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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零 極不情愿的妥協(三)

  “馬克思主義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因為溫情脈脈的玩意從來不是為了講述事實,而是為了遮蓋事實。高如果以我個人的角度和經歷來說,我認為馬克思主義是一個最有助于個人利益的思想體系,因為這個體系所追求的,先就是個人的自我解放。一個獲得了自我解放的人,至少也是自己的主人。獲得了自我解放的人,也必定成為未來統治階級的一員。”

  陳克捫心自問的時候,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圣人,不是一個道德主義者。學習馬克思主義和毛爺爺思想,并且真正的將其變成自己的行事標準之后,陳克第一次現自己的個人利益得到了保障。就陳克看到的馬克思主義與毛爺爺選集里頭,也從來不講什么圣人、偉人。倒是在《國際歌》中高唱,“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如果馬克思主義不能滿足人類自我解放,滿足個人利益的追求。那么他肯定就不是普世的。陳克看不上歐美和中國jy吆喝的“普世價值”,理由很簡單,羊和狼之間不會有共同的道理。剝削者和被剝削者之間絕對不可能有共同的解放與利益。想實現個人利益最大化,必須依靠一個能夠解放所有人的理論體系。

  至少在陳克所接觸到的體系里面,還沒有任何體系能夠比馬克思主義和毛爺爺思想加普世的。即便是以極度修正主義的角度來說,學會了馬克思主義和毛爺爺之后,一介平民也能夠變成吃肉的狼,而不是被吃的羊。

  “同志們,大家不要笑。我們人民黨人先就是唯物主義者,作為唯物主義者,我們肯定都認識到了個人利益之所在。而人民黨人與其他人的不同點,就是我們認為實現個人利益的方式在于勞動,而不在于剝削。簡單的說,我們到現在為止所推行的土改政策,基本上得到了廣大群眾的支持。我所說的支持,是人民群眾接受了這個政策,并且在這個政策下努力創造屬于自己的利益。我就以大家都參與過的土改為例,土改之后,根據地糧食生產總量大幅度提高了,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我們人民黨所籌集到的糧食、物資也都達到了空前的程度。那么這個體制的核心是什么?是促進生產力展,而不是加強剝削。”

聽陳克主席大講個人利益的實現,同志們不能不笑。人民黨工作之辛苦是空前的,黨員里面有文化的不少,知道大禹治水故事的不少。關于大禹治水的文  都與農村有著各種極為直接或者稍微不夠極為直接的聯系與了解。就人民黨的這三成稅,根本是幾百年沒有過的低賦稅。從人民黨政府到基層的群眾,所得到的收益則是同志們從所未見的。

  這些同志們都在一線工作過,對一線的情況十分了解。成績固然值得驕傲,大家并不覺得這有多么值得慶賀。因為每個人付出的勞動,同樣也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勞動創造出了根據地的一切,勞動創造出了眼前紅火的局面。與之相應的,每個人都深刻的感受到了勞動的辛苦。如果說這樣的勞動者是中國未來的統治階級,貌似也不是多么值得冠相慶的事情。

  陳克也從來不覺得這樣的統治階級有多么令人羨慕。實際上在社會化大生產體制下,一個人的自我覺醒,先就是以理解世界開始的,理解了世界的人,先就要看到世界的殘酷現實。陳克自己認識到這種殘酷現實之后,他覺自己身上很多“人性”的東西先就枯萎了,這就是人性社會改造的代價。

  “同志們,我聽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叫做不殺窮漢不富。這話是剝削階級的真理,沒有什么比從制度上剝削來的。辛辛苦苦靠勞動掙錢么,有句話是這么形容的,錢難掙,屎難吃。但是靠剝削,靠奪取別人的財富來積累自己的財富,這度就的多。當然了,有人說這風險也大。不過馬克思說過,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殺頭的危險。”

  又是一陣笑聲,笑聲中充滿了理解的這話的意思。其實大家也未必想笑,只是除了笑,貌似也沒有別的回應方法了。陳克所說的都是實話,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同志們笑完之后,不少人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種下意識的動作,其實是陳克講課后,大部分同志們的表情。

