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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九章 【相語】

  蕭素貞懷了身子,這讓薛破夜發自骨子里感到興奮和激動,當下便吩咐胡總管安排了一桌酒菜,除了蕭素貞蕭月竹,綠娘子,蘇瑪優,小靈仙,明虛和尚,張虎以及張虎的妻子含香都坐上了桌子。

  薛破夜舉起酒杯,微笑道:“來,都喝了這一杯酒吧,當做暖身子。”看向蕭素貞,柔聲道:“素貞,你便以茶代酒,和大家喝一杯。”

  蕭素貞溫順地點頭,眾人都舉杯而盡。

  “其實薛破夜來這個世界,是一個意外。”薛破夜坐在酒桌上,輕聲道:“那也是一個冬天的夜里,其實我都不知道怎么到了那里,如果不是月竹,我想那一夜我已經死了。”

  眾人都靜靜地聽著,雖然并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兩年多,我經過許多事情,也結識了許多的人。這一切在我看來,就像是在做一場荒誕離奇的夢,我自己現在回過頭去看,都無法理解我是如何有了今天的成就。”薛破夜似乎醉了,又似乎是壓抑已久的心里話需要傾瀉一樣,幽幽道:“可是當我和你們相知相惜后,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很真實的,我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愛人,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地位,也得到了許多夢寐以求的朋友……這終究不是一場幻幻空!”

  “薛郎!”蕭素貞手拿著香帕,輕輕為薛破夜擦拭了一下眼角,柔聲道:“你是不是喝醉了?早些歇著吧。”

  薛破夜握著蕭素貞的手,微笑著,然后看著桌上幾位風姿各異的女人,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滿足感,動情地道:“好好生活吧,我會好好地陪伴著你們,好好照顧著你們……都好好活著吧,活得快樂,活得開心,活的自由!”

  眾女心中也是一陣溫暖。

  這一頓飯吃了許久,桌上,薛破夜大都是回憶起當初在杭州的生活,眾人就當聽故事一樣,津津有味地聽著薛侯爺的發家史。

  夜色太深,而且天寒地凍,薛破夜擔心這一眾女人受不了寒氣,當下便讓眾人都歇著,總衛府面積巨大,綠娘子和蘇瑪優的別院也早就安頓好。

  薛破夜疲勞無比,這一樣并沒有陪任何一個女人歇息,只是讓張虎扶著他回到了正屋。

  “薛……薛兄弟,做兄弟的就這樣冒昧稱呼你。”張虎皺著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什么不痛快,那就和張虎說一說,解解悶氣,憋在心里可不好。”

  薛破夜淡然一笑,道:“張大哥,你看出我不高興了?”

  張虎嘆道:“薛兄弟,你平日里雖然善于言語,但是從不會將感情太過顯露在外,今夜說這些話,有些反常啊。”

  薛破夜拉著張虎的手,回到屋中坐下,才嘆道:“知我者,張大哥也!”

  “薛兄弟,你有什么心事?”張虎正色道:“若是用得上張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薛破夜搖了搖頭,輕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感覺這次回來,朝廷的許多事情似乎都變了。”

  張虎豈能不知薛破夜所指,低聲問道:“薛兄弟,你是不是說朝廷更換官員的事兒?”

  薛破夜知道張虎如今跟定自己,那是純粹的自家人,也不隱瞞:“張大哥,我今兒在慶功宴上,才知道吏部尚書換了人,不久前才上任的何儒會如今已經不在其職了。”

  張虎點頭道:“這事兒我也是知道的。聽說那何儒會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被言官們諫言,丞相大人請旨圣上,給罷免了。這新任的吏部尚書游少卿,那是圣上親自定下的人,此人上臺后,立刻廢黜了不少官員。”

  薛破夜摸著鼻子,想了想,知道這些新上去的官員,很有可能是小皇帝暗中交給游少卿去安排的,實際上這個游少卿就是小皇帝用來罷免任用官員的一個幌子而已。

  “薛兄弟,其實這事兒依我看,你也無須擔心。”張虎緩緩道:“這更換官員的事情,倒也未必是圣上對兄弟你什么意見。”

  薛破夜“哦”了一聲,道:“張大哥,何以見得?”

