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薛破夜提出的整軍分建的計劃在宋飛親自的主持下,以劉宵和楊怡君等諸多將領為班底,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整制。
對于士兵們來說,南北分營卻是天大的好事,免得大家聚在一起不痛快。
南騎兵團和北騎兵團各設一名騎兵衛,而兩名騎兵衛直接由薛破夜轄制,兩大騎兵團在薛破夜的命令下,拉到了泰州城東邊的一片大草地進行訓練,雙方士兵手指木制馬刀,進行陣法演練和對攻,或許不能從根本上提升戰斗力,但是哪怕有一絲提高,也算是薛破夜的心思沒有白費。
這群騎兵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茫然無知,混亂不堪,經過近十日的操練,至少已經可以按照將領的意思進行簡單的陣法攻防了。
至于步兵的各兵種,進行重組之后,也都全力操練起來。
薛破夜來到泰州之前,兵士們散漫無比,但是大帥來到之后,這群兵士才從散漫中開始進入了真正的戰斗狀態。
很快,帶著攻城武器的后續部隊也到達了集結地,就像之前其他的兵種一樣,分南北二營,劃分開來。
薛破夜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投石車。
云梯他是見過的,王族叛亂時,王族使用了大量的云梯攻打京都城。
這些投石車看起來也都很是簡單,算不上先進,但是毫無疑問,用來攻城,絕對有它強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還有兩樣武器極為奇怪,薛破夜是從未見過,仔細詢問,才知道這兩件也是攻城戰中不可缺少的武器。
一樣稱為樓車,又叫巢車。
這是一種攻城瞭望車,車上有望樓,像鳥巢,是在一個八輪車上豎立兩根長柱子,兩根柱子中間有板屋,可以升降,屋中有孔,從孔口,可以觀察城上敵軍的情況,如此可以判斷敵軍在城上布防軍力的強弱,爾后得出情報,那么就可以根據對方防守的強弱,通過旗號,重點攻擊敵方防守薄弱的區域。
另一種,叫做噴缊,這是一種極為堅固結實的攻城作業車,它可以掩護攻城士兵在掘城墻挖地道的時候,避免被敵人的箭矢,石頭,縱火,木擂所傷害。
噴缊能容納十余人,在它的掩護下,士兵可以比較安全地進行作業。
當然,不可缺少的還有虎頭錘,那是用來撞擊城門的絕對武器。
這些武器用來攻城,自然威力無比,但是本身卻是相當脆弱的,除了操作人員,自然少不得要不少兵士進行保護。
薛破夜看得出來,這些攻城武器看起來雖然比較成舊,但是卻沒有任何破損,想來是一直放在庫里,從未使用過,當下也命令攻城部隊進行演練,至少要保證能夠熟練地利用這些攻城武器。
司馬風的消息一直沒有送到,但是薛破夜卻接到了關于沂州方面的消息。
這是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稟大帥,據探子回報,確認沂州已經失守!”
