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章搖了搖頭,“嚴不嚴重你應該比我心里更清楚,更何況十幾年了,你對江慕凡的那些動作我們都看在眼里。當然,你作為江慕凡的父親,偏心其中一個兒子我沒有任何的意見,但是作為江氏的掌舵者,董事會是不會允許你有任何的私心來做出損害公司利益的事。”
這話從魏章的口中說出來,看得出已經是將自己的態度擺在明面上了。
“耀平,這次你務必要作出一個態度出來才行。”
說完,魏章就打算轉身離開了。
畢竟該說的也已經說完了。
然而,就在魏章要推門離開時,卻聽到坐在老板椅上的江耀平突然出聲說了一句,“阿韞真的挺能干的,竟然能讓你們能夠為他說出這些話。”
言辭里帶著幾分深意。
魏章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他也不隱瞞。
其實也隱瞞不過。
今天他走進來,和江耀平說這番話的時候,就已經在某種情況下代表著自己的站隊。
索性他轉身,站定在門口,坦白地道:“耀平,從當年你把慕凡帶回來,你們夫妻兩個人鬧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后,阿韞親自出面給你這個臺階開始,我們這些人就知道,他能坐你這個位置。”
我們。
這兩個字所透露出來的訊息是非常巨大的。
這說明江暮韞已經完全滲透進了董事會,江耀平不得不哼笑了一聲,“你也太高看他了,當時他如果不給這個臺階,他和他母親就得一起離開江家。”
魏章也不否認,“是啊,畢竟當年你非江慕凡不可。可就算離開又如何呢?難道他母族的力量比江氏差嗎?我相信,就算沒有江氏,僅僅靠他母族給他一個支點,不出五年他就能和江慕凡平起平坐,你信不信?”
江耀平沒說話。
因為他信。
如果真的要客觀的評價,不摻雜任何的情感在其中的話,江暮韞的確要比江慕凡能力突出。
當年之所以把江總這個位置交給他,其實并不是真的信任他。
而是那時候有個案子江氏怎么都拿不下來,自己那時候也身體不好,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擔任這個掌舵人。
但自己又很清楚知道,江慕凡是絕對不可能拿下那個案子的,所以他就想著讓江暮韞來拖一陣子。
到時候等自己身體好了,他再來解決,同時江暮韞能力不善的印象也會被各個董事記住,為江慕凡也能夠博得一個機會。
可誰能想到,這個案子江暮韞用了僅僅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解決了。
他根本連自己康復的機會都不給,就拿下了這個誰都無法解決的案子。
這下反而弄巧成拙,讓江暮韞給了出頭的機會,就此成功變成為了小江總。
以至于后來他沒辦法,只能想辦法讓江慕凡成為了江董事,以此達到平衡。
“他和江慕凡不一樣,明明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卻甘愿叫江慕凡這個私生子一聲哥哥……”
私生子三個字立刻就刺痛了江耀平的心,他皺眉正要出聲,卻被魏章給提前給阻了下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江暮韞無論從根基還是身份都不需要低頭,但他最后卻低頭了。”
江耀平抿了抿唇,眉眼沉沉。
“成大事者,忍字當頭。”魏章頓了頓,道:“更何況他這一忍,就是十幾年。”
最后那個時間讓江耀平不得不抬眸。
“耀平啊,你擋不住他的,誰都擋不住,這江家他是拿定了。”
魏章說完這句話后,徹底離去了。
卻留下江耀平一個人被最后那句話震得久久不能回過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魏章的這一番話說得太過驚悚駭人。
江耀平那天晚上竟然做起了噩夢。
他夢見,在江氏的董事會上,江暮韞將江慕凡慢條斯理地踩在地上,江慕凡不斷地掙扎著,可惜根本無力反抗。
而自己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兒子被這樣對待后,憤然想要起身呵斥。
但誰知,自己剛起身,身后就不知道何時出現了兩個黑衣人,他們面無表情地將自己一把重新給按回了椅子上,死死壓制著自己,不讓自己有片刻的動彈。
江暮韞似乎感覺到了江耀平的激動,便抬頭笑著問:“爸爸這是想要干什么?”
江耀平沒有辦法起身,只能憤然呵斥道:“你放手,你立刻放手!他是你弟弟,你親弟弟!”
但江暮韞明顯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原本溫和的蠢畔掛著譏笑,“親弟弟?我哪來的親弟弟,我媽可就只生了我這一個。”
“就算不是你媽媽生的,可你們身上都流淌著我的血!”江耀平想要用這番話說服他。
可惜,這話不僅沒有說服江暮韞,反而還激起了江暮韞的情緒,“你以為我很想流淌你的血嗎?江耀平,我忍你,還有忍你這個私生子已經很久很久了,你如此偏心,不給我和我媽一條活路,那么你就別怪我。”
江耀平瞠目大喊:“不,不是的,我沒有……”
江暮韞自顧自地說完一句:“擋我道者,死。”
話音一落,隨即而來的就是他手里的高爾夫球棍高高舉起,然后朝著江慕凡的腦袋上狠狠落下。
鮮紅的血液四濺開來。
江耀平當場就被嚇醒!
