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在昏過去前用最后的理智燒了那些書,被救醒后推脫只是自己發現身體內有氣流想試試,慕容飛瀾送書的事沒有暴露。
但在那之后,宮中女官就沒收了她宮中的所有利物。
那群人振振有詞,“如果殿下劃傷了自己的臉,我們這群人都得去陪葬。”
不光是臉,她父王不能忍受她身上出現一絲傷痕,否則就是“白玉微瑕”,她就失去了價值。
她父王下令,如果誰讓公主身上出現傷痕,殺無赦。
這命令讓她徹底失去了自由,但也多虧了這條扭曲的命令,在她下定決心自毀之時,這條命令也幫她逃出了后遼王宮。
她只要在身上劃一刀,那群后遼兵就會后退一步。
這是多么嘲諷地想要讓人大笑的畫面。
然而拼死逃出一個樊籠,慕容音卻悲哀地發現,她明明最厭惡自己這張臉,但在能不那么惡心地活下去的機會出現時,她居然不想死了,還用起了她之前最不屑一顧的以色誘人的法子。
雖然不知道這法子對女人有沒有效果……
她心中忐忑,于是在聽到林書白夸她好看時,她既自我厭惡,又感到慶幸。
林書白對她的贊美,直白真誠地甚至有些單純。
當然大秦國師不可能如此單純,只能說她這張臉,似乎的確很好用。
慕容音整理好表情,剛想“楚楚可憐”地抬起頭,頭頂上卻忽然傳來一陣暖意。
林書白望著她,摸了摸她的頭。
她的掌心溫暖,動作溫柔。
慕容音愣了愣,這個動作,就像是在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她忽然想起了兄長在她小時候摸她的頭時的情形。
但旋即她有些不甘,難道林書白真就把她當成了個孩子?
林書白不可能察覺不到,她的身體已經不是一個孩子的身體了。
然而林書白放下手,說出的話卻不像是對待一個孩子。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變回了那個穩重的大秦國師。
“后遼公主,你抱我抱得太緊了。”
這一刻,慕容音感覺尊嚴被徹底從身上剝下。
但騎虎難下,她只能咬牙道。
“你不喜歡嗎?”
林書白沒有回答,她身體忍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知道自己下一刻尊嚴大概就會被此人徹底踐踏。
是她自取其辱了。
然而下一刻,耳邊卻傳來林書白認真嚴肅的聲音,“我不討厭。”
這一刻慕容音還以為自己的誘惑成功了,卻不曾想,林書白注視著她頭頂的發旋忽然道。
“不過侍奉我雖然沒有嫁給西戎白狼王那般惡心,但你也不用這么做的。”
慕容音耳邊轟然一響,只覺自己心中的想法瞬間被扒了個干干凈凈。
這個人,什么都知道!
她心中的想法,暗暗打的那些算盤,林書白都知道!
沒錯,就在剛剛,她做了一個決定。
比起委身給西戎人,眼前這個女人顯然更不令人討厭一些。
所以她為什么不選這個人呢?
大秦和西戎,這就是現如今山海大陸上最大的兩股勢力。她的父親后遼王不敢和西戎人相抗,但這片大陸上有一個人敢啊。
那就是如今的大陸最強的修行者,當年的大秦第一武將,大司命林書白。
但慕容音沒想到,她才一動念,林書白就察覺了,還把這種事直接說出了口。
“我……”
她簡直無地自容地抬不起頭來。
畢竟如果林書白是厭惡那種事的女人,她剛剛的舉動無異于以色侍人的妖女,是最被正經人瞧不起的那種下賤女人。
心中的自我厭惡簡直要將慕容音淹沒。
“我是不是讓你對后遼公主的印象幻滅了?”
她抱著林書白低啞地笑了一聲,吐毒一般道。
“不,”林書白笑了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我沒想過后遼公主一定要是什么模樣。”
個性?
什么意思?
谷</span慕容音一愣。
林書白嘴里說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詞?
這個回答是她沒想到的,她鼓足勇氣抬起頭,發現林書白正一臉稀松平常地看著她。
沒有粉飾太平,也沒有故作鎮定,沒有厭惡鄙夷,也沒有痛心疾首。
這個人……
慕容音發她壓根看不透林書白都在想些什么。
這個人太奇怪了。
不愧是能成為大秦國師的人。
以自己這點城府,就別想著去胡亂揣測了。
她根本是猜不出來的。
慕容音在心中嘆了口氣,終于放棄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國師大人,”她松開雙臂淡淡道,“剛剛是小女冒犯了。”
“沒有,”林書白笑了笑,“被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只要你別再用那種的理由抱我就行了。”
是,她已經知錯了。
慕容音嘆了口氣,別過頭去淡淡道,“那用什么理由抱你?”
她不過是自暴自棄下的隨口一言,卻不曾想林書白聞言卻認真思考了一下。
“比如你冷什么的?”
黑衣女子望著她,張開雙臂,笑顏如花,“我是火法者,可是很暖和的。”
慕容音心頭一跳。
她微微低下頭,強迫自己轉移思緒,木木地開口。
“您剛剛好像說過,除了和親之外,我還能有別的活法?”
她發現還是和林書白開門見山直接交涉比較合適。
這人壓根不會被自己誘惑,這么下去,她反而更容易被這個人誘惑。
“嗯。”
林書白點點頭,含笑望著她,“你剛剛的行為雖然我不贊同,但這是不是說明,你不再一心求死了?”
“沒錯。”
她淡淡道,只不過她這個想法也徹底讓她失去了尊嚴和高潔。
“我是不是很卑鄙?”
她望著林書白,簡直控制不住嘴角揚起對自己嘲諷的笑容,“事到如今,我居然不想死了。”
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還大張旗鼓地跑到這里,將后遼鬧得雞飛狗跳,結果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開始怕死了。
如果在林書白來之前她溺死在冰湖里,也許還能留下一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佳話。
可現在,她算是個什么呢?
一個笑話?
慕容音站在冰湖里,看見有大顆的水滴落入冒著霧氣的湖面。
下雨了?
不,她怔怔摸上自己的臉,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之前那么痛苦的時候沒有哭,聽到弟弟死訊的時候沒她有哭。
這個時候,她居然哭了。
是因為她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膽小和丑惡了嗎?
她的眼睛在哭,嘴角卻在笑。
慕容音就這么抬頭看向眼前的黑衣女子,“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
然而林書白搖了搖頭,認真地凝視著她,“我反而確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沒有意識到嗎?”
林書白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你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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