種情況下,他實在想不通薛破夜為何要出手相救。
楊耀冷聲道:“薛破夜,你這是干什么?”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殺了他,豈不沒了扳倒明月王的證據!”
玄陽真人和韓昌邦的勁氣比拼還在繼續。
到了他們這種武道境界,武技上的對決已經完全沒有了意義,拼的就是勁氣,就是勁氣幻化成的殺招,兩位八道武者的身形已經完全淹沒在霧氣之中,不單臉龐,即使是身上的衣衫也是看不見了。
唯一能見的,就是介于二者之間的氣劍和氣墻。
此時看來,玄陽的氣劍似乎是攻勢,而韓昌邦的氣墻似乎是守勢,但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無論是氣劍還是氣墻,都有可能在一瞬間變成強大的殺招,將對方撕扯的粉碎。
那“嗡嗡”之聲也越來越響亮,武器就像螺旋一樣,在二人的周身不停地旋轉著。
楊耀冷視薛破夜,淡淡地道:“薛破夜,此人我不得不殺……我這幾年來,一直被此人利用,不殺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至于你在朝廷的瓜葛,我沒興趣知道,與我無關。”
官兵就在外面,楊耀心知這幾年苦心經營的局勢已經成為笑柄,對于一直在幕后操縱的左子玄,自然是惱羞成怒,憎恨無比。
“楊耀,你口口聲聲說是被人所誤,難道你自己沒有反思一下,這些錯誤與你自己沒有一點關系嗎?”薛破夜冷笑道:“你好歹也是久經場面的人物,卻被華閑輕而易舉地用佞言蠱惑,恐怕天下人早就將你當成了笑柄。如今你是惱羞成怒,不圖挽救青蓮照,卻圖殺人泄恨,嘿嘿,曾經我聽說楊耀雖然心狠手辣,但算得上一條漢子,今日一見,不過是心胸狹窄之徒罷了。”
楊耀怒道:“你……薛破夜,你……!”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薛破夜眼神銳利,凝視楊耀:“楊耀,你在各州府安排的釘子,也都算是青蓮照的精銳,你可知道,若是你在不交出名冊,這些人就會因為你的無知,損失慘重。冷煙云和他的人已經開始行動,官府的人也開始調查,兩路人馬夾擊,你覺得你安排的那些探子還能好好地潛伏下去嗎?你如今要做的,要么是趕快傳令各州弟兄,讓他們改變原先的計劃,速速撤離,不可輕舉妄動,要么將名冊交給我,我會派人妥善處理此事,你可以放心,薛某以性命擔保,名冊上的弟兄不會有一人被殺。”
楊耀哈哈大笑起來,道:“薛破夜,說了半天,原來你是想讓我交出名冊,嘿嘿,你真是癡心妄想。退一步講,即使我想通知弟兄們罷手,可是如今萬仙觀被圍,我的命令已是傳不出去了。”
薛破夜凝視著楊耀,緩緩道:“楊耀,你我做一筆交易。”
“交易?”
“不錯!”薛破夜淡淡地道:“你交出名冊,我保你性命。”
楊耀冷笑道:“薛破夜,看來你將我當成了一個怕死的人。”
“我沒有說過你怕死。”薛破夜淡淡地道:“我只是覺得,一個人活著,總比死了要好……我不知道你在這個世間是否還有留戀的人和事……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楊耀的眼角微微跳動,眼中劃過一絲黯然。
左子玄靠在墻邊,瞧見玄陽真人和韓昌邦生死相搏,薛破夜和楊耀直面相對,華閑與大師兄都是奄奄一息,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心上,于是緩緩移動身形,向外面挪過去。
雖然萬仙觀被圍,但是地道的事情朝廷未必知道,若是能從地道逃走,那真是萬幸之事了。
他的腳步由慢變快,正自興奮,卻從對面上來兩個人,一左一右,都是黑衣蒙面。
“本官要從地道離開,你們速速護我離去,回頭本官有重賞。”左子玄看到兩名黑衣人,以為是自己的部下,甚是欣喜。
那兩人忽視一眼,就聽一人哈哈笑了起來,聲音渾厚:“你是哪門子的官,姓甚名誰,速速報上來!”
