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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棋局

  “見我?”

  淳于夜心中發涼,“誰要見我?”

  云中君不說話,只是冷冷望著他。

  鵝毛大雪從兩人身邊飄落,草原寂靜無聲。

  淳于夜趴在地上,忽然有種凄涼之感。

  “是你背后的主子嗎?”

  “我沒有主子,”云中君淡淡道,“我和那個人,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從金家被滅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值得效忠和賣命的主君。

  那個人,或者說那個存在,對他而言只是在絕望之際被迫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當然知道那個人是在利用他,但對于當時已經一無所有的他而言,又有什么不能抓住的?

  對方固然是在利用他不假,可他不也是在利用對方么?

  雖然他舍出了自己的身體,但也從對方手中得到了力量,這何嘗不是一種相互利用呢?

  淳于夜趴在雪地上昂起脖子,仰望著眼前這個身為他“父親”的存在,只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整個家族都被人利用被吞吃殆盡,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怎么這人還會甘愿成為其他人的棋子呢?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云中君望著兒子的眼神,突然暴怒,一腳踹在他的脊梁上,“你有什么資格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以為你是靠誰才年紀輕輕就成為天階修行者的?”

  如果不是他挖空心思榨干血肉的給那人賣命,給白狼王當狗,這小子如何能記在白狼王的名下,如何能成為翟王,如何能成為名震長城內外的鬼華君?

  “還是讓你從小過得太好了一點,”云中君冷冷望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少年,“如果不是我苦心經營,你以為你有現在,翟王大人?”

  “翟王大人……哈哈哈哈哈。”

  淳于夜不禁笑起來,笑聲凄涼又瘆人。

  “你說的對,我有今天,的確拜你所賜。”

  “隨便你吧,”他翻了個身,仰面躺在雪地上,望著頭頂灰色的天空。

  “你想帶我去哪就去哪吧。”

  流云樓內,窗外大雪紛飛,但屋內燃著炭火,暖意融融。

  睡夢中的嬴抱月忽然被驚醒,在厚實的棉被里睜開雙眼。

  “怎么了?”

  躺在被子外的李稷睜開雙眼,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做噩夢了嗎?”

  嬴抱月神情有些恍惚,“我聽見了笑聲。”

  “笑聲?”

  李稷有些吃驚,“什么笑聲。”

  嬴抱月伸手攥緊被角,“是淳于夜的笑聲。”

  那是一種聽著讓人心里隱隱作痛的凄涼笑聲。

  “他聽起來,非常的絕望……”

  李稷怔了怔,起身打量著嬴抱月的神情,“你是在夢里聽見的?夢到了什么?”

  嬴抱月搖搖頭,“我不記得了,黑沉一片……只聽見了那個聲音。”

  李稷的目光落到嬴抱月露出被子的脖頸上,目光沉沉。

  嬴抱月的脖子上,還留著淳于夜的齒痕。

  最開始發現這道痕跡的時候,他狠狠吃了一陣味,恨不得將嬴抱月困在被子里揉搓一頓。

  但是最后他還是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沖動,將酸味壓在了心底,睡在了被子外面。

  可是那股沖動雖然壓下去了,不代表他心里不在意。

  淳于夜喝了嬴抱月的血,某種意義上他們兩人之間產生了連接,估計也是因為如此,兩人之間有了一定的心靈感應。

  “估計是遇到什么事了,”李稷深吸一口氣,“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本身是云中君手上最大的籌碼,云中君輕易不會要他性命。”

  金云的確不會殺了他,只是……

  嬴抱月心情沉重,淳于夜在飽經折磨后心志已經極其堅韌,還有什么事會讓他的心神如此震蕩?

  難道是幕后黑手出現了?

  “阿稷,”嬴抱月皺起眉頭,“你覺得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在操縱著云中君?是白犬神嗎?”

  金云當初流落草原,本身修行天賦不夠卓絕,如果是白犬神趁機上了他的身,讓其能夠破境成為等階二的神子,這倒也說得過去。

  李稷思索片刻,搖頭,“白犬沒有聰明到如此地步。”

  他遲疑片刻,似乎在思索如何形容。

  “祂很瘋的。”

  “白犬神是什么時候成為邪神的?”嬴抱月好奇起來,“從你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白犬神就瘋了嗎?”

  “關于青龍神較早的一些記憶我都沒想起來,”李稷道,“只斷斷續續想起一些。”

  “白犬在八獸神中,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祂極有天賦,本來可以成為最強的神靈也說不定。”

  這點嬴抱月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有句老話叫作“天才和瘋子只隔一線之間”。

  “因為太過渴望力量,祂逐漸走上了邪道,開始嘗試一些違背天道的修煉方式,精神狀態也逐漸變得不正常起來。”

  “清醒的時候,祂是最強大的神靈。”

  “入魔的時候,就是只想屠戮一切的瘋子。”

  “不打斷祂的爪子,祂就會想撕碎祂能夠到的一切。”

  嬴抱月倒吸一口氣,她所接觸到白犬神沒有那么血腥可怖,是因為已經被青龍神打斷爪子了嗎?

  “抱月,”李稷伸手拂過嬴抱月的發絲,“我以前不了解人心,但現在漸漸明白了一點。”

  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人還是神,他同時擁有作為神和作為人的記憶。

  但也因為如此,他大概是這世上唯一能察覺到人類和神靈之間的相似和區別的地方。

  “如果有人在背后操縱云中君,利用他的仇恨來作惡,那么此人需要極其穩定的心智。”

  運籌帷幄者,情緒需要穩定。

  白犬哪怕轉生成人,恐怕都做不來這件事。

  “所以操縱云中君的,是個人?”

  嬴抱月心中泛起寒意,“那白犬神豈不是……也是那人的棋子?”

  “不光是白犬神,”李稷深深望著嬴抱月的眼睛。

  嬴抱月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

  “你也是。”

  “沒錯,”李稷帶著復雜的笑意望著嬴抱月,“我也是。”

  祂的死,祂的重生,也在那個人的操縱之下。

  那人設計的局太大了。

  神靈,人類,都在那人的棋局之上。

  作為最強的神靈的青龍,尚且在那人的算計之下。

  那么作為最強修行者的林書白,難道能夠逃脫那人的魔爪嗎?

  “等等,抱月,我好像明白為什么云中君百般設計也要抓住你,”李稷一怔,忽然開口。

  他也是在嬴抱月的啟發突然想到。

  為什么幕后黑手會那么執著于嬴抱月?她到底哪里特別?

  “抱月,”李稷的目光忽然變得無比復雜,“前世今生,也許只有你,曾經逃脫過那人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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