很簡短的回報,卻讓北伐軍的將領們大驚失色,聚集在帥營的將領們,每一個人的臉色都陰沉的可怕,眼眸子里充滿了憤怒的火焰。
薛破夜彎著身子,和宋飛一起,看著案上擺放的軍事地圖,正在聽劉宵的稟報。
“大帥請看,這一條便是沂河,亦是雍州與沂州交界處的微一屏障,水深而急,要想過河,那是要準備大量的渡船。一個月以前,兩萬西北軍便集結在了沂河北岸,而且明目張膽地建造渡船,看樣子就是一副要渡河的樣子,不過要渡過兩萬人,最少也要五百艘渡船才有可能過河,而沂河南岸,沂州方面派了一萬軍力防衛,大都是弓兵,而且備有火箭,一旦西北軍渡河,那么火箭一發,即使過了河,西北軍死傷也必然慘重無比。”劉宵嚴肅地道:“西北軍的騎兵雖然驍勇善戰,但是他們卻未必懂得如何渡河,傷亡慘重的情況下,即使渡過沂河,短兵相接,沂州城便可派出援軍,西北軍也未必能勝。”
“那么沂州城怎么會突然被攻陷?”薛破夜皺眉問道。
劉宵手指劃過地圖,順著沂河一直向上,直到沂河的標記在地圖上消失的地方才停下:“大帥,宋帥,這里是沂河的源頭,昆侖湖,西北兩萬騎兵三萬步兵,便是繞過沂河,從這里突然插到了沂州城下。”
“繞道?”宋飛沉聲道:“從這上面看,要繞過沂河,轉而從昆侖湖插過,那可是多了好幾百里的路途。”
“不錯。”劉宵道:“多出七百里地,而且道路極難行走,即使是騎兵,那也要五六日方能到達沂州城下。但是據探子所報,西北這五萬人馬,晝伏夜出,極為隱秘,沂州方面又疏于防范,以為西北軍是要渡河作戰,所以忽略了昆侖湖那一條路線,這才讓西北軍偷了空子,兵臨城下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晝伏夜出,又要騎兵步兵協同前進,那么這一支奇兵,顯然在半個月前就開始有所行動了。”薛破夜點了點沂河:“而布置在沂河北岸的西北軍,大張旗鼓造船,其實就是為了吸引沂州軍的注意力,他們并非主攻部隊。”
宋飛怒吼道:“這般西北孫子,倒是狡猾的很。”沖劉宵問道:“沂州城除了布防在沂河邊上的一萬人,城里不還有兩萬人嗎,怎么一天就被攻下了?”
劉宵搖頭道:“宋帥,說起來,這沂州城不是被攻下的,而是……而是投降了!”
“什么?”薛破夜和宋飛同時驚道。
“西北軍兵臨城下,沂州城守了半日,而且沂河南岸的守軍聽說沂州城被攻,急忙舍下了沂河回援,沂河北岸的西北軍趁機渡河。沂州城下的西北軍并沒有強行攻城,而是調轉槍頭,與渡過河的西北軍前后夾擊,將沂州援軍困住,殺了半日,援軍死了兩千多人,沂州府尹派人出城投降,西北軍這才不費一兵一卒攻下了沂州城。”
“砰!”
宋飛拳頭重重砸在案子上,案子“咔嚓”一聲,竟是裂開了口子。
眾人一驚,宋飛也自知失態,急忙單膝跪倒:“大帥,我……我……請大帥降罪!”
薛破夜上前扶起,嘆道:“宋帥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我對此又何嘗不是痛恨交加呢。”
“他們只需堅持三日……!”宋飛目眥俱裂:“那沂州城堅固結實,城內軍民加起來亦有三四十萬,糧草也足夠……只需要堅持三日,我們便可救援……沂州城再與我們里應外合,西北軍焉能不敗?可是……那個混賬……!”
楊怡君皺眉道:“大帥,宋帥,亦末將愚見,沂州府尹侯彰降敵,無非有三種原因。”
“你說?”
“第一,侯彰貪生怕死,被西北軍嚇破了膽,是以開城投降。第二,侯彰為免沂州城百姓遭受滅頂之災,無奈之下,才降。”楊怡君神情肅然:“最后一種,末將也許要出言不慎了……侯彰已被雍州說服,暗地里已經投靠了雍州,他在沂州城堅持半日,也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
宋飛陰著臉道:“好個侯彰,等我攻下沂州,老子要剝了他的皮。”
劉宵神色極為嚴肅:“大帥,宋帥,侯彰做出投降之舉倒也罷了,可是……可是沂州將士和沂州的百姓,竟然毫不反對地就迎接西北軍的進入,這……這只怕是最危險的。”
楊怡君點頭道:“正是,這便說明,沂州百姓的心里,不是向著朝廷,而是向著……明月王。”
“各州謠言四起,這沂州離雍州最近,宣揚的更是嚴重,如果侯彰之前一直沒有強加控制,那么那里的百姓定然會以訛傳訛,相信了那些謠言……!”劉宵正色道:“是以我們不但要面對西北軍的壓力,而且還要注意百姓的心思。”
薛破夜點頭道:“這些,圣上和丞相已有計較,大家不必憂慮。”心中卻暗想:“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他們是否出面了?那也是一個險象環生的戰場啊。”
“如今首要任務,是如何應對當前局面。”宋飛沉聲道:“至于文人之戰,交給丞相他們好了,圣上和丞相必能為我們解決后顧之憂。”
薛破夜點了點頭,問道:“如今西北軍的動靜如何?”