夜色深沉,當他倏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彈起來的時候,身上早就被冷汗給浸濕了。
此時的屋內沉寂而又漆黑。
只聽到他一陣又一陣劫后余生般的急促喘息。
在冷靜了十秒后,才緩過神來,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江耀平狠狠地松了口氣。
心里暗自慶幸,還好,只是一個夢而已。
并不是現實。
只是這個夢卻纏繞了他整整一晚。
下半夜的他根本連睡都沒有睡著。
床頭的燈微弱得泛著光線,屋內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
自從當年和江暮韞的母親鬧翻之后,他們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同睡一個屋子,一張床了。
他一直都單獨住在書房旁邊的房間。
床頭邊就放著江慕凡母親的照片。
足以可見,他愛這個女人愛得有多深。
只可惜造化弄人,雙方之間門第不同,她又英年早逝,最終造成了這番長久的遺憾。
“小凡,你說我到底該怎么辦?江家和兒子之間,我到底要怎么做?”江耀平拿著那個相框,細細摩挲著,低聲問道。
那一晚江耀平沒有睡。
而接下來的日子,董事會也沒有再做出什么施壓的要求,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不過他們開始整理和收集關于江耀平在職期間的所有的合作項目。
而且并不避諱江耀平。
這一訊號的發出,讓江耀平感覺到了一種緊迫感。
比起偏愛江慕凡,他自然更在意自己的位置。
當然,董事會肯定沒有辦法把他給推翻,但他們聯合江暮韞的話……
這個可能性就會被增強。
正如魏章所說的那樣,江暮韞是名正言順的嫡子,還有母族可依靠,他來繼承的話,江氏內外,根本不會有人會反對。
因此,江耀平在糾結了一個多星期后,終于還是向人事發放了一個消息。
從原本的停職,變成撤了江慕凡董事的職位。
當這個消息一出,整個江氏嘩然不已。
而下午知道這個消息的江慕凡更是直接殺去了江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詢問自己的父親到底是為什么。
結果江耀平連見都沒有見他,只讓自己的助理用一句正在開會的理由就打發了他。
這樣冷酷的舉動是江耀平從來沒有過的。
因為以往江氏何時何地他都是隨意進出的,哪怕是開會,他也一如既往。
哪有如今這般的阻攔。
這般的做法無疑是給出了一個不好的信號。
江慕凡覺得一定是關于那個數據庫沒拿到,父親才會這樣對他。
因此他想要去解釋。
但被下面的人攔著,怎么都不能上樓。
“你們放開我!我要見我爸,你們快點放開我!”
江慕凡幾次想要沖進去,可惜都被人給阻擋了回來。
“江少爺,董事長真的在開會,您不能上去。”江耀平的助理非常恭敬而又客氣地回答。
“你放……胡說!”江慕凡努力克制住想要罵人的心,“我爸在開會的時候去見他也不是頭一次了,怎么今天就不能進了呢!”
“這是董事長的意思,我也只是按照吩咐辦事,請江少爺不要為難我們。”那名助理依舊恭敬地道。
可江慕凡這個時候想要見江耀平心切,根本不聽他們的話,“什么他的意思,你少找借口,我爸怎么可能會不愿意見我,我是我爸的兒子!”
“江少爺,董事長沒說過不見你,只是他現在正在開會,等開完會我再給你打電話。”
“我不!我現在就要見我爸,你們放我進去,你們快點放我進去!”
公司下面一片吵吵嚷嚷,此時樓上的董事長辦公室將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
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就江耀平和江暮韞兩個人站立在那里,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下面的場景。
兩個人看上去明顯站了有一會兒了。
片刻后,就聽到江耀平語氣沒有起伏的一句,“滿意了嗎?”
然后就看到轉身回到了自己辦公桌前坐下。
此時的江暮韞還是站在那里,依舊繼續欣賞著下面的場景,聲線溫和淡然,“父親這話我聽不懂。”
江耀平看著自己兒子那個樣子,漆黑的眼里滿是深沉,“你連魏章都找來了,還有什么聽不懂的。”
天知道他這段時間因為魏章的話而翻來覆去,徹夜未眠。
最終他還是決定退一步。
江慕凡他的確偏愛,可再偏愛,也不能偏愛到讓整個董事會與自己為敵的地步。
對此,站在落地窗前的江暮韞笑了笑,“魏伯伯是聰明人。”
江耀平看他那笑容只覺得刺眼不已,頓時就連語氣都不自覺地變了味,“你可真夠有本事的,竟然連他都能說動,看來我是小看你了。”
江暮韞臉上的表情依舊不變,“我以為父親會為我高興。”
“有你這么個兒子,我的確是高興的很啊。”江耀平皮笑肉不笑地夸贊了一番。
江暮韞知道他心里憋著火,所以也想在這個時候找自己的晦氣,反正對他來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順利的把江慕凡暫時踢出局。
趁著這段時間,他完全可以好好的拔除掉江慕凡安插在公司里的人。
“父親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擾您了。”江暮韞十分恭敬有禮地說完后,就往門外走去。
江耀平的目光緊緊盯著江暮韞的背影,總覺得他如同一個勝利者一般退場。
這讓這輩子沒輸過的江耀平心里很是不爽!
但為了自己的兒子……
最終他還是說了一句,“阿韞,你和慕凡都是我的兒子,我不希望你們之間出現太大的問題,明白了嗎?”
江暮韞手中的動作一停,轉過頭看向了江耀平,“父親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對弟弟難道不好嗎?”
江耀平短促地冷哼了一聲,沉聲警告道:“沒有最好,但如果有的話,我希望你能盡快打消這個念頭。”
“父親真的多慮了。”
江暮韞說著就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