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趙光橫躺在荒草堆里,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這噴嚏打得太狠,星星點點的黑血從他鼻孔里噴出,直直濺到臉邊的草葉上。
要是放在以前,遇到這場面趙光早就鬼哭狼嚎了,但他此時立刻緊緊將自己的口鼻捂住,似乎生怕驚動了什么人。
“趙光。”
他身邊的草叢里傳來一個緊張的女聲,那個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難掩擔心,“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趙光低聲道,“就是鼻子有點癢。”
“不是箭毒又發作了吧?”女子緊張地問道,聲音發顫。
“不是,”趙光深吸一口氣,“安歌,你別擔心。”
女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開口,“沒事就好。”
姬安歌仰面躺在趙光身邊的荒草深處,面龐被草葉遮住,她無聲地望著寥廓的天空,眼角發澀。
離她不到三尺遠的少年保持著緘默,身旁的草葉都沒再抖動半分。
如果是放在半個月前,姬安歌絕對沒有辦法想象,這個強忍著劇痛無聲地躺在她身邊的人會是趙光。
正如在來西戎之前,她從未想過那個跳脫又膽小的趙光居然會變得如今這般模樣。
這段時間趙光展現出的耐力和意志,遠遠超過了姬安歌的預料。
姬安歌繼續望著頭頂的天空,這段時間的經歷一一從她眼前掠過。
一個多月前,嬴抱月和姬嘉樹李稷等人準備上狼背山時,因為擔心上山的路太過兇險,她們這些境界不高的女眷就都留在了山下。趙光的境界不算太低,但因為不能將這些戰斗力低下的女眷單獨留下,他就主動提出留下保護他們。
姬安歌躺在草叢中,死死握住手邊的草葉。
當時嬴抱月要求她們留下山下的女眷總共有三個,她、李堇娘和歸離。
但現在留在趙光身邊的,只有她一人。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切都要從嬴抱月一行人上山之后說起。
嬴抱月等人上山的前幾天,一切都還很正常。
她們三個女子和趙光一起待在馬車里,外面風平浪靜,什么都沒發生,也沒有禪院弟子再趕來。雖然擔心嬴抱月等人的情況,但姬安歌也知道這么大一座山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翻完,只能耐下性子等待。
大約就在三天后,山上出了大的動靜。
那真的是“大動靜”。
狼背山很大,如果只是普通的打斗,哪怕動靜再大,他們在山腳下也感受不到。
可那天姬安歌正靠在馬車中看書,整座馬車卻忽然震動起來。
準確的說,震動的不是馬車,而是整片大地。
“快出去!”
趙光的反應是最快的,砰的一聲踢開車門,將她們三個女子拽了出去,臥倒在十幾丈外的草叢中。
姬安歌趴在草叢里,看見就在不遠處的狼背山深處,升起一道青黑色的光。
黑光升起,向四周擴散開,帶著寂滅的氣息降落。
伴隨著那道鋪天蓋地的光芒,整座山連帶著整片大地都在顫抖。
姬安歌上次看見這樣的畫面,還是在西嶺雪山腳下白狼神現身的時候。
如果只是修行者之間的戰斗,絕不可能引起這么大的天地異變。
有了在高階大典時的經驗,姬安歌已經本能地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是神靈……”
趙光趴在她身邊,牙關打戰,“這氣息怎么這么詭異,是邪神?”
可怕的狂風帶著抑制不住的水汽從山上席卷而來,壓得姬安歌抬不起頭來。
“怎么回事?騰蛇神變成了邪神?”
難道嬴抱月他們和騰蛇神的翅膀打起來了?
“好像不對,”趙光趴在草叢里,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這獸神氣息我好像有點熟悉……”
后來他們才知道,那陣的天地異變是應龍神隕落導致的。
他們在遙遠的距離,目睹了一場神落。
不過,這是后話了。
這么大規模的異變當然不止引起他們的注意,就在黑光徹底消失后不久,趙光就察覺到有十幾道修行者的氣息朝他們這個方向飛速靠近。
他們在西戎人的地盤上,唯一的同伴已經都上了狼背山。此時向他們靠近的修行者是什么人根本不需要多想,絕對是敵非友。
面對這樣的變故,姬安歌和李堇娘等人本能地就看向他們中境界最高的趙光。
趙光的下巴上瞬間就掛滿了汗珠,姬安歌知道他一定非常緊張。
嬴抱月李稷姬嘉樹他們在的時候,隊伍里根本輪不到趙光拿主意,他給姬安歌的印象一直是輕浮又不靠譜。
可現在厲害的修行者都離開了,趙光就成了唯一的頂梁柱,他的壓力必然很大。
就算姬安歌不愿意,也只能等這家伙拿主意。她當時就怕這膽小鬼情急之下不管她們自己跑了。
然而就在姬安歌擔心趙光撂挑子時,趙光一抹下巴的汗珠,咬牙道,“棄車!跟著我,跑!”
他們當時處于一個兩難的境地,跑的話,除了趙光外她們三個女子腳力都不行,一旦被發現很容易被抓住。
不跑,如果正在靠近的一群人里有高階修行者,他們的氣息也很容易被察覺。
嬴抱月他們雖然留下了快馬和馬車,但如果騎馬逃跑目標太大,鐵板釘釘會被來的那群人發現,他們包括趙光在內騎術又不算頂尖,也幾乎是死路一條。
真就是一個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住的尷尬局面。
在這樣的困境下,趙光毅然做出了棄車逃跑的決定。
“把頭用草藏起來,躲在草叢里,斂聲屏氣!”
不知道平素那個總是嬉皮笑臉但從不動手動腳的少年哪來的勇氣,猛地伸手拽散了她和李堇娘歸離的發髻,同時往她們每人頭上糊了一把干草,拽著她們貓著腰在草叢里往狼背山的另一個方向跑。
就在她們跑出十幾丈遠后,十幾個修行者的氣息就已經到了馬車原本所在的位置。
“堂主!這里有輛馬車!”
姬安歌以前待在家中不能出門,跟著兄長學過一些西戎語,能勉強聽懂來人話。
從這些人的話語中,她聽出了這些人的身份。
他們是禪院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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