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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血書

  穆容音沉默了。

  “我不知道,”她抬頭看向窗外人跡罕至的街道,輕聲開口,“但是,應該很多吧。”

  歸辰帶她來的這座酒樓她是第一次來,剛進來她就發現這棟酒樓里到處都是刀劍留下的痕跡,所有人身上都有傷,更多的傷者躺在后面的廂房里。

  在這里住的這兩天,每到深夜穆容音都能聽見傷者們痛苦的哀鳴。

  那是一種令她渾身發抖的聲音。

  她聽服侍她的下人們說,這一切都是云中君造成的。

  云中君帶著禪院弟子偷襲了流云樓和山海居,抓走了南楚國師的大兒子,血洗了這個地方。

  而這個事件,還只是此人所作惡事中極小的一件事。

  據說七年前長城城破和大司命身亡的事都和禪院有關,在那一場浩劫中邊關到底死了多少人,難以計數。

  在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是全家都死在了戰火中?

  嬴抱月望著穆容音放在窗棱上顫抖的手,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不需要再說什么,穆容音懂的都懂。

  “你說想要見他,可見到他之后呢?”

  嬴抱月凝視著穆容音的眼睛,“他點名要拿你去換清遠,你覺得他見到你之后,會放你回來嗎?”

  穆容音苦笑,“大概不會吧。”

  說實話,在從姬嘉樹那得知云中君要她去換人質的時候,穆容音十分吃驚。

  “殿下,”穆容音抬起頭,“我其實沒想過,他還會記得我。”

  當年金家出事后,她就消失了,別說為他求情了,連書信都未曾再給金云送去過。

  就在金家被滅門后,她不僅沒有為他披麻戴孝,還在半年內就轉而跟歸家定了親,連孩子都生了兩個。

  站在金云的角度,她大概只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吧。

  “他是還記得你,只是……”

  嬴抱月望著穆容音,有些猶豫該不該將不好聽的話說出口。

  云中君想再見到穆容音,可未必是戀人之間甜蜜的重逢。

  “殿下,我知道您要說什么,”穆容音嘆了口氣,“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

  云中君此時對她的執著,并非一定是出于對過去戀人的愛。

  還有一種可能,是出于刻骨的仇恨。

  這種可能性反而更大。

  另嫁人生子的她,對他而言是一個背叛者。

  金云要見她,未必是要談情說愛,更可能是一場復仇。

  當初滅金家滿門的太祖皇帝已死,遍觀山海大陸,此時那個人還能找到的仇人,恐怕只有她了。

  “殿下,”穆容音忽然開口,“那位鬼華君,大概多大年紀?”

  嬴抱月一愣,“大概十五六歲?和歸辰差不多年紀。”

  “和辰兒差不多年紀啊……”

  穆容音雙手顫抖了一下,再次看向窗外,目光有些苦澀,“他后繼有人,也挺好的。”

  嬴抱月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云中君對淳于夜的所作所為,真的是一個親生父親會對兒子所作的嗎?

  這只是一場更大的悲劇。

  “金云沒有善待這個孩子,”她想了想還是開口,“他將這個孩子獻祭給了邪神。”

  穆容音的手指猛地攥緊,“那這孩子的母親呢?”

  “已經過世了,”嬴抱月道,“他的母親是淳于瀚的妹妹,和淳于瀚也育有一子,但那個兒子后來被淳于夜所殺。”

  穆容音的手顫抖得更厲害,“西戎人……他……”

  “過去的十幾年里,他一直活在地獄里,”嬴抱月注視著穆容音的眼睛,“但他也將無數人拖入了地獄。”

  云中君所作的那些惡事實在是太多沒法一一告訴穆容音,但嬴抱月相信,對方能夠想象的到。

  穆容音目光有一瞬的呆滯,她呆呆地望著嬴抱月的雙眼,緩緩低下了頭。    “是嗎,是這樣啊。”

  “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下手,絕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了,”嬴抱月嚴肅起來,“他見到你,會做出什么事來不可預料。”

  “即便如此,你還想見他嗎?”

  嬴抱月以為穆容音會猶豫。

  沒想到她只是短暫地想了想,點了點頭。

  “不是說他綁架了姬家大公子么?”穆容音咬了咬唇,“不拿我去換,姬公子該怎么回來呢?”

  “即便拿你去換,他也未必會放清遠回來,”嬴抱月目光銳利起來,“想救清遠,還是要看我們這邊能否找到禪院將他藏在哪里。”

  “但此事是因我而起……”

  “不,你想多了,”嬴抱月打斷她,“此事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提前防備好偷襲。”

  云中君能綁走姬清遠,就能綁走其他人。

  這次偷襲能夠如此順利,必然是山海關內混進了奸細。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萬流云和錢伯方沒有和她說已經除掉細作一事,就說明奸細還未找到。

  那么這意味著,云中君一方已經知道穆容音到了山海關了。

  “殿下……”

  穆容音忐忑不安地望著嬴抱月,“我過來這邊……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嬴抱月一愣,搖了搖頭,“我說了,你不要想太多。”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在甘露殿一戰中,云中君會在關鍵時刻敗北,就是因為看見了穆容音心神大震。

  “殿下,”穆容音目光堅定起來,“如果對方真的要求交換人質,就讓我去吧。”

  “可是……”

  嬴抱月剛想說些什么,屋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公主殿下,有人找您。”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聲,如果是尋常人等,萬流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放進來。

  “進來。”

  門打開了。

  一個披掛著鎧甲的男人站在門外。

  嬴抱月微微睜大眼睛。

  “有幾天,”男人滿是風沙的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我現在該叫你陛下了嗎?”

  “你想怎么叫都行,”嬴抱月目光復雜,“你怎么來了?你不應該在白狼王身邊嗎?”

  “策凌。”

  百里策凌目光嚴肅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

  “這是昨晚送到趙光書案上的,王讓我立刻來找你。”

  嬴抱月接過打開,看到滿目暗紅的瞬間,顫抖了一下。

  這是一封用血寫成的書信。

  “這是……”

  一邊看見這封血書的穆容音先是嚇了一跳,下一刻盯著信上的筆跡失聲叫道。

  “這是他的筆跡?”嬴抱月瞥了她一眼。

  穆容音點點頭,這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金云的親筆。

  “可這上面的血是……”

  嬴抱月咬緊牙關,拳頭攥得咯吱作響,“這是清遠的血。”

  “他在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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