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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遠方

  李稷僵立在樹邊,覺得他在做夢。

  不然他為什么會聽見嬴抱月的聲音?

  可下一刻淡淡的碧綠瑩光在他身邊亮起,星星點點,宛如夏夜的螢火蟲。

  李稷睜大雙眼,呆呆看向身邊亮起的樹干。

  在察覺樹干的紋路上重新發出光芒的瞬間,他第一反應就是抬起頭看向樓上姬嘉樹房間的窗戶。

  好在姬嘉樹晚上有關窗睡覺的習慣,槐樹的葉片此時正垂在緊閉的窗戶外。

  看到這一幕,

  李稷不禁松了口氣。

  可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居然為此事感到慶幸,心中頓時又充滿了羞恥。

  既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恥,又為自己這點小心思感到無語。

  他這是在做什么?

  他又不是大晚上的在和人偷情。

  “李稷?”

  這時嬴抱月的聲音再次傳來。

  李稷伸手扶住樹干,他張了張口,嗓子里卻像是塞著一團麻絮,發不出聲音,也說不出一個字。

  洶涌的感情堵在他的胸口,

  無處排遣,無處抒發。

  可即便他一直沒有回答,

  他面前圍繞著樹干的螢火依舊飛舞著,沒有消失,也沒有離開。

  他甚至能夠察覺到對面的人正在耐心地等待著。

  李稷的眼中涌起復雜的情緒。

  他手扶著樹干低下頭,終于緩緩開口,“抱月。”

  “果然是你,”嬴抱月笑了,“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打算和我說話了。”

  “我……”

  李稷總覺得自己的嗓子又被堵住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你……你為什么還在?”

  按照姬嘉樹之前的說法,想要和嬴抱月隔空聯系上有一套完整的步驟,不僅要有樹,還需要吟詠詩文。

  且不說他能不能做到這樣的事,他剛剛只是走到了樹邊,并沒有做之前的那些步驟。

  可即便如此他卻能聽見嬴抱月的聲音,就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她一直都在。

  上一次的聯系并未中斷,

  只是他們這邊以為中斷了而已,

  雖然嬴抱月和他們說了離開了,但其實她一直都站在樹邊。

  等到有人重新走到槐樹下時,

  之前的聯系才重新被激發。

  李稷定定望著眼前的樹干,如果今夜沒有人來,她難道準備在樹下站一夜嗎?

  “為什么還在?”

  嬴抱月站在星空下,撫摸著眼前的小樹,“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李稷皺起眉頭,他一聽就知道她在糊弄他。

  “別光說我了,那你呢?”嬴抱月低低笑了一聲,“你大晚上的做什么呢?也睡不著?”

  李稷頓時語塞,“我……”

  察覺到對面人又陷入了沉默,嬴抱月不禁苦笑了一聲,“你今晚情緒不太對,李稷,發生什么了嗎?”

  李稷明白他不該再沉默了,他身邊這時候沒有其他人,如果他再一味地不接話,

  只會傷到她的心。

  “沒什么。”

  李稷低聲道,

  “只是一直待在這個地方不能出去,

  有些憋悶。”

  覺得憋悶?

  嬴抱月站在樹下瞪大眼睛,那個初見時一個人大半夜待在棺材里練功的李稷會覺得憋悶?

  李稷說完就后悔了,他這都找的什么鬼理由。

  “憋悶的話……”

  嬴抱月也不知這憋悶該如何治,試探著道,“要不你們去周圍散散心?比如去流云樓。”

  按理說山海居旁邊就挨著流云樓,娛樂場所完善,李稷他們應該不至于待的憋悶才對。不過以李稷的性格,大概對喝花酒沒什么興趣。

  流云樓他最近倒是經常去,雖然估計和嬴抱月想到的去的目的不太相同……

  李稷此時只想快點將這個尷尬的話題給遮過去,含糊地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

  這人不會真想去喝花酒吧?

  嬴抱月愣愣望著眼前的樹干。

  “你呢,你怎么樣了?”

  李稷身心都有些狼狽,伸手扶住樹干,“之前沒來得及問,你這次去禪院,有沒有受傷?”

  雖然山鬼說人是無事地回來了,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不是沒來得及問,是你之前明明有時間,卻根本沒有問我。

  嬴抱月望著眼前樹干上的光芒,沉默了下來。

  “抱月?”

  察覺到對面的沉默,李稷心里咯噔一聲,語氣著急起來,“傷的很重嗎?”

  嬴抱月搖搖頭,她看了一眼身上已經愈合不少的傷口,笑了笑道,“只不過有些擦傷,已經全好了。”

  李稷還想追問,嬴抱月握緊腰邊劍柄,“李稷,我有件事更重要的事想告訴你。”

  李稷怔住了,“什么事?”

  嬴抱月輕聲道,“李稷,我拔出巨闕劍了。”

  李稷站在樹下,目光恍惚了一下,耳邊夜風拂動樹葉的婆娑聲一瞬間仿佛都變大了。

  他聲音有些干澀,“是嗎,你拔出來了啊。”

  嬴抱月微微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滿,“你好像不是很驚訝。”

  李稷聞言,腦子里那種恍惚的感覺更強烈了。

  他的記憶里,嬴抱月好像從未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不是,我很驚訝,”李稷深吸氣,盡力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穩,“等階四能拔出那把劍,很了不起。不過……”

  “不過什么?”

  嬴抱月眉頭皺得更緊。

  李稷深深吐出一口氣,輕聲道,“不過我一直都覺得,你能辦到。”

  當初將巨闕劍丟給她的確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以常理而言,地階修行者根本無法拔出那把劍,但就在將那把劍丟給她的時候,他既希望那把劍能代替他保護她,心中同時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如果是嬴抱月的話,她也許能夠拔出這把劍。

  事實證明,她真的做到了。

  李稷握緊腰邊落日劍的劍柄,感覺自己渾身的血行有些快。

  對劍客而言,佩劍相當于自己的另一個身體和靈魂,嬴抱月拔出了那把劍,也意味著她某種意義上,了解了屬于他的一部分。

  聽了李稷的話,嬴抱月怔了怔。

  之前她心中些許難以言說的感覺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是嗎,”她微微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謝謝你把劍借給我。”

  “沒什么,”李稷搖搖頭,他閉上雙眼,他只恨他自己此時不能在她身邊。

  “抱月,”他終于說出了他沒能說出的話。

  “你這些天,保護好自己。”

  “嗯,我知道,”嬴抱月笑了笑,“你們也是,如果憋悶的話就出去走走。”

  他們很快就會出去。

  李稷凝視著眼前的樹干。

  就在嬴抱月并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即將出發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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