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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章

  蒲觀水看到圍子里頭的混亂,然后趕到柳家宅子附近的時候,尸體已經被蓋上了白布。所有柳家小姐的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陷入呆滯狀態的柳光毅已經被親族拽進了俘虜隊伍里頭。熊明揚正指揮著部隊開始核實柳家親族的名單。如果讓柳家殘存了余孽,這可就太丟人了。

  “萬事只怕認真,我們人民黨人就最講認真。”熊明揚對點名的黨員喊道,

  這是陳克的“名言”。一個人如果不想著把事情做完之后得到了多少,而是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這件事本身上,那就能爆發出無限的主觀能動性。

  人民黨的黨員們都是有這種覺悟的。根據人性的特點,點名首先把孩子給分離出來。接著讓孩子來點自己父母的名字。孩子不擅長撒謊,不少孩子被單獨領進一群陌生人之后,他們已經嚇得膽戰心驚。一讓他們找到父母,“爹、娘!”的喊聲就紛紛響起。那些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帶走,已經被嚇得心膽俱裂。這些柳家的族人在方才那些“土匪”要把柳光英帶走的時候,還是一廂情愿的認為這些土匪只是想要年輕女人。沒想到那個“土匪頭子”說了一番“歪理邪說”之后,對于敢動手的柳光英說殺就被殺了。這樣的舉動讓這些人明白了,熊明揚這些自稱是保險團的“土匪”可是雞犬不留的主。也不是沒有人對于柳光英的死亡抱著極大的悲憤,不過當表達這悲憤的時候需要付出死亡的代價,那些人把仇恨的目光垂了下來。

  孩子們并不懂事,看到這樣的慘劇已經嚇壞了。被人一說讓他們找出爹爹媽媽,孩子們無一例外的表現出強烈的急迫性,他們忙不迭的就指出自己的爹媽。經過這番指認,以家庭為單位的柳家就被逐漸分離開。

  第一次甄別結束之后,就是按照名字的編號。按照預先的編號,這些人的肩上都被縫上了標志。柳家的家人對這個標志表現出了極大的恐慌性。負責管理俘虜的戰士立刻告訴這些俘虜,家里一人摘下標志,全家都得挨餓一天。既然已經分出了家庭單位,父母們就是再想摘下,也要考慮一下株連的處罰。他們最終還是屈服了。

  這些人再由災民代表們進行二次甄別。柳家的生者與死者都被對號入座,接著就開始分散押送。

  運送被俘人員的船隊開始向著根據地集中。柳家的人既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來回穿梭在河上的大船上,運回的都是細軟財物,糧食一顆都不敢運。如果保險團敢從災區運糧食回根據地。一旦被災民發現,那就是一場可怕的震動。保險團為了避免麻煩,糧食都是自帶,而不是在災區吃。既然人民黨要接管這些地區,對于他們來說,任何的敗壞形象的事情都是必須禁止的。

  水上支隊的船隊有專門的囚船,改裝之后的烏篷船有著分割的囚籠,條件也不算太差。所有的敵人都需要有計劃地消滅,陳克倒真的沒有把地主家族們斬盡殺絕的打算。同時,陳克也沒有準備讓地主們留在本地,讓新開辟的地區時刻需要提防。

  階級斗爭從來都是十分殘酷的,各地被抓住的圍子地主以及家族們被送去根據地集中管理。這些素來有影響力的人被強制集中,百姓們私下進行反抗的可能性就極大的降低。這些曾經的豪強被被抓起來,圍子里頭的那些人無論是想如何,都會在這個威懾下暫時保持安靜。

  船隊當天下午就載著俘虜們出動。這些俘虜們被關押在狹小的囚籠里頭,完全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而保險團的押運人員卻不能如此掉以輕心。船頭上的那些人都是極目遠望,隨時準備發現可疑的跡象。

  此次行動的指揮官,是一團一營二連四排見習排長梅川上義。在陳克的親自命令之下,這位日本籍的革命者終于暫時脫離了飼養場的工作。梅川上義同志被編入運河支隊工作。即便運河支隊的戰士都是接受過足夠的強制教育,但是能像梅川這樣受過高中教育的同志依舊十分缺乏。而且梅川當過飼養場場長,手下也管幾十個人,論級別也該是連級干部,但是由于沒有戰斗經驗,所以被委任了見習排長的職務,承擔了船隊運輸調度的工作。

  梅川上義并不因為工作調動而高興或者失望,他只是不明白陳克威什么這么做。但是黨組織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而且梅川也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么多。船隊的諸多條例讓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了解這些條令之中。上過高中的梅川好歹有足夠的知識底蘊,而且梅川只是作為調度長,實際工作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梅川需要的是下達指令,而且為這些命令負責。所以梅川的心理壓力極大。

