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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面具

  “殿下,我臨走前會來和你告別的。”

  那一天離開世安院的時候,孟詩的確是這么和她說的。

  雖然相認的時間不長,但嬴抱月很清楚,孟詩是個守信之人。

  山鬼公布高階大典的那一晚發生了太多事,她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沒能和孟詩說。

  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孟詩卻不辭而別了。

  而就在北魏修行者撤離汝陽城后,北魏王也發布了國書,封鎖北魏邊境,并命令禁止其他五國等階七以上的修行者入境。

  “姐姐,也許阿詩只是臨走太匆忙了,沒來得及來告別呢。”

  世安院中,姬安歌坐在屋外的石桌邊,安慰著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的嬴抱月。

  “是啊,小歌還說要給我帶她剛繡好的帕子做紀念,結果也什么都沒留就走了,”李堇娘嘆了口氣,嬴抱月和孟詩有約定,她和孟歌也有約定。

  不過孟歌不辭而別她卻沒有多擔心,畢竟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情況,說要臨走時告別也不過是客套,就算忘記了也沒什么。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堇娘不是很明白,只是孟詩臨走時沒有告別,為什么嬴抱月看上去會如此不安,畢竟她也不是會對此等小事如此斤斤計較的人啊。

  “也許孟詩只是忘了呢。”

  “嗯,”嬴抱月抬起頭,握緊手上的刻刀,笑笑道,“也許是我想多了。”

  北魏包括北寒閣弟子在內那么多人在連夜出城撤走,那一晚肯定兵荒馬亂,孟詩沒時間來和她道別也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他們約好了,在北魏還會再見。

  嬴抱月低頭看向桌子上她刻到一半的人皮面具。況且孟詩的身邊還有莫華在,無論發生什么,那位名動天下的北魏光華君一定會拼盡一切保護她。

  她為什么還會感到不安呢?

  “話說北魏修行者真的都走了?”這時歸離在一邊和姬安歌咬耳朵,“那你舅舅也走了?”

  對了,還有林挽弓。

  嬴抱月霍然站起身,看向身邊的女孩子們。

  “我出去一趟。”

  汝陽城,清風樓。

  這座酒樓曾經被北魏修行者包下,又在一夜里撤走,此時人去樓空,只有店小二在底下忙忙碌碌帶著人清理著店鋪。

  樓上最高一層的屋檐上,此時坐著個穿著粗布短褐的男人,男人的身邊擺著一溜空酒壇,看著已經喝了不少了。

  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舉壇痛飲的男人也沒有回頭。

  季大在窗外看著屋檐上一溜粗陶酒壇里攙著的兩個青瓷酒壇,靜靜開口。

  “她來過了?”

  林挽弓停下舉著酒壇的手,背對著季大,默默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你和北魏人一起撤走了,”季大蹙眉,“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徒弟怎么一聲不響就離開了?”

  “我也不知道,”林挽弓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我和她說好一起回北魏的,但昨晚她莫名其妙就和其他北魏修行者一起走了,連封信都沒給我留下。”

  他還是今天早上問店小二的時候才知道北魏繼子和光華君一起走了。

  畢竟經過前天的中階大典最后一日,北魏繼子也算是天下聞名了,和光華君之間的糾葛作為民眾最喜歡的小道消息也被傳得沸沸揚揚。

  按照店小二的描述孟詩是和莫華并肩騎馬離開的,其他北魏修行者簇擁在左右,看上去也沒人強迫她。

  從別人口中知道孟詩居然一聲不響和那個臭小子跑了,林挽弓作為老父親的心情簡直是五味雜陳,于是他抓了幾壇酒就跑到了屋頂上喝悶酒,直到被嬴抱月找到才意識到不對勁。

  畢竟孟詩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反常,就算臨時有急事要離開,至少也會留封信。

  縱然現在滿城都在傳北魏就要出一個平民王妃了,但林挽弓卻清楚孟詩不是對所謂的王妃頭銜會有所迷戀的女子。

  她和耶律華的身份差距太大,以孟詩的個性知道真相反而會不愿意靠近耶律華。

  “昨晚許滄海張開了領域,他事先從東方儀那拿到了出城令,出城的動靜沒有驚動任何人,”林挽弓喝下最后一壇酒,嘩啦一聲將酒壇在屋頂上砸碎。

  “不知道那個老匹夫打算做什么,不過我記得他真元的味道,我等下就會出城追他們。”

  他坐在這屋頂上喝酒,一邊是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下來,一邊是為了恢復自己全身的真元。

  只有他自己恢復到全盛狀態,才能追上許滄海。

  他的徒弟,就算是交到北魏王手里,也要在他的看護下。

  “是嗎,”季大嘆了一聲,“那你也要走了么。”

  季大的目光落到林挽弓身邊的青瓷酒壇,那是山海居不對外出售的珍釀,是只有嬴抱月能拎來的酒。

  “你也不和她多說兩句話。”

  “前晚也是,”季大苦笑,“她準備了那么好的酒菜,被你吃得跟斷頭飯似的。”

  “我……”林挽弓雙眸閃爍了一下,伸手去摸身邊酒壇,才發現酒被他喝完了。

  “你躲什么?”季大淡淡道,“你當我不知道,在她死了之后,你就得了越喝越清醒的毛病么?”

  林挽弓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顫了一下。

  “如果你們死了,我就找個酒樓大醉一場,把你們都忘了。”

  年少時的戲言再次在耳邊響起,林挽弓苦笑。

  一語成讖。

  當她們真的離開他之后,他無論喝上多少,他都無法醉去。

  他忘不了她。

  “物是人非,她既然回來了,凡事自然用不上我操心,”林挽弓往屋頂上一攤,咧嘴一笑,“況且姐姐唯獨沒有交代我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要我躲在坑里別出來,我有什么好和她說的?”

  “沒什么好說的?”季大面無表情,淡淡開口,“那你和她說過么?”

  “你喜歡她的事。”

  酒壇噼里啪啦地從屋頂上落下去,林挽弓渾身真元泛起,猛地翻身,腰邊的逐日劍未曾出鞘卻抵于季大的脖頸之上。

  “你在說些什么?”

  林挽弓雙眸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意,靜靜盯著季大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要多嘴。”

  季大渾身卻并不緊繃,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她已經回來了,你為什么不說呢?”

  “那你為什么又不說呢?”林挽弓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男人的眼睛,“為什么不告訴我姐姐,你看著她的時候在想些什么?”

  季大放在袖子下的手一寸寸攥緊。

  “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寂靜一瞬后,他淡淡開口,“但你不一樣。”

  “哼,”林挽弓盯了他一會兒后,冷哼一聲翻身回到了窗外。

  “當了幾十年膽小鬼,還來說我。”

  不等季大反應,林挽弓已然起身,身影消失在了屋檐之上。

  “我會告訴她的,”男人的聲音隨風傳來。

  “等我帶著阿詩回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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