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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章 血債血償(三)

  福建馬尾軍港,北洋海軍大臣薩鎮冰孤零零的坐在的辦公室里面,門外的衛兵緊緊把守住大門,薩鎮冰命令過,沒有他的親自命令,誰也不許進來。確保不會被意外的來客打斷思路,薩鎮冰打開了老同學老戰友嚴復寫給他的信。這是嚴復寫來的第三封信。

  信的內容倒也簡單,嚴復坦然承認人民黨進軍朝鮮的計劃由于英國人的介入而失敗了。既然外戰已經無法行得通,中國熊熊燃燒的戰火勢必席卷國內戰場。嚴復在信里面第一次正式邀請薩鎮冰加入人民黨,為新中國貢獻的力量。

  信不長,薩鎮冰仔細讀了好幾遍,確認完全沒有誤理解嚴復的意思后,這才把信仔細收藏好。薩鎮冰1859年出生,比1854年出生的嚴復整整小了五歲。1876年冬,他與葉祖珪、劉步蟾、方伯謙、嚴復等被派往英國格林威治皇家海軍學院學習駕駛。從英國海軍學院畢業后,嚴復當了北洋水師學堂的教習,薩鎮冰當了北洋水師的艦長。甲午戰爭后,水軍幸存官兵遭到全體解職,遣散回家。嚴復一面繼續教書,一面翻譯著書。薩鎮冰回到家的時候一貧如洗,只好當了私塾。后來又得以起復回到海軍。八國聯軍侵華之后,嚴復離開了朝廷去了民間,薩鎮冰倒是一直在海軍里面。然而世事無常,現在兩人又站到了對立的兩個陣營里面。

  盡管互為敵人,薩鎮冰心里面非常羨慕嚴復這位大哥。僅僅是翻譯《天演論》之后,嚴復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大學者。薩鎮冰早就聽說嚴復做了人民黨海軍學院的校長,作為人民黨主席陳克的老師,作為人民黨水師的創始人,嚴復現在又是桃李滿天下的局面。長江里面跑的不少輪船都是人民黨建造的,聽說數量和噸位都不是滿清開辦的船務局所能比擬的。薩鎮冰很清楚,在中國海軍江河日下的今日,嚴復作為大學者,復興中國海軍的大功臣,必定名留青史。

  嚴復在信中保證,如果薩鎮冰能夠帶領福建的北洋艦隊與南洋艦隊投奔人民黨,人民黨會任命薩鎮冰為海軍總司令。對大哥的保證,薩鎮冰也不會是欺騙。可薩鎮冰并沒有投奔人民黨的打算。

  作為北洋的海軍大臣,薩鎮冰很清楚人民黨人民革命的政策。對于這點,薩鎮冰不管是不是真心擁護,總還算是能夠接受。可是人民黨所推行的土地革命,薩鎮冰就覺得實在是太過于激進。對于人民黨領導的階級斗爭,薩鎮冰就覺得這簡直是胡作非為了。

  和這時代的普通人一樣,薩鎮冰認為這世上有善惡,有好壞。但是人的善惡與好壞應該以他們的行為來決定。薩鎮冰認為人民黨的綱領里面并不存在中國的傳統善惡態觀。階級斗爭則不管個人行為,只管有錢沒錢。有錢的就是壞人,沒錢的就是好人。袁世凱還在世的時候,薩鎮冰和其他在北京的高官認為這種簡單粗暴的態度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事實無情的證明了一件事,不管人民黨的政策到底有多蠻橫不講理,可實際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陳克從鳳臺縣起家,不過十年就打倒了北洋政府。更在東北重創日軍。東南諸省與外國來往很多,人民黨和日本簽署的停戰協議更是在上海的報紙上刊載了全文。這是幾十年來中國第一次通過戰爭從一個列強手中獲取勝利,并且奪回中國的一部分主權。日本的租界、治外法權等權益被剝奪的一干二凈。庚子賠款中對日本的配狂,馬關條約的賠款,在條約中一概終止。

  薩鎮冰最痛恨的外國就是日本,甲午戰爭中北洋水師慘敗給了日本。導致了滿清時代空前恥辱的一次戰爭。現在人民黨以數省之力殲滅日軍十幾萬人,這樣的戰績以及之后簽署的條約,以無可爭辯的事實證明了人民黨的力量。包括薩鎮冰在內的北洋、南洋水師上下都大為震動。如果不是英國強勢介入,拉了協約國作為日本的后盾,薩鎮冰人民黨一定會如同嚴復所說的那樣揮軍攻入朝鮮,一雪當年甲午戰爭失敗的恥辱。但是人民黨“階級斗爭”的理念依舊不能讓薩鎮冰心悅誠服的選擇投奔人民黨。

