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沉,夜色降臨。
長明山因為是私人產業,白天還能對外開放讓游人上山,可一到了晚上就會禁制外人再上山。
山腳下的保安亭內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保安,但若有人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名保安的動作其實不太協調,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上去不太像真人。
軒轅天歌路過保安亭的時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在黑衣保安僵硬轉頭看來的時候,朝他揮了個招呼道:“喲,傀十九,今天是你值班呢。”
叫傀十九的黑衣保安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挺直的就跟一根標桿似的,用著生硬的嗓音喊道:“六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呀。”軒轅天歌笑瞇了眼,一邊往山上走一邊回道:“我上去了,你繼續值班吧。”
傀十九想要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可他的臉龐實在太僵硬了,這個笑沒能扯成功,只能停在要笑不笑的幅度上,然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軒轅天歌上山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之后,他方才慢吞吞地又坐了回去。
山莊就建在半山腰上,也不知道當時修山莊的時候是怎么想的,硬是修了一個中西結合的風格出來。
仿佛是知道軒轅家的六小姐回來了,軒轅天歌剛站在大門外,那鐵大門立刻嘎吱一聲自己給打開了。
這門一開后,仿佛也打開了什么結界,原本安安靜靜的半山腰上立刻響起了熱鬧的動靜。
軒轅天歌進了門,一眼就瞧見了里面到處亂竄的精怪們,這些精怪都是長明山上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在軒轅山莊建成之后,不少成了氣候的家伙們都跑來投靠,久而久之就自動擔起了山莊內的各種雜務。不過別看它們在軒轅山莊里面就跟一個傭人似的,可要在外面它們都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保家仙。
尋常人家能供奉一位保家仙就算是運氣好了,也從來沒出現過一戶人家里供奉著兩位保家仙的,因為保家仙不管怎么說都是精怪來著,這性子都有點亦正亦邪,它們前一刻還能保你一家平安大富大貴,后一刻若惹了它們不高興,它們也能讓你家破人亡,像軒轅山莊這種滿地都是保家仙亂竄的場景,尋常人家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滿院子的保家仙在瞧見軒轅天歌之后,齊齊笑了起來。
“呀,六姑娘回來了。”
“可算是回來了,這次六姑娘的氣性也忒大了,出去好幾個月了吧。”
“六姑娘這是打哪里回來的?”正說笑著,一個妖妖嬈嬈的小丫頭突然湊到了軒轅天歌的跟前,皺著眉頭就在她身上亂嗅,一邊嗅一邊道:“怎么身上帶著一股子胡家的味兒啊。”
這話就跟一滴水落進了油鍋里似的,院子里的保家仙們都炸了鍋。
“啥?”一個眉眼細長的小男孩閃電般地湊了過來,先是在軒轅天歌身上聞了聞,而后露出了要哭不哭的神色,望著軒轅天歌就道:“果然是胡門的味兒,六姑娘這是嫌棄我了嗎?居然在外面有了別的狐貍!你是要將那只狐貍給帶回來嗎?”
軒轅天歌被他們給圍得寸步難行,一聽這話頓時又好笑又好氣,伸手輕輕推開堵在自己跟前的小男孩,就笑罵道:“胡說什么呢!家里有你們難道還不夠嗎?我瘋了才又帶回來一個!”
小男孩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可方才那個妖妖嬈嬈的小姑娘卻沒這么好打發,她豎起一雙細長的柳眉,尖細著嗓子問道:“那姑娘你的身上怎么沾上這味兒的?”仔細看,還能看見她嘴里習慣性地吐出來的舌頭尖是分了叉的。
軒轅天歌被小姑娘堵著質問又笑了起來,然后伸手在小姑娘的腦門上彈了一個腦崩,笑道:“柳九九你夠了啊,少在這里煽風點火的,我身上這味兒是胡十七的,胡十七如今可是C城六道分部的一把手,人家才不會跟著我回來做保家仙呢。”
一聽是六道的人,先前圍著軒轅天歌的保家仙們都轟地一下散了,就連柳九九都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撿起了被她認在地上的大掃把,一邊嘀咕一邊繼續回去掃院子去了。
只有方才那個眉眼細長的小男孩還跟著軒轅天歌,他一邊思索一邊嘀咕:“胡十七...這名字聽起來怎么有點熟悉呢?”
軒轅天歌停住腳步,回頭看著身后跟屁蟲一樣的家伙,無奈道:“十多年前,你親自求情,將一只剛下山來就被抓到六道去的小狐貍給放了出來。你這什么記性?才十多年而已,你就不記得了嗎?”
小男孩聞言立刻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道:“原來是那個小家伙呀,我還真給忘記了!”說著又嘿嘿一笑,問道:“那小家伙如今都成了一個分部的一把手了嗎?那他還挺上進的呀。”
“是挺上進的。”軒轅天歌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胡十七在酒店大堂吸食香火的那一幕,軒轅天歌的嘴角不自覺地就抽了抽,而后瞥了一眼還想跟著自己的小男孩,無奈道:“我要去主樓那邊,你還要跟著我一起過去嗎?”