“探子回報,西北軍留有一萬五千人留手沂州,其余兵士已經開始往北開拔,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是準備挺進青州,意圖拿下青州城了。除此之外,沂河下游也出現了西北軍的行蹤,具體多少兵力,目前還不清楚,不過那一支兵馬,想來也是要合沂州出發的西北軍共同向青州進攻。”劉宵憂心忡忡。
“什么?”宋飛眉頭緊皺,向薛破夜道:“大帥,你看。”指著地圖,嚴肅地道:“沂州位于雍州東南部,這青州位于雍州東北部,勢成品狀三角。一直以來,沂州和青州互為犄角,西北軍要進京都,必須要破此二州,這沂州后面有泰州相連,而青州之后,有惠州相連,按理說,西北軍戰斗力再強,要想闖過這些地方,那也是絕不容易的。可是如今西北軍暗度成倉,沂州不戰而降,兩只犄角就缺了一只,格局便被打破,西北軍沒了后顧之憂,自可直逼青州,一旦拿下了青州,那么這一對犄角便反過來成了雍州的犄角,三角成形,我軍到時候若想進攻雍州,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劉宵恨聲道:“侯彰這家伙……如此一來,我軍已處被動之地了。”嘆了口氣,道:“大帥,楚氏兵書上也曾說過,當初開國武侯平定天下,這出雍州的第一戰,便是奪下了沂州,繼而以迅雷之勢攻下了青州,形成了犄角之勢,亦為平定天下奠定了基礎。兵書上說,楚侯最終能一統四海,這兩戰是根本,因為那樣一來,楚侯不單憑仗三角之勢形成了堅固的防御態勢,而且隨時可以從沂州和青州兩路出兵,攻擊任何地方,也正是退可守,進可攻的戰略格局,讓楚侯終成霸業……如今看來,這明月王所走的路,便是楚侯當年的路了。”
宋飛皺著眉頭,凝視著軍事地圖,攥著拳頭道:“青州絕不可丟,一旦失了青州,即使西北軍圖謀不了天下,但是這一塊地方,從此之后將不再屬于大楚了。”說完,一個巴掌按在了包括青州沂州在內的大片西北地區。
“青州府尹可不可靠?”薛破夜皺眉問道。
宋飛點頭道:“大帥放心,青州府尹羅無言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曾經還在京都時,甚至與明月王的部下發生過爭執,他對朝廷是忠心耿耿的,即使西北軍兵臨城下,他拼死也會支撐下去的……不過此人雖然治理才能出眾,卻不善指揮作戰,而且青州城內,有名的武將極為稀少,所以……我軍需速派援軍,前往救援青州。青州……絕不可失!”