  只是不投奔人民黨,北洋水師與南洋水師的出路到底在哪里?薩鎮冰已經57歲了,早已經不是熱血上涌都敢干的年紀。他很清楚,甚至不用日本那種規模強大的艦隊,單單是現在北洋與南洋艦隊,就足以封鎖人民黨的海上通道。哪怕人民黨當下已經頗有遠東陸戰第一強軍的模樣。

  海軍有煤有炮彈的時候可以縱橫四海,不過煤、炮彈、糧食消耗殆盡的時候,還是得乖乖返回母港補給維修。福建多山,礦產也不夠豐富。北洋水師是去年從天津倉皇逃到福建來的。現在諸多軍艦在港口停泊了將近一年,缺煤,缺彈藥。大部分艦艇到現在根本無法開動,很多小型船只因為沒有錢財進行維修,漏水頗為嚴重。若是這樣的局面繼續維持下去,不用幾年,這支艦隊就會在銹跡斑斑中徹底失去戰斗力。

  即便是薩鎮冰專門讓衛兵守住門口,還是有人能夠讓衛兵進來通報,“大人,水師官兵情愿代表求見。”

  薩鎮冰忍不住長嘆口氣,自打北洋的北京政府覆滅,馮國璋就完全失去了資金來源。北洋艦隊南下后,更是大半年都沒有按時發過軍餉。即便發了點軍餉,也是連欠帶拖。北洋軍紀律維持的重要手段就是按時發餉,馮國璋更沒有袁世凱的號召力。飯都吃不上了,官兵們群情激奮,最近已經到了沸騰的頂點。

  “先派人去勸說一下吧。”薩鎮冰也真的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說完這話,薩鎮冰的眉頭再次緊緊的皺在一起。強大的國家才能有強大的海軍,因為海軍就是個吞金獸,制造一艘軍艦已經耗費巨大,維持軍艦的戰斗力要花去的錢,比制造或者購買軍艦要的更多。

  薩鎮冰心里面忍不住動搖了,哪怕是與人民黨的政見頗不對路,遍觀今日之中國,能夠有錢建造維持乃至發展海軍的政治力量只有人民黨一家。而且人民黨也是真心想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手掌按在額頭上,薩鎮冰心里面百感交集。

  眼下的戰局根本看不到一丁點勝利的可能,馮國璋倒是曾經試圖向英國人哀求,英國人給了馮國璋一個很神奇的回復,“英國不參與人民黨與馮國璋之間的戰爭,馮國璋要是派遣艦隊進攻人民黨的話,絕對不能影響英國商船的自由通行。而且北洋艦隊不能在上海停泊。”

  馮國璋把這話當作是英國人給出的“通行證”,薩鎮冰差點被馮國璋給氣昏。英國人的表態是告訴馮國璋,“你愛死死,但是你要是敢讓我們有任何損失,我們英國立刻收拾你。”

  對于這些歐美列強的秉性,薩鎮冰非常清楚。如果馮國璋能夠保住東南三省,或許英國人還能夠逼迫馮國璋簽署一些條約,換取一些利益。人民黨連北洋的北京政府都能消滅,連日本人都能打跑,馮國璋憑抵擋住人民黨的進攻?英國人和馮國璋簽署的任何協議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可信度。當下局面,英國人看來還是想給人民黨添些麻煩,所以才和馮國璋有點接觸。若是人民黨能給英國人好處,只怕英國艦隊早就高高興興的開幫助人民黨圍剿馮國璋了。

  但是馮國璋此時徹底昏了頭,根本就看不清形勢,只想著依靠東南三省負隅頑抗。即便是北洋艦隊開進長江與人民黨交戰,頂多能夠攻擊人民黨幾個沿江城市。人民黨的陸軍還是能夠大搖大擺的進軍東南三省。海軍在這場戰爭中已經沒有用武之地。更不用說海軍現在的艦艇情況根本沒有幾艘能夠維持戰斗力。

  除了投降人民黨之外,海軍就沒有其他的出路了么?薩鎮冰不得不絕望的想。而根據現實能夠推導出的局面來看,除非北洋艦隊與南洋艦隊自行解體之外,已經真的沒有任何其他出路了。