  “所以,我先前說過,我們黨到底是站在有產者的立場上,還是站在勞動者的立場上。未來我們人民黨所創造的中國里面,統治階級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群人?把這些東西弄明白了,這才能有階級覺悟。當然了,這個覺悟到底是有產階級的覺悟,還是產階級的覺悟,這就看大家自己的選擇。不過我要說明的是,我們人民黨是產階級革命政黨,我們人民黨要建立的,絕對是不有產者當家做主人的政權的。”

  陳克向黨的高級干部親自講述的課程絕非溫情脈脈的,在接下來的三天里面,同志們終于對陳克的另一面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說以前還有不少同志認為陳克主席是一個“有能力的好人”,隨著課程的推進,再也沒有人將陳克視為一個“好人”。陳克主席懂得如此之多的“剝削手段”,懂得如此之多“為非作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陳克主席懂得如何如何建立國家這個“階級統治的工具”,而且通過營運國家這個工具,去實現種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政策。有著比較豐富實際工作經驗的同志們很清楚,陳克主席所說的并非單純的臆想。并非付之一笑就能了事的。自己居然跟隨著如此的人物,不能不讓不少同志心里面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當然,陳克也并非沒有支持者,分組討論的時候,尚遠就旗幟鮮明的表達了對陳克的支持。面對著意氣消沉的同志,尚遠顯得格外有精神,他指著人民黨的旗幟說道:“同志們,當我們宣誓效忠于這面旗幟的時候,或許不少同志認為我們所要走過的是一條光輝燦爛的革命道路。就眼前已經取得的成就來看,我們將來必然會有著加偉大的成就。我們的敵人看著是弱小的,可笑的。但這只是革命過程中的一部分,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充滿了暴虐、殘酷、恥,我們該如何對待這世界上的暴虐、殘酷、恥,已經是一個極為艱巨的挑戰。而加艱巨的是,我們自己如何從這些暴虐、殘酷、恥中掙脫出來,以堅定的態度革除一切不義,對于我們這些革命同志而言,對我們這些有志氣來改變世界的同志來說,是非常艱難的事情。因為我們自己本身也有著這些暴虐、殘酷、恥。在有了階級覺悟之后,我們有可能會變得暴虐、殘酷、恥。”

  這是李鴻啟老師曾經教訓過尚遠的話,尚遠好不容易有了“革命覺悟”,并不等于其他同志就能一步覺悟到這個程度。

  “天下就這么壞,沒好人了!”柴慶國大聲嚷嚷著。

  并沒有人應和他,陳克并沒有美化人民黨自己的政權,人民黨聚斂社會剩余財富的方法在會議上講的極為清楚,“如果說其他政權是通過征收實物稅或者貨幣稅來聚斂財富的話,我們人民黨則是通過聚斂勞動力才擁有今天的一切。這就是對馬克思基本原理的最大利用,也只有真正擁有了階級覺悟之后,才能理解到這些,才能夠實現這樣的成績。”

  人民黨的不少同志們是真心認為,自己是給與了人民群眾極大的利益。而通過陳克的分析與講述,大家終于從理性上認識到,人民黨是現在的中國,甚至是現在世界上最精通“榨取”的一個組織。怪不得陳克反復強調,“我們的一切都是勞動創造的,我們的一切都是人民給與的。”那時候,不少同志還覺得陳主席在唱高調,在強調政治正確性。可是很明顯,陳克主席既不是在唱高調,與強調政治正確性關。陳克主席講述的僅僅是一個事實而已。

  對此,柴慶國尤其在心理上接受不了。當一個堅定認為自己是施與者的人,突然現自己才是最大的被施與者,這種心理上的極大落差并非一朝一夕三言兩語就能扭轉過來的。

柴慶國的心態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同志的心態,心思相對簡單些的,都感覺到極大的不適應。而心思相對復雜些的,則深刻的感受到一種恐懼。“如果人民知道了這些真相的話,他們還會支持我們么?”民政出身的干部們大多  的資產。再也沒有同志認為陳克主席那“一人三畝地”的土改政策是什么善政。陳克主席早早就看到了人民黨注定會遇到的“資本稀缺問題”。所以通過“一人三畝地”的政策,將廣大的土地資本納入了人民黨手中。這真的不愧是有著“高度階級覺悟”的領導者,人民黨就是依靠了這龐大的土地資產,迅建成并且不斷健全了人民黨的財政體系。