  張虎正色道:“薛兄弟有所不知,自你率軍離京之后,圣上可是忙得很。除了要應對國事,處理朝務,而且親自考察大量的官吏,據說有一陣子,圣上每日里都要接近二三十名地方官吏。親自詢問各項事宜,這些事兒宮里宮外都是知道的,都說如今的皇帝是個勤政的好皇帝。一個月前,圣上還舉行了官試,將那些有才能的地方官吏和一些算不得有才干的實職官吏聚在一起,進行了一番考試,嵐丞相亦與圣上一起監考,很是嚴厲。考完之后,立刻就罷免了一批徒有虛表的實職官吏,將那些在考試中成績極佳的官員提升了上去,填補了那些空缺。”

  薛破夜聽到這里,不知怎的,心里竟是一陣欣慰,也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小皇帝。

  “圣上這次的考題后來也傳了出來。”張虎興奮道:“竟不是四書五經冠冕文章,而是一些很奇怪的問題。那上面都問該如何做官,如何做好官,做官之后,該以何種手段提高各衙門的辦事效率,獎懲措施該如何辦理,甚至還問起各州府的氣候條件,地理山川概貌,可說是千古以來極稀罕的考題,能夠答上來的官員并不多,不過答上題的,也都是在民間聲譽極佳才干卓越的有才之士。”

  薛破夜哈哈笑道:“什么稀罕的考題,那都是我當初教他的。”忽覺這樣說有些不妥,只是笑了起來。

  他忽然間,明白了這次官員調動的真正用意。

  小皇帝當然不是為了清楚薛破夜的黨羽,雖然多少免不了牽動了薛破夜的勢力,但是歸根到底,小皇帝乃是為了大楚江山著想。

  皇帝登基之時,人心不穩,那個時候,自然要多多安插親信,那是為了能夠控制朝廷局勢,當時薛破夜和嵐蕪卿也是從這一點出發,選擇官員的基調,主要是以忠誠為主,對于個人的才能,當時時間倉促,倒也沒能即使考察。

  就好比吏部尚書何儒會,其實他的才能顯然是拿不上臺面的,無非是善于諂媚,因為要依靠薛破夜飛黃騰達,所以在那個時刻,是堅定地依附在薛破夜腳下的,那個時候用他,自然可以穩定住吏部一系,而且能夠利用何儒會提拔更多的親信官員,以此來穩定朝局。

  但是嵐蕪卿和薛破夜的控制局勢能力顯然比預期的更強大,只經過幾個月的短暫時間,已經穩定了帝國皇帝更新換代最重要也是最危險的時期,帝國有條不紊地進入了發展時期。

  在薛破夜和嵐蕪卿的幫助下,小皇帝的權威一日勝過一日,這樣一來,朝臣盡服,那么帝國想要發展,就不需要太多只有忠誠而沒有才干的臣子了。

  帝國需要真正能夠治理國家,真正能夠促進國家發展的臣子來為龐大的帝國機器服務。

  小皇帝無疑是一個很有進取心的人,所以他才會不遺余力地大肆更換官員,為帝國的前進選擇更為合適的人才。

  薛破夜為帝國擁有這樣的皇帝而感到欣慰,更因為此番動作很有可能不是針對自己而為自己感到欣慰。

  功高震主,這個是歷史上無數權臣的最大隱形罪名,薛破夜在扶持小皇帝的過程中,無疑讓自己的權力達到了巔峰,朝堂內外,政事軍事,那都是有自己的人,這樣的人物,在歷史的軌跡,自然是要受到最高統治者的忌憚的。

  薛破夜并不想與小皇帝針鋒相對,那是他內心深處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接風宴上,游少卿的一句話,讓薛破夜差點以為這種局面即將開始,但是張虎這幾句話,讓他忽然明白,小皇帝只是一個有進取心的皇帝,只是為帝國在服務,對于這個師傅,應該是沒有敵意的。

  當然,薛破夜心中,會存著一個萬一……!

  次日早朝,薛破夜出現在了朝堂上,見到薛破夜重新站在熟悉的地方,小皇帝看起來很興奮。

  或許在小皇帝的內心深處,他是極其希望身邊有他信任的師傅在幫襯著他。

  朝議開始,小皇帝便毫不避諱對薛破夜的贊揚,群臣亦是隨著小皇帝的話鋒,對薛破夜北伐之戰,大是贊頌,薛破夜只是謙恭應對。

  西北戰后局勢的處理以及犒賞北伐軍的事宜早已吩咐臣子們去辦理了,所以朝會上并沒有議論太多,一開始議的,還是國內的各項事宜。

  薛破夜瞧著小皇帝處事冷靜干練,王者之氣隱現,心中贊嘆之余,亦是欣慰。

  忽見禮部尚書潘岳出奏道:“啟稟圣上,圣上大婚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不知圣上是否還有何交待?”