  經過痛苦的思考,薩鎮冰終于派人與嚴復聯絡。

  聯絡員不用走太遠,嚴復現在已經不在武漢,而是到了上海。暫時居住在重兵把守的上海仁心醫學院校園里面。自打北洋的北京政府覆滅之后,人民黨在上海的存在已經完全公開化了。上海的各國領事團對人民黨一個師的軍隊乘船進入上海不聞不問,理論上對上海有行政管轄權的江蘇都督王有宏對此也是視若無睹。以上海仁心醫學院為核心,工農革命軍布下了的警備區。原本飄揚在上海仁心醫學院的英國旗也變成了五星紅旗。

  在薩鎮冰派遣的使者何汝杰進入嚴復辦公室的時候,的親弟弟何汝慶也在那里。何汝杰與何汝慶都是陳克岳父何汝明的親弟弟。何汝慶一直在江南制造局就任,何汝杰則是南洋水師的管帶。因為與陳克的關系,何家三對滿清與北洋的覆滅并沒有太多痛苦失落,畢竟人都是要面向未來的。只要他們三人不犯混,何家的光輝未來并不是很離譜的事情。

  嚴復與何家三的父親何老爺子是平輩好友,如果從師承的角度,陳克其實應該稱呼何汝明三為兄長。不過現在何家見到嚴復也根本不敢有絲毫造次。以晚輩禮恭恭敬敬的向嚴復致敬,何汝杰將一封信雙手呈交給嚴復,“嚴,晚輩奉薩大人之托前來送信。薩大人讓晚輩向您問安。”

  “坐。”嚴復讓何家都坐下。也沒有看信,嚴復說道令尊何老過世的時候,我也沒能去祭拜,每次想起來都感到很是遺憾。幾年前去北京的時候,我去了何老墓前祭拜了一番,這才算是盡了心意。”

  何汝杰欠身說道嚴,您能親自去祭拜。家父地下有知,定然是極為欣慰的。”

  嚴復擺擺手,“坐,坐。咱們自家人不用弄這些俗套。這次我來,主要是人民黨要抵定江南局面,我對江南制造局和北洋與南洋海軍十分掛念,所以才到上海來主持此事。”

  何汝杰連忙起身答道嚴,您是北洋水師與南洋水師的老前輩,到了這個時候,您這老前輩一定要給我們這些晚輩指路啊。”

  何汝慶也起身說道嚴,上海也是文青最初的龍興之地,只是我那時候不識文青這樣的豪杰,所以失了結交的機會。當下文青眼見著要一統天下,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還望嚴明說。我定然效犬馬之勞。”

  嚴復何家家教甚好,雖然說起來這兩位論身份也是陳克的丈叔,卻絲毫沒敢拿出丈叔的“范兒”出來。明顯對身家性命寄托在別人手中的事實認識的非常清楚。兩人明確的表明了的立場與態度。嚴復本來也不是一個喜歡廢話的人,既然如此,他就打開了薩鎮冰的信。

  與嚴復簡明扼要的信不同,薩鎮冰洋洋灑灑給嚴復寫了好長一封信。信里面薩鎮冰將與人民黨的政治分歧闡述了一番,反倒是對中國當下僅存的兩大艦隊介紹的不多。總的大意是,希望嚴復能夠盡量讓人民黨在政治上不要莽撞行事。而兩大艦隊的現狀是不投降也不行,希望嚴復能夠居中調停,保證兩大艦隊的利益。

  看完了信,嚴復詢問起何汝杰福建的情況。何汝杰苦笑道馮督軍眼下缺錢缺人,整個江南亂成一團。有些督軍府的人試圖向水師插手,薩大人一面要對付那些人,一面還要安撫水師的。可水師幾個月都沒發餉,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夠彈壓的住。”

  何汝杰說完之后,看嚴復無奈的嘆了口氣的遺憾模樣,他試探著說道嚴,晚輩卻有一個不情之請。現在局面已經這樣,整個東南都人民黨打是早晚的事情。袁大總統尚且抵御不了,就更別說馮督軍。不若嚴您現在先給晚輩些錢,晚輩之后將錢用以周濟飯都吃不上的水師。看看這些們的打算。若是局面可行,到時候人民黨派遣一支船隊運了陸軍直接在福建登陸。攻其不備,一舉拿下督軍府。那時候整個福建就是唾手可得。”

  這計劃倒真的是頗有可取之處,嚴復覺得何汝杰賣長官也賣的極為果斷。若是這計劃能夠成功,薩鎮冰的態度也不再重要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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