  頭兩天還是很太平,到了第三天后半夜,前頭突然出現了一支船隊。船隊數量頗大,負責夜間守衛報告竟然看不到船隊的盡頭。按理說,在現在的淮河上能夠動用這樣規模船隊的只有保險團一家,但是保安條例要求隨時保持警惕。警戒人員立刻就通知了小船隊的調度長梅川。

  梅川此時正在船艙里頭值班,俘虜們已經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土匪們”的老巢。雖然心里頭很是害怕,不過既然花這么大力氣把自己帶走,好歹也不會立刻把自己給殺了。否則,船走到半路就可以動手的。此時是晚上,俘虜們白天要么費盡口舌去哀求守衛,或者干脆互相說話,晚上畢竟是累了。到了后半夜,也終于睡下,或者發蔫。梅川趁著這個時間,拿著船隊的條例默默背誦。

  得知了這個消息,他連忙上了船頭。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夜色中黑漆漆的船影,完全沒有戰斗經驗的梅川立刻覺得緊張起來。在腦海里頭搜索了一番條例,沒等他下令釋放信號焰火,對面船隊最后一艘船上已經閃起了兩點火光。

  “你們是誰?”船隊的信號員翻譯出了對面船只通過旗語傳達的信號。

  “是咱們自己的船隊么?”梅川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道。保險團的船隊現在已經散在整條淮河上,怎么突然冒出這么一支大船隊出來。

  “調度長,除了咱們的部隊,誰會用這樣的信號?”信號員對梅川的這種過度擔心很不以為然。

  “小心為上。”梅川一直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斗,加上突然被委托了這么重要的工作,心理壓力極大。凡事都希望能夠穩妥。“告訴他們,我們是水上支隊的船只。并且詢問他們是誰的部隊。”

  信號員燃起了玻璃罩里面的燈火,然后打出了梅川的指示。

  過了好一陣子,那邊的船隊才回話,“我們是直屬于黨中央的船隊,不能告訴你們番號。我們船隊速度慢,你們需要超船,請靠左行。”

  對這個信號,梅川和信號員都一頭霧水。這個對話真的說明對方是人民黨的部隊,不過大家萬萬想不到,居然有人敢說自己是“直屬于黨中央的部隊”,這口氣可未免大的有些過份。直屬黨中央的部隊現在只有一支小小的衛戍部隊。其他部隊都是隸屬于軍委的,這幫人鬧得是什么玄虛呢?

  心里頭疑惑歸疑惑,但是大家也的確需要抓緊趕回根據地。超越行進的側燈被點燃,梅川指揮的小小船隊開始超越行進。淮河上很快出現了一列長長的燈火。根據地最新出產的玻璃防風燈罩里頭燃燒著燭火。梅川船隊除了看守人員之外,其他需要上船舷的干部戰士都上了甲板。令他們震驚的是,玻璃罩內的燈火竟然有上百點之多,延續出去幾里地。這是一直龐大的船隊。少說也有三十艘船之多。每艘船的船舷都被壓得很接近水面,可見里頭裝滿了貨物。桅桿上,船頭上都有保險團的團旗和滿清安徽新軍的龍旗。甲板上站滿了荷槍實彈的保險團戰士。夜里頭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不少人身形也有些熟悉感。

  “調度長,我應該沒有見過這些船。”信號兵在梅川身邊低聲說。

  “沒見過么?”梅川上義疑惑的問道,“那這些船都是哪里來的?”

  “一五,一十,這幾艘船很新……,十五,二十。這幾艘船很舊……”信號員視力都是很好的,隨著不斷超過這支奇怪的船隊,他一面數數,一面評價著這支奇怪的船隊。混合了新船與舊船的船隊過了好久才被拋在后頭,按照紀律,兩支船隊幾乎是同時熄滅了用以指引的燈火。

  “調度長,這應該是新來的船,我們水上支隊有新船了!”信號員聲音里頭有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梅川能夠理解信號員的情緒,有了更多的船,就擁有更大的力量。這次的水災之后,保險團能夠迅速擴大實力的原因之一,就是擁有淮河上最大,而且是唯一的有組織船隊。在毫無敵手的情況下,保險團運輸物資,調動軍隊。成為了淮河上的霸主。船隊規模的擴大,能夠極大的增強保險團的力量。只要是軍人,得知了有新的船只加入的消息,就不可能不高興。或許是梅川加入船隊的時間還短,對于這樣規模的船隊興趣有限。他心里頭感覺更好奇的是,船隊到底裝載了什么。

  “以他們的速度,什么時候能夠趕到鳳臺?”梅川問信號員。

  “這個,怎么都得后天上午了吧。”信號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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