  薛破夜一怔,忽地明白,小皇帝和任大將軍的曾孫女任雪的婚事只怕是要舉行了。

  小皇帝看向薛破夜,笑道:“薛愛卿,朕要大婚了,就等著你回來主婚。”

  薛破夜急忙出班道:“恭喜圣上,龍鳳相配,圣上君臨天下,皇后母儀天下,國泰民安,實乃我大楚之福!”

  群臣一齊跪倒:“恭喜圣上,賀喜圣上!”

  小皇帝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笑著令眾人平身,這才向薛破夜道:“薛愛卿,你在西北時,給朕上過折子,那北胡鷹突帥要與我大楚十年不戰,這真是大大的好事,十年不戰,我大楚便可借著時間休養生息了。”忽然笑著對朝臣道:“胡人的心思,那是想借著十年與我大楚互通有無,漸漸發展壯大,等他們壯大了,再來打我們楚國的心思。可是他們難道不知,我大楚國富民強,地大物博,十年之后,比起他們的壯大,我們楚國會更強盛,那個時候,正是我大楚平定北胡之時!”

  群臣都笑了起來。

  不過不少有見識的臣子心中明白,這十年不戰,乃是西北大戰造就的,若不是薛破夜震懾胡人,讓湖人心生畏懼,那也不可能出現十年不戰的約定。

  “圣上,北胡的使團最近幾日便要趕到京都,商談通商事宜,以及平定麒麟山脈和漢水古渡逆匪事宜。”薛破夜緩緩道:“圣上說的不錯,我們楚國地大物博,根基條件十倍于北胡,可是……!”頓了頓,終于道:“可是再好的武器,也要會使,臣下只盼在圣上的帶領下,我大楚臣子百姓,勵精圖治,積極進取,這才能在十年之后,強盛于北胡!”

  小皇帝點頭道:“薛愛卿說得甚是。胡人都想著勵精圖治,若是我大楚還自持天朝上國不思進取,十年之后,未必便比胡人強。諸位愛卿,朕只愿爾等鞠躬盡瘁,為國盡忠,十年之后,平定北胡!”

  “圣上英明!”群臣齊拜:“謹遵圣命!”

  起身之后,嵐蕪卿出班道:“圣上,十年不戰,機遇難逢,若非薛侯爺在西北大勝胡人,難有此等機會。既然北胡使團要前來京都朝拜,依微臣淺見,除了通商和剿匪之外,或可能更進一步溝通交流。”

  小皇帝道:“丞相,如何進一步溝通交流?”

  嵐蕪卿正色道:“十年不戰,就未必說十年之后必戰。收付胡人,未必只能以武力,依微臣所見,我大楚可與北胡開姻親之路,這樣一來,楚胡結親,十年之后,楚中有胡,胡中有楚,到時候未必便會開戰啊。”

  嵐蕪卿話聲一落,吏部尚書游少卿立刻出來道:“圣上,丞相所言雖有道理,只是微臣頗覺有些不妥。”

  小皇帝抬手道:“起來說話。”

  游少卿起身奏道:“微臣以為,我們楚人娶胡人,讓他們將女人送過來,自然無話可說,但是若讓我大楚子民嫁入荒蠻之地,卻頗有些不妥。我大楚禮儀之邦,楚人血管里流的是仁善之血,胡女在楚國生下孩子,得我楚國詩書教導,自能是非分明,但是我楚女嫁入胡地,生下的孩子,到時候都被胡人教成惡狼,這……這如何對得起祖宗?”