小男孩頓時打了一個哆嗦,轉身就往回跑,“我才不去呢,大公子和二公子今兒都在家,我可受不了二公子那一身的煞氣。”
小男孩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軒轅天歌則是眼睛一亮,“大哥和二哥都在家?那感情好,待會兒太后若要跟我哭天搶地,大哥和二哥正好可以幫我擋一擋。”
軒轅天歌眉眼都飛揚了起來,甚至來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不過軒轅天歌卻沒料到,她根本就不需要大哥和二哥幫忙,因為她一回了主樓后就被通知,她家的太后娘娘因為小女兒離家好幾個月不回來而心情低落,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外出散心去了。
且這個外出散心的地方還不是一般二般的遠。
“太后去三姐那邊了?”軒轅天歌吃了一驚,接過大哥遞來的一個削了皮的蘋果,然后沒骨頭似的靠在了正在看雜志的二哥身上。
大哥軒轅天寰又從果盤里拿了一個蘋果出來開始削皮,一邊削一邊道:“不僅太后過去了,連姑婆都跟著一起去了。”
“什么?”軒轅天歌差點被一口蘋果肉嗆死,發出了撕心肺裂的咳嗽聲,好在看雜志看得入神的老二軒轅天凌還知道心疼妹妹,空出一只手來給她拍背順氣。
軒轅天歌被卡得翻了小白眼,好不容易把那塊蘋果肉給咽了下去之后,方才艱難地道:“姑婆都一把年紀了,她受得住空間里的顛簸么?”
那老太太如今都八九十歲了,她還當自己是個年輕人呢?居然還跟著她媽亂跑?!!!
“別聽你大哥唬你。”樓梯口那傳來了一道帶笑的聲音,軒轅天歌立刻聞聲看去,就瞧見她爹軒轅燼抱著一個小瓷瓶從樓上下來了。
軒轅燼雖然已經到了一個小老頭的年紀,可歲月并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即便年紀是個小老頭了,可看上去還是個中年帥大叔。
“燼哥!”一瞧見自己的爹,軒轅天歌嗷嗚一聲就從沙發上跳了出去,然后一個餓虎撲食就撲向了剛下樓來的軒轅燼。
“臭丫頭!”被軒轅天歌熊抱住的軒轅燼連忙將手里的小瓷瓶給舉過頭頂,生怕被這熊孩子給撞翻了瓷瓶打碎在地,“怎么還這么虎啊,沒瞧見你爹手里拿著的是件古董嗎?”
“咱家什么時候缺古董了?”軒轅天歌抱住她爹不撒手,還沒臉沒皮地撒嬌道:“我想你了呀,好幾個月沒見了呢。”
軒轅燼一聽這話立刻笑瞇了眼,古董瓶算什么,還是閨女最重要啊。
“就你這嘴會哄人。”軒轅燼樂呵呵地摟著小女兒,然后還一臉嫌棄地掃過沙發上坐著的倆兒子,“跟你五姐一樣,嘴都跟抹了蜜一樣。”
軒轅天歌:“嘿嘿嘿”
父女二人親親熱熱地占據了長沙發,跟對面冷冷清清的倆兄弟形成了鮮明對比。
“燼哥,姑婆跟著太后跑去三姐那邊,你怎么不勸勸啊。”軒轅天歌又說回了正事兒,皺著眉道:“怎么說老太太也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有著三姐和五姐弄來的靈芝仙草保養著,可歲數也在那兒了。”
“我要攔得住就好了。”軒轅燼無奈道,而后卻又突然一笑,道:“不過這事兒吧,也不能攔,等幾天我也得過去。”
“為什么?”軒轅天歌一愣,太后和姑婆過去了,怎么燼哥也要跑去啊?
軒轅燼挑眉,樂呵呵地道:“你大哥跟二哥剛才都沒跟你說吧?”說著又得意地瞥了一眼對面的倆兒子,然后繼續道:“爸爸給你說,你三姐那邊帶了消息過來,說是你五姐又有了,這回也不知道懷了個啥,鬧騰得不太像話,剛查出來沒多久,就折騰得你五姐跟著瘦了好大一圈,還說什么都不想吃,就饞你姑婆和你們媽的手藝。這不,三丫頭急吼吼地叫人來接你們媽和姑婆過去了。”
“......”軒轅天歌傻了,她五姐又懷了?
“不是......”傻眼的軒轅天歌回過了神,她錯愕地道:“五姐夫不是打死不讓五姐再生孩子嗎?怎么這回......”
軒轅燼拉長了臉,明顯跟自己的五女婿不太對付,沒好氣地哼道:“他是不想要,但你五姐想要啊,小寶也想要弟弟妹妹,這不就有了嗎?”
