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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過關

  蟬本應該活不過夏天。但不知是不是云霧森林與世隔絕氣候獨特,在這微涼的秋夜里居然響起了蟬鳴。

  聽著這稀奇的蟬鳴,等在不遠處的趙光有些煩躁,伸手在身邊樹干上摸索著想把那詭異的蟬揪下來。

  “你干什么呢?”這時嬴抱月走來,好奇地看著他問道。

  “我抓蟬呢,”趙光道。

  “你抓它做甚,”嬴抱月看著他道,“蟬潛伏地底十年,只為了地上三月光陰,它活不了多久的。”

  趙光聞言手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這是小孩都知道的常識,但這名少女說出來卻莫名讓他心頭一窒。

  高蟬多遠韻,茂樹有余音。在東吳高官都愛佩帶玉蟬,寓意一鳴驚人,蟬不過是個普通的飾品,但這個少女提起蟬,卻讓趙光不由得想起一些事來。

  他的目光停留在嬴抱月纏繞著布條的手腕上,耳邊響起之前李稷對她的斷言。

  “你……”為了掩飾心中情緒,他抬頭看向不遠處離開的宋謙,“你和中唐繼子的話說完了?”

  “嗯,”嬴抱月點頭,“說完了。”

  “那我呢?”趙光興致勃勃地湊到她面前,“你有什么要囑咐我的?”

  看她剛剛向宋謙叮囑了那一大堆,他和她認識那么久了,怎么也該有個一二三四條吧?

  “囑托?”嬴抱月愣了愣,“我沒有什么好囑托你的。明日你跟緊春華君他們就好,不要亂跑。”

  趙光覺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那你這大晚上叫我出來是要干什么?”他瞪大眼睛,真是白瞎了他還激動了一下。

  他可不是李稷,在北寒閣天天晚上有人找他結果那人還能天天晚上只修行不出門。

  畢竟他真是難得晚上有女孩兒約他出去……

  “我只是有件事一直想問你,”嬴抱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初階大典結束后事情太多就給耽誤了。”

  再不問恐怕都沒機會了。

  看著眼前少女沉靜的目光,像是有一股涼氣按下了趙光心中的躁動。

  “你想問什么?”趙光問道,聽到初階大典他原本胡思亂想頓時拋到了腦海。

  畢竟那場大典真發生了不少事。

  “你素來消息靈通,但不知十幾年前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嬴抱月神情復雜,她上輩子十幾歲的時候只顧著打仗了,收集消息的事都交給了副官,不然有些事她早該注意到。

  “什么事?”趙光眸光沉了下來,“是和其他國家王室有關的事么?”

  嬴抱月驚訝于這個少年的敏銳,在搞情報上這位東吳的郡王果然是專業的。

  她點頭,“有關后遼王室。”

  “果然,”趙光吐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你要問慕容氏的事情。”

  在初階大典上她遇上的最后一個對手,姓慕容。

  但有王族姓氏和是不是王室這是兩碼事,不然山海大陸上就遍地王室了。

  后遼,國姓慕容。

  在山海大陸上,后遼王室可以說原本是最不出名的一個王室。直到那位公主的出現。

  “當年的那位北國第一美人,”嬴抱月注視著趙光通曉世事的眼睛,“后遼長公主慕容音,是不是有一個弟弟?”

  趙光眸光一凝,隨后淡淡道,“的確算是有一個。”

  “算是?”嬴抱月聞言一愣,“怎么還有算是?”

  慕容音是后遼的正統公主,如今的后遼王是她的親哥哥。按理說她弟弟也定是正兒八經的后遼王子,怎么還有這種說法。

  “只因那位長公主的弟弟只是她一人的弟弟,嚴格意義上不能算是慕容氏的子孫。”趙光解釋道。

  嬴抱月眸光一頓,看著趙光輕聲問道,“是同母異父?”

  趙光驚奇地看了眼前少女一眼,沒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能想到這一層。

  “沒錯,”趙光點頭道,“據說那位長公主的弟弟是她母親和侍衛私通所生。”

  “她和那個弟弟應該差至少十歲,她的母親算是高齡產子,因為難產去世了。”

  趙光緩緩道,“后遼雖然民風比較開放,但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后遼王將那個嬰兒丟到了馬廄自生自滅,但不知為何那位公主卻在夜里將那個孩子偷偷抱了回來。”

  這也算是當時的一件奇事。

  畢竟有些這樣的一個弟弟,任何公主都只會當作恥辱恨不得那人去死,但慕容音卻在后遼王面前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那個孩子,放在自己宮中撫養。

  久而久之誰都知道后遼公主格外疼愛那個野種弟弟。

  然而這個故事最終只可能是悲劇。

  只要知道慕容音后來命運的人都能猜到。

  嬴抱月聞言閉上眼睛,“那個孩子后來呢?”

  “想必你也能猜到了,”趙光淡淡道,“慕容音逃婚,然后后遼大臣們做主抓來了那個孩子,拎到了雪山下懸掛于刀尖之上,逼慕容音下山。”

  雖然當時后遼王不在國內,但這也是他的命令。

  畢竟那個孩子沒有人會把他當回事。

  “然后呢?”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恐怕沒有威脅成。”

  不然那位后遼長公主也不會尸骨無存地消失在西嶺雪山上。

  “沒錯,想那西嶺雪山是什么地方,”趙光嘆道,“那小孩當年還不滿五歲,不管是不是天生修行者都沒覺醒,又受了驚嚇,剛被帶到山下就受到寒氣入侵死了。”

  死了。

  嬴抱月袖中的手攥緊,“確定是死亡了嗎?”

  “那是當然,”趙光曾經也有過懷疑,但當年那個孩子的確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當年西戎求和親的使者直接到后遼逼婚,和后遼官兵一起去的西嶺雪山,”趙光看著嬴抱月道,“哪怕后遼人想徇私容情,在西戎人的監視下也不可能放棄這威脅慕容音的唯一把柄。”

  那個孩子的尸體估計都要被檢查無數遍。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么,”趙光看著嬴抱月道,“但那個叫慕容恒的少年不太可能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死人是不可能復生的。

  “況且不管現在說什么,慕容恒也已經死了,”趙光看著嬴抱月道,“之前南楚御禱省的人去山下找尸體撿回來不少尸體碎片,說是被山石壓碎了都不成人樣了。”

  但即便如此卻也沒有人來給這個犯下大罪的少年收尸。

  “北寒閣說本來就是收養來的孤兒,不知道是何人教唆,總之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趙光道。

  無人牽掛,無人收尸,無人依靠。

  趙光心中感慨。

  那個少年終究只是個漂泊在人世間的鬼。

  “好的,我知道了,”嬴抱月閉了閉眼看向趙光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抱歉打擾你休息了,明日還要過關,早點睡吧。”

  過關么……

  趙光心中的思緒頓時被這個詞打斷變得緊張起來。

  他抬頭看向天邊,黑暗中的石門關高大巍峨,像是一只怪物,長大嘴等著他們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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