  這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了,不過楚國與北胡本就分歧極大,游少卿這樣一說,竟然有不少官員點頭稱是。

  薛破夜立刻道:“游大人,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丞相所言,胡楚通親,那是解決雙方仇視的極佳方法,至于只能胡女嫁過來,不許楚女嫁過去,當真有些極端。若想北胡與大楚真正達成融合,互相拿出誠意是必不可少的,而我楚女嫁入胡地,就等于將我大楚的文化帶入了胡人那里,游大人或許還不知道我大楚文化的厲害,只要給予它發展空間,它可以融合任何一個民族,何況區區胡人,姻親一開,隨著時日的推移,胡地出現大量我楚裔胡人,那個時候,這些胡人難道還會揮著刀子殺向他們母親的國度?”

  當下朝堂里,意見不一的官員悄聲議論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薛破夜向小皇帝一拱手,道:“圣上,若開姻親,便當從圣上開始。臣下得知,北胡巴爾虎特部族長忽巴亥有一個孫女,叫孛爾連月,與圣上年紀相仿,而且深愛中土文化,若是納她為妃,想必會為胡楚姻親開個好頭啊。”

  小皇帝臉上一喜,這孛爾連月就是香葉子,那是小皇帝一直記掛的北胡小美女,此時聽薛破夜提出來,當真是正中下懷,和薛破夜對了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咳嗽兩聲,眾臣急忙停止了議論。

  “這個……嵐丞相,薛愛卿,胡楚通親,未嘗不可,唔……等北胡使團到來,再好好議一議!”小皇帝故作鎮定:“當然,薛愛卿說的很有道理,那個……那個孛爾連月既然喜愛大楚文化,唔……!”

  群臣有些錯愕,平日里小皇帝說話做事可是雷厲風行,頗有先皇遺風,怎的今日說話卻像喉嚨里有魚刺啊?

  群臣自然不可能知道,孛爾連月是小皇帝的夢中小美人呢。

  散朝過后,群臣出了宮門,嵐蕪卿立刻拉著薛破夜的手,笑道:“侯爺,老夫家中備了薄酒,不知侯爺可有空閑前去坐一坐?”

  薛破夜見老丞相笑臉盈盈,知道今日請自己去,絕非是心血來潮,恐怕是有什么話要說,點頭道:“正要拜訪丞相府上!”

  當下二人乘車,徑自來到了相府。

  雪雖然停了,但依舊有隨時繼續飄落的可能,白皚皚的積雪,為京都肅穆的城池披上了圣潔的外裳。

  一處極雅靜的小屋子里,嵐蕪卿和薛破夜落座之后,開門見山地道:“侯爺,你在西北征戰時,宮里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薛破夜平靜地道:“這京都可是每天都在發生大事啊。”

  嵐蕪卿呵呵一笑,迅即才低聲道:“太后趁薛侯爺北伐之時,在宮里欲行刺圣上。”

  薛破夜皺皺眉,卻沒有顯出吃驚之色,太后在后面鼓搗一些事兒,也是薛破夜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小皇帝平安無事,那么太后的陰謀顯然是落空了。

  “太后如今怎樣?”薛破夜看著嵐蕪卿問道:“被囚禁冷宮?”

  “死了!”嵐蕪卿淡淡地道:“太后已經死在了御花園。”

  薛破夜皺起眉頭。

  太后勾結易辰淵欲行刺小皇帝,卻被長公主所救,這些事兒知道的人用手指頭能數過來,不過小皇帝卻也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嵐蕪卿,畢竟嵐蕪卿和薛破夜是小皇帝的左膀右臂,薛破夜不在京都,小皇帝只能將此事告訴嵐蕪卿。

  當薛破夜從嵐蕪卿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不由長嘆了口氣,明月王自六合院消失時,他就覺得此事與易辰淵有莫大的干系,但是實在想不到,易辰淵竟然是與太后勾結在一起。

  “最近死了不少人!”嵐蕪卿撫著胡須道:“大獄里的楊耀和玄陽老道在一天晚上同時死去,身在云州的前太子,近日傳來消息,因為偶然風寒,病情每況俱下,不久前剛剛死去……呵呵,這些人死的都是時候啊。”

  薛破夜的心卻沉下來了。

  這些人的死,絕非平常,難不成是小皇帝命人暗中解決的?

  嵐蕪卿嘆道:“薛侯爺,你恐怕也看出來了,這些人的死,或許和圣上有關,也或許和圣上無關,但是這些都是該死的人,該死的人,總是會死的。”頓了頓,凝視著薛破夜,輕聲問道:“薛侯爺,老夫冒昧問一句,你說你我是否也有一日會成為該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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