薛破夜沉吟許久,終于道:“宋帥,你打沂州,我領軍去救青州。”
宋飛走到案前,單膝跪地:“大帥,末將懇請前去救援青州……大帥自攻打沂州,還望大帥成全。”
其實在場的人都知道,相比起前往青州援救,攻打沂州的難度顯然是要容易一些的。畢竟泰州是后勤保障之地,離沂州甚近,如今沂州又只有不到兩萬西北軍,即使加上已經投降的沂州軍,憑北伐軍目前的實力,還是有很大的希望功課沂州城。
而青州那邊的形式,顯然就危險得多。
三四萬西北軍從沂州出發,進攻青州,沂河下游,更有一股數目不明的西北軍勢力,兩路夾擊,宋飛要想救援青州,很有可能在半道上便會與沂州趕去的西北軍遭遇,那便是一場大戰。
沂州出發的西北軍絕對不會讓北伐援軍救援青州,而沂河下游的西北軍,將主力進攻青州,青州府尹羅無言本就不是將才,即使惠州也發出援兵,也未必能夠阻住西北軍的進攻。
沂州百姓既然受到謠言的蠱惑,青州百姓想必也有所影響,如此一來,又添了幾分不可預測性。
所以前往青州救援,實在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而且最終的目標,那是一定要保住青州的,否則對于北伐軍來說,將是致命的打擊。
薛破夜站起身,上前扶起宋飛,正色道:“宋帥,你年事已高,前往青州長途跋涉……!”
宋飛立刻道:“大帥,此番承蒙圣上眷顧,封我為統軍副帥,那是末將無上的榮耀。末將十六歲從軍,打了不少仗,雖然近些年國泰民安,無仗可打,可是末將報國之心卻從未懈怠。大帥別看我老了,一頓飯,末將能吃半頭牛,喝十壇酒,還能開三百石的弓……大帥撥給我五萬人馬,末將必保青州無恙,一旦有失,末將提頭來見,愿立軍令狀!”
薛破夜見宋飛神情激奮,眸子深處充滿了無比的斗志和自信,這一番話講的更是血性方剛,甚是感動,當即便道:“好,宋帥,青州之任,就托付給您了。我調給你十萬步兵,將北騎兵團也撥給你,全憑你的指揮,只望宋帥一戰功成!”
“多謝大帥!”
“劉宵!”薛破夜沉聲道。
劉曉上前跪倒:“末將在!”
“本帥令你跟隨宋帥左右,協助宋帥,一定要保證宋帥的安全。”
“末將遵令!”
“大帥!”宋飛稟道:“待末將保住青州,大帥拿下沂州后,我自沂河下游挺進西北,大帥亦可從沂河上游出師,兵分兩路,圍攻雍州城,則一戰可成!如今西北軍從沂州開拔,末將必須趕在西北軍之前到達青州,這便領軍出發。”
薛破夜握住宋飛的手:“宋帥保重。”
宋飛張了張嘴,終是什么也沒說出來,抱拳一禮,轉身出帳。
“劉宵將軍留下,你等先且下去整軍,傳令下去,今夜連夜開拔,挺進沂州。”薛破夜吩咐道。
“是!”
待眾將退下,劉宵才恭敬道:“大帥還有何吩咐?”
薛破夜背負雙手,在營帳內來回走動,神情嚴肅,劉宵見狀,竟然有些緊張。
“你知道我為何要派你跟著宋帥?”薛破夜終于問道。
“大帥是要末將協助宋帥,而且要末將保護好宋帥。”劉宵道。
薛破夜淡淡一笑,走到劉宵身邊,低聲道:“這是其一,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大事要讓你去辦,記住,不是本帥令你辦,而是……圣上的意思……!”
劉宵急忙跪倒:“末將誓死效忠圣上,萬死不辭!”
薛破夜淡淡一笑,附耳輕言,劉宵臉色一驚,皺起眉頭,迅即堅定地道:“末將必當竭盡全力,不辜負圣上和大帥的期望。”
“我說過,那只是一種假設。”薛破夜神情肅然,低聲道:“若是沒有任何跡象說明宋帥有異,你必當全力輔佐宋帥,保護他的安全。”從懷里掏出一份卷軸,遞給劉宵:“這是蓋有玉璽的圣旨,情況有變時,你可拿出。”
劉宵小心翼翼地接過圣旨,收好之后才道:“大帥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不軌之人接近宋帥!”他這一句話說的語氣極重,斬釘截鐵。
當夜,宋飛和劉宵領著十萬大軍,從泰州開拔,全力向青州救援,而同一時間,薛破夜統帥大軍,直取沂州。
大戰,終于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