軒轅天歌嘴角一抽,小心翼翼地問道:“五姐瞞著五姐夫要的?那我五姐夫現在怎么樣了?”
軒轅燼不矜持地翻了一個白眼,倒是對面的軒轅天寰卻笑了,“聽說鬧了好一陣兒,變著法子想把孩子給弄沒了,天音叫人來接太后和姑婆的時候,據說人還被小五關在書房跪搓衣板呢。”
關在書房跪搓衣板?!!!
軒轅天歌:“......”
這的確是她家五姐能做出來的事兒,也的確是她五姐夫經常受到的待遇。
據說她五姐家的搓衣板都被五姐夫跪爛了幾百個了吧,如今聽說都換成了玄鐵打造的搓衣板了,玄鐵搓衣板,耐造。
軒轅天歌一臉的唏噓,她可憐的五姐夫啊。
就在軒轅天歌日常唏噓同情她五姐夫的時候,軒轅天寰卻正了神色,看著她輕言細語地問道:“我聽說你去了六道?”
這話一出,屋內的三個男人都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軒轅燼是一副早就知道會這樣的神色,而軒轅天凌則是微微瞇起了眸子,但他倆都不算什么,軒轅天歌最怕的就是大哥軒轅天寰這幅笑瞇瞇又溫溫柔柔的樣子,笑面虎什么的,惹不起啊。
“帝影學院出了事兒,夙離他們沒辦法了,所以請了我過去。”軒轅天歌心有戚戚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往軒轅燼的身邊又挪了挪,企圖尋求安全感。
而軒轅燼也不負所望,立刻發揮出了傻爸爸的作用,連忙伸手摟住閨女,然后一眼朝大兒子瞪了過去,不滿地道:“說話就說話,對著你妹妹笑得這么陰險做什么?”
軒轅天寰突然被爹懟,頓時嘴角一抽。
而軒轅燼懟完兒子轉個眼就變臉,對軒轅天歌露出了傻爸爸的笑容,哄道:“本來當初就說好,在你十八歲之后就讓你接手六道的,如今你也十八歲了,的確該去接管了,粑粑支持你,小六兒別怕。”
這話說得他自己好像就是一家之主能說一不二似的,軒轅天寰意味深長地看了傻爸爸一眼,心想行吧,你就支持吧,等太后知道了,去書房跪搓衣板的人就要再加你一個了。
老二卻不管傻爸爸會不會被罰去跪搓衣板,他沉默了片刻后,對軒轅天歌問道:“帝影學院的事兒我也聽說過,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還能怎么回事兒。”軒轅天歌一嘆,就C城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地講了一把,只不過在講的過程中,掐掉了關于噬魂族的事情,她不想讓家里人擔心,就如同家里人當初選擇隱瞞她跟噬魂族有關的所有事兒一樣。
直到軒轅天歌說完,軒轅家的三個男人都忍不住皺了眉。
軒轅燼道:“為富不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資源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死了也活該。”
軒轅天寰則表示:“鴻盛地產的老黃總我倒是見過幾次,那兩口子是個心善的,沒曾想兒子卻......”
而軒轅天凌顯然要敏感不少,冷聲問道:“山上挖出的那具銅棺是誰埋進去的?聽你的意思應該也有不少年了,那黃澤海滿打滿算也才三十多,埋棺材的事兒可不是他的手筆,說明早這個計劃早就被布置了出來。”
“的確不是他的手筆,黃澤海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軒轅天歌頓了頓,她知道二哥難纏,沒想到會這么難纏,只能半真半假地胡扯道:“黃澤海已經血癌晚期了,他為了能活,跟一些妖物做了交易,那口銅棺就是躲在他背后的妖物布置的,至于究竟是誰,我們暫時還沒有查出來。”
軒轅天凌慢慢地點了點頭,又道:“你們明面上算是把案子給結了,其實也并不算真的結案,背后真兇根本就沒抓到,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來找我。捉鬼降妖什么的或許二哥幫不上/你什么,但出面給上面的那些人打招呼,和找人給你們幫忙還是可以的。”
軒轅天歌聞言立刻笑彎了眉眼,嘴甜地道:“好噠,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最好的二哥終于勾唇笑了一下,十分滿意軒轅天歌這句話。
傻爸爸和大哥一看,坐不住了。
“小六啊。”大哥軒轅天寰笑得人五人六的,用著霸道總裁的口吻,道:“大哥也幫不了你別的什么,可你們六道若是缺錢了,就盡管向大哥開口,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對大哥來說都不是問題。”
傻爸爸立刻不甘示弱,“粑粑也可以,要錢還是要人,粑粑都可以給!”
身為軒轅家團寵的軒轅小六立刻嘴甜的奉送了一大堆好聽話,把傻爸爸和傻哥哥們都哄得心情舒暢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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