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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丁零

  “因為你說過,我不是鬼,而是個人。”

  慕容恒注視著嬴抱月的雙眼,認真地說道。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在在想要選擇死在姐姐手下之時,他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這句話,浮現出了這名少女趴在山崖上死死拉住他的眼神。

  就在回想起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心中忽然鬼使神差地涌起一個極為強烈的愿望。

  “也許是因為我既卑劣又太膽小,”慕容恒摸了摸右臉到底疤痕,“那一刻我忽然不想死了。”

  他想要活下去,作為一個人,好好地活一回。

  嬴抱月望著火光邊的少年,目光微微怔忡。

  她感覺到的沒有錯,慕容恒的確已經脫胎換骨了。

  嬴抱月輕聲問,“后來呢?”

  “我告訴那個聲音我選擇活下去,”慕容恒平靜道,“我告訴她,只要能彌補我的罪過,我什么都愿意做。”

  死了的確能一了百了,比起作為罪人死去,他更想彌補自己的罪孽。

  只是當時他也不知道,他還能做些什么。

  “那個聲音告訴我,如果我想要贖罪,最好的方式就是回到西戎。”

  “回到西戎?”

  嬴抱月隱約猜到了慕容音的目的。

  她恐怕是想讓慕容恒當一個雙面間諜,讓慕容恒將西戎這邊的情報傳出去。

  “我到底是從西戎王庭出來的人,只要找好借口,回去并不難,”慕容恒看了嬴抱月一眼,“我應該還沒和你說過吧,我曾是十二翟王的人。”

  淳于夜的人?

  嬴抱月心頭一跳,她雖然知道慕容恒是西戎人安插在北寒閣中的細作,卻沒想到他之前居然隸屬于淳于夜麾下。

  “將我養大的人不是十二翟王,但就在我十歲后,他在一場圍獵中選中了我,讓我當了他的部下。”

  “圍獵?”

  嬴抱月心中忽然泛起一種詭異的預感,“不會狼追奴隸,貴族在后面射殺的那種圍獵吧?”

  “你怎么知道?”

  慕容恒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這種圍獵對西戎貴族而言不僅只是一種取樂,也是從中挑選手下的途徑。少數能在這種殘酷廝殺中活下來的奴隸會被翟王看中,收為羽翼。

  對奴隸而言這堪比一步登天,看中自己的翟王也相當于再造的父母。

  “因為我剛剛到這里的時候,經歷了一場這樣的圍獵。”

  嬴抱月解釋道。

  想到慕容恒也是從之前那種血腥的圍獵中活下來的,她的心情就異常沉重。

  “剛到這里的時候?”

  慕容恒蹙眉,“我還沒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高階大典應該才結束不久才對,沒人比他更清楚這里離西嶺雪山到底有多遠,就算是天階修行者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這個地方,清晨在湖邊發現嬴抱月倒在雪地里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說來話長,”嬴抱月苦笑一聲,她如何到了這個地方,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更別提三言兩語和旁人解釋清楚了。

  “比起這些,這里到底是哪來?”

  嬴抱月神情有些緊張,“既然你是十二翟王的人,這里難道是十二王庭的領地?”

  慕容恒是為了贖罪自己主動回到了西戎,那么他最有可能回到的地方就只有淳于夜的領地了。

  之前在黑洞中淳于夜推了她一把,難道就是為了將她丟到自己的地盤上?

  “不是,”慕容恒搖了搖頭,看向帳篷外的風雪,目光有些復雜,“這里是丁零。”

  丁零?

  嬴抱月一怔,她知道這個地方。

  因為丁零位于西戎領土的最北端,是西戎部落聯盟中最偏遠的部族。

  其原本是一支在漠北第一深湖黑湖邊游牧的部落,在上一代白狼王在世的時候,丁零被西戎征服,成為西戎的臣屬之一。

  如果嬴抱月沒有記錯,丁零部落歸西戎王庭第十王庭管轄,再往旁邊的堅昆部落則屬于第十一王庭管轄。

  也就說,她之前在圍獵中見到的那個肥胖的翟王,是第十翟王?

  “等等,”想到這里嬴抱月忽然回過神來,看向慕容恒,“你為什么會在丁零?”

  且不說這里是第十王庭的地盤不是十二王庭的,丁零部落本身地理位置也十分偏僻,在漠北各部落中是最窮的一個,遠離西戎的王權中心。

  丁零哪怕在西戎王庭內部也是用來流放罪人的地方,一般西戎人只有犯了什么大罪,才會被流放到丁零。

  如果慕容恒真想當一個雙面間諜,呆在這里他根本獲得不了任何情報。

  “我本來是想回去白狼王庭,”慕容恒道,“但救我的人說我就這么回去不合適。”

  說起來,的確不合適。

  嬴抱月想了想,大概明白慕容音考慮到了什么問題。

  慕容恒作為細作被用來在初階大典最后一天引發布置在山上的陣法,很明顯被當成了棄子,他的任務就是在最后死去。他如果就這么安然無恙地回去,反而會引起西戎人的懷疑和戒備,搞不好會再次招來殺身之禍。

  再加上他如何解釋在山崩地裂中活了下來也是個問題,總不能和西戎人也說是一陣風救了他吧?

  “我到底用什么樣的身份回到十二翟王的身邊,這是個問題,”慕容恒苦笑道,“況且救我的那個人說,她也沒完全信任我。”

  “這……”

  嬴抱月神情復雜地看著慕容恒,但慕容恒面上卻十分坦然。

  “我到底是曾經鬼迷心竅為西戎人賣過命的人,”少年自嘲道,“如果這一次我只是為了求生嘴上哄騙她,回到西戎依舊我行我素,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被親姐姐懷疑讓他十分痛苦,但做過的事擺在那里,他無話可說。

  信任需要用時間來證明。

  “救我那人畫了一幅地圖,指引將我來到了這里,”慕容恒注視著帳篷外的風雪,“她說這里有她的一個老朋友,讓我來找他。”

  慕容音的朋友?

  嬴抱月有些困惑,丁零離后遼路途遙遠,慕容音的風法應該也到達不了,她怎么會在這種地方有認識的人?

  “你說的那個朋友,是誰?”

  “他出去為你采藥去了,”慕容恒看向帳門,“應該快回來了。”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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