左子玄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敢情眼前這二人并不是自己的部下,心中一驚,一挪腳,便要逃開。
卻見那名黑衣人兩步間竄上,抓住左子玄的腰帶,竟是生生舉過頭頂,爾后笑道:“你這叛賊,我趙天達在此,你還想往哪里跑!”往地上重重一摔,“砰”的一聲,左子玄“哎喲”叫了一聲,嘴中噴出一口鮮血,卷縮在地上,不停抽搐,已是半死。
這二人,自然是從地道中出來支援薛破夜的趙天達和徐平。
官兵圍困萬仙觀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地道中,這一條運輸線頓時便慌亂起來,若非幾個頭領喝止,恐怕都跑開了,如今地道里雖然陣勢暫時穩定,但是趙天達和徐平卻是趁亂鉆出了洞口,來到了參禪堂。
二人本想找尋薛破夜,卻不想碰到要溜走的左子玄,這才上演這一幕。
趙天達知道,左子玄在這里出現,必定是這批逆賊的頭面人物,不可讓他跑了,當即找了繩索,將左子玄結結實實地捆綁了起來,這才像拎小雞似地拎著左子玄,循聲找到了薛破夜。
薛破夜此時正與楊耀正面相視,楊耀臉上神情極為復雜,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大人!”趙天達將左子玄丟在地上,道:“這小子想跑,我把他拿回來了。”
薛破夜點了點頭,吩咐道:“看住這些人,不要讓他們跑了。”
楊耀聽到一聲“大人”,嘴角泛出冷意,終于道:“薛破夜,你想要名冊,萬萬不能。你如今在朝廷混的風生水起,這本名冊到了你的手里,豈不成了你建功的工具,花言巧語,我是不會上當了。”瞥了在地上兀自扭曲掙扎的左子玄,長嘆一聲:“想不到我楊耀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卻見他身形一動,掌刀到處,卻是砍在了正在調息的華閑咽喉處,華閑想不到楊耀這個時候對他下手,一聲“咔嚓”的骨骼斷裂聲響,華閑的頸骨竟然被楊耀的掌刀生生砍斷,腦袋耷拉下去,當即便死去。
薛破夜幾人都是一怔,微一沉吟,薛破夜才搖頭苦笑道:“這……是不是太遲了呢?”
忽聽“轟隆”一聲響,薛破夜感到陣陣勁風擴散,自己的身軀竟然被這股激蕩的勁風吹得有些站立不穩,急忙去看,只見氣劍已經穿透了氣墻,擊在韓昌邦身體四周的霧氣之上,而散開的勁氣,正是韓昌邦身邊的霧氣擴散。
薛破夜心中一涼:“不好,韓昌邦要敗!”
尚未多想,卻見韓昌邦的身體猶如一道沖云箭,“咻”地一聲,騰地而起,直沖而上,“嘩啦”一聲,將屋頂穿透一個大窟窿,瓦礫紛紛下落。
玄陽的身形也幾乎在同時直竄而起,穿開了另一個大窟窿。
薛破夜還以為是韓昌邦大敗逃遁,宣揚去追,心中大驚,沉聲道:“快,咱們看看出了何事?”
楊耀也是驚駭的很,見薛破夜等人已經拎著左子玄出去皺起眉頭,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剛一出門,薛破夜就見到滿院子心驚膽戰的道士,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很顯然,官兵的圍剿,讓他們看到了死亡的威脅。
只是在恐懼中,這些道士臉上更多的是驚訝,都抬頭望天,薛破夜抬頭向天空望去,只見玄陽和韓昌邦的身形,就像在天空中縱橫交錯的兩道流星,僅憑肉眼,已經辨識不出哪一個是玄陽,哪一個是韓昌邦。
夾著風雷之聲,兩位人世間的絕頂高手,在半空中施展著平生所學,進行著轟轟烈烈的生死之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仰視著這難得一見的武者之爭。
薛破夜攥著拳頭,瞧見韓昌邦安然無事,才松了一口氣,但是見到二人縱橫交錯的身影,卻是緊張起來。
“轟轟轟”!
劇烈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勁氣激蕩的勁風,將滿院子人的衣襟都吹動起來。
那股勁風沖在臉上,還真是讓人感到像被打了巴掌一樣難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一次交錯過后,兩位八道武者的身形忽然凝固在半空中,不再動作,就像一幅畫一樣,在黑幕的掩映下,從方才的快速爭斗變成了靜止狀態。
滿院子只聽到眾人緊張的呼吸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片刻后,風雷再起,這一次兩位武者的身形未動,但是從二人的身軀四周,各自射出數道氣劍,頓時間,夜空中氣劍縱橫,激烈撞擊,那一聲又一聲雷鳴般的響動,地動山搖。
薛破夜張大了嘴,不敢置信。
他憶起當初在南玉門時,秦無恨與玄陽的一場無聲對決,那個時候就以為那便是絕頂武者的對壘,此時才驀然醒悟,原來當初那一場對決,只是一種禮貌性的小打小鬧,真正的絕頂武者對決,今夜才是真正見識到了。
這已經不是人類的對決,看在薛破夜的眼里,就像是仙俠小說中神仙的對決。
那一道又一道氣劍,薛破夜完全相信它們有著碎石裂山的威力。
氣劍縱橫,看者只感覺到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只有武者本身,才感到了一股近乎崩潰的壓力,玄陽真人和韓昌邦交手之后,才發現雙方的戰斗力是在伯仲之間,這一場生死之搏,無論誰生誰死,生者即使能活下去,也一定活的很難受,因為要殺死對方,自己一定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
只是雙方都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了真正交上手的時候,已無退路。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時,卻見半空中的韓昌邦和玄陽真人竟然同時被對方的氣劍擊中,兩道身影都向后飄了許遠。
“啊!”