  桑蠶業,各種制造業,以及人民黨手中種種資本,又成了聚斂勞動力的絕佳工具。根據地的群眾通過出賣勞動力,讓人民黨聚斂了規模空前的財富。正是這些財富支持著人民黨建起了規模龐大的軍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利用世界貿易體系實現了根據地相當程度的工業化。

  如果根據地的群眾認識到了這些,他們選擇不再與人民黨合作的話……。

這樣的思考,又讓不少人想起了陳克一直告誡過的內容,“所謂沉默的大多  的支持,講的就是在體制下的群眾遵從了體制提供的秩序,他們在努力實現自己利益的時候,已經讓這個體系空前的展和膨脹起來。”

  “為人民服務就是保住自己小命的最佳方法,只有當人民還接受這些秩序的時候,政府才是政府。當人民黨摒棄了秩序的時候,政府就只剩了那么幾個人。所謂夫,指的就是被拋棄的那種人。”

  這就是殘酷!陳克把世界的真相告訴了同志們之后,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殘酷。同志們都認識到了這點,他們也就隨之理解了陳克為什么一直在很多事情上語焉不詳,或者干脆不與解釋。如果在最初的時候,陳克把一切都告訴給了同志們,大家并不能確定,自己還會不會這樣所畏懼的跟隨陳克搞革命。認識不到這些或許也是種極大的幸福也說不定。

  尚遠的鼓動明顯沒有起到效果,以柴慶國的言為先導。很就有人開始質疑陳克所講述的內容。這不是以往那種質疑陳克具體執行上的問題,而是真正質疑陳克提出的理論體系是不是有問題。

  而柴慶國那句“天下就這么壞,沒好人了!”的確是相當有總結意義。

  “我們人民黨革命的正當性在哪里?是推翻滿清?是解放中國?還是什么?”

  “人民革命與我們到現在為止所推行與完成的工作怎么印證?”

  “我們最終會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國家?這個國家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尚遠冷眼聽著同志們激動的言,只是暫時記錄大家提出的問題,并沒有直接給出答復。倒是一直沒有吭聲的陳天華猛的站起身來,“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蹶而就的。吃了五個饅頭你吃飽了,那就只用吃第五個,前四個不用吃了么?”

  因為憤怒,陳天華的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是的,咱們人民黨的確比任何政治勢力懂得如何聚斂財富,但是這財富都用在了展生產力上。都用在提高人民群眾能力之上了。這就是我們的正義。”

  在此時,武星辰卻也站起身來,陳天華稍微一愣,武星辰是被政治審查過的同志,雖然資歷老,這個經歷卻絕非能用光彩來形容的事情。難道武星辰準備起來唱反調么?

  “陳主席反復強調一件事,人民革命并不是我們人民黨在革命,先是革命就是孕育在廣大人民群眾里面,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聽到人民群眾革命的呼聲,并且通過革命實現人民正當的需求。我聽一些同志的說法里面,貌似對這個問題的認識是反過來的。大家貌似認為人民的革命需求是在咱們人民黨出現之后才存在了,我認為這個看法不對。”說完這話,武星辰狠狠的瞪了柴慶國一眼。

  柴慶國本來也不是什么深思熟慮之下才說出這些話的,只是一時心理上轉不過來彎。被武星辰這么一瞪,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說錯了什么話。站起身來,柴慶國說道:“我在這里表個態,我是絕對支持陳主席的,支持黨中央的。所以我的言不是要反對陳主席和黨中央,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沒有弄明白。所以我希望陳主席能夠在這些方面說的明白。”

  尚遠只是盯著柴慶國看了片刻,他依舊沒有吭聲,繼續記錄著什么。

  其他一些提出異議的同志看柴慶國這么機靈的轉了方向,眼神里面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陳天華生怕這些事情鬧的不可收拾,尚遠怎么看都有記黑賬的模樣,他說道:“有什么不明白就說清楚,開分組會議就是為了讓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我們人民黨的黨內民主,先就是基層的民主以及暢所欲言。既然陳主席已經把很多東西說出來,那么我們就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在接下來的討論里面弄清楚。”

  尚遠又瞅了陳天華一陣,終于開口了,“陳天華同志的言很好,人民黨并不是陳克主席的一言堂。我認為大家應該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這次會議本來就是要討論人民黨的核心理念與政治觀點。沒必要藏著掖著。”

  有這些擁有高位置的同志定了調,討論終于向著有序的方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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