有人叫出聲來,但見兩人的身體,就像兩塊石頭般,直落下來。
“砰砰”兩聲,二人的身體重重落進院中,砸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到,二人的胸口處,都已經染上了鮮血。
似乎已經耗盡了精力,二人的神色都是極度的疲憊。
“國師!”一群道上涌上前去,護在了玄陽真人的四周,卻有一名道士奔到韓昌邦身邊,驚叫道:“總……總舵主……!”
那聲音一叫起來,薛破夜吃了一驚,這聲音如此熟悉,不是綠娘子又是誰。
仔細一看,雖然道袍掩蓋,但是那美麗的臉龐不是綠娘子又是誰?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扮成一個道士隱匿在這里。
薛破夜走了過去,看了綠娘子一眼,在韓昌邦身邊蹲下身子,凝視韓昌邦:“你……你怎么樣?”
韓昌邦嘴角帶著血絲,臉上帶著微笑,氣力衰弱:“玄陽真人……名不虛傳!”
綠娘子從懷中掏出絲巾,擦拭韓昌邦嘴角的血跡,神色悲苦:“總舵主,你傷到哪里?要不要緊?”
“我被他的氣劍擊中,若能找個地方調息……調息三五年,或能復原!”韓昌邦聽著院外已經傳來官兵的呼喝聲。苦笑道:“只是……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綠娘子抬頭看著薛破夜,眼圈泛紅:“你……你救救他,他也算是為了……為了朝廷!”
薛破夜神色嚴峻,心中卻是矛盾無比。
韓昌邦是青蓮照的前任總舵主,與青蓮照的感情,不言而喻,可是青蓮照無論何時,都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更是如今登上龍座的小石頭的心腹大患。
韓昌邦身為八道武者,作為世間巔峰的武者,對于朝廷的威脅自然是更大,如果此番趁他和玄陽傷重,立即除去,對朝廷來說,那都是大大的好事。
可是……韓昌邦這次受傷,出發點雖然是為了挽救青蓮照,但是間接地也是幫助了朝廷,更是在華閑的劍鋒下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難道真的要看著他被官兵殺死?
他正在沉思,一陣笑聲忽然響了起來。
笑聲雄渾有力,所有人都朝笑聲望去,只見院墻之上,竟然站著一個太監。
那太監蒼老無比,神色陰霾,卻偏偏笑得很歡暢,一雙布滿了皺紋的眼睛,卻以一種極為犀利的眼神望著韓昌邦。
“他怎么來了?”薛破夜心中一驚。
來人正是長公主身邊的恐怖太監秦無恨秦公公!!!
兩位八道武者對攻互傷,已無力出手之時,這個妖怪一般的秦公公卻突然出現,這后果……實在有些不妙。
秦公公站在墻頭,雖然他的身材佝僂,但是此時卻是站的最高。
“玄陽,韓昌邦……你們可曾聽過,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啊!”秦公公的笑聲很陰冷:“我不知道你們誰是鶴,誰是蚌,可是你們無法否認,今天的漁翁,是我……秦無恨!”
韓昌邦和玄陽的目光都看向了秦公公,不約而同,二人的眼中都閃過無奈之色,玄陽緩緩掙扎起來,看著秦無恨,淡淡地道:“我該想到,你總是要來的。”
秦公公道:“國師,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你不該因為*皇帝當初的恩惠,便將整個道家毀于一旦。”
“該做的和不該做的,我都做了。”玄陽聲音平靜,猶如平靜的湖水,波瀾不驚:“只是連累韓居士了。”
韓昌邦淡淡一笑,也站起身來,面對秦無恨。
“你二人是自絕……還是要我出手!”秦公公聲音說不出的寒冷。
綠娘子忽地奔到韓昌邦身前,對著秦公公怒目而視:“你要傷他,先過我這一關!”她雖然明知武道修為與秦無恨判若云泥,但還是毫不畏懼地站在了韓昌邦的身前。
薛破夜皺著眉頭,這樣的局面,實在是讓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