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山在仕途中沉沉浮浮,經歷的事情太多了,自然而然的,為人就比較謹慎多疑……
他一聽趙誠開口說話,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由自主的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
已是深秋時節。
趙誠穿了一件肥大的風衣,里面窩窩囊囊的套了一件毛衫,下配著一條黑長褲,冷眼看上去,只覺得這人略顯拖沓,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毛病。
趙誠支著大板牙笑,“老丈人啊,你瞅我干嘛?快坐吧!咱們談正事。”
“正事兒?你有什么正事?別繞彎子了!快講!”
“好!好!”趙誠把一只手插進了衣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嘴里,點燃了,這才又接著往下說,“是這樣的,我知道你要臉面,你女兒給我下迷藥的那個證據,我今天帶來了,如果咱們談成這筆交易,我就把證據還給你!”
“還給我?”李博山有點兒沒弄明白,“啥意思?不是一直用這個來威脅我嗎?”
“艾瑪!”趙誠故意叫屈,“這哪兒叫威脅呀?這是愿打愿挨!你女兒品德敗壞,作為一個女人,不知道自重,非要給男人下情藥,這是事實吧?你為了遮丑,才同意把她嫁給我!這都是這都是你們自愿的!不存在威脅。”
“我也一樣!我當初以為娶了她,就可以和局長大人沾親帶故,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本來嘛,我個人的條件又不是很優秀,能找一個媳婦兒就不錯了,更何況是你的千金了!”
趙誠的話鋒一轉,“可現在呢,我真是后老悔了,我都成咱們局里有名的活王八了!老丈人,咱倆是一對兒活王八,全被老婆戴綠帽子了,背后叫人笑的……那就別提了!”
“誰是活王八?”李博山氣的臉色發白,“你說話放尊重些!”
趙誠不以為然的一笑,“這還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老婆,啊,被人家堵被窩里了,我老婆,啊,被人家老婆打了……外面的人都笑咱倆,說咱倆是一對窩囊廢,那方面肯定都不行。”
“你有完沒完?你來這就是為了罵人的?”李博山被他激怒了,失去了原有的判斷和平靜,用手一點大門,“那你現在就滾!”
“好!好!好!你不愿意聽?那我就不說了,咱們言歸正傳吧!”趙誠依舊沒皮沒臉的笑,“老丈人,我想好了!老婆既然都那樣了,還不如不要!干脆!來點兒實在的吧!咱倆合伙,你幫我弄幾張建筑材料的批文?我轉手賣點兒錢!分你一半!你是建筑局的局長,你有這權限!”
“賣批文?”李博山皺了皺眉,“這可是犯法的!是大罪!尤其我是一個國家干部,利用手里的權限做這種事情?這堅決不行!”
“不行什么啊?現在這社會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趙誠壓低了聲音,“有錢不賺?傻啊?老丈人,再過幾年,你就退休了!沒錢,沒權,被老婆女兒帶的名聲還不大好,誰還理你啊?不如,咱們合伙多賺幾把吧!你腰包肥了,以后再找個小媳婦兒,生個兒子,讓那幫“說你不行”的人瞧瞧!”
邊說著話。
邊掐滅了煙蒂。
手又伸進了衣兜里。
拿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還有,這個證據,上面有迷藥和你女兒的指紋……我也帶來了!只要你同意了,這東西就是你的了!你不是說我威脅你嗎?沒有證據了,以后,我還拿什么威脅你?”
李博山的手指下意識的動了兩下……
趙誠淡淡的一笑,“老丈人,同意吧!只要你答應了,以后的日子就美了……”
趙誠出了李家。
站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這才飛快的在兜里拿出了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摁了播放鍵,把錄音機放到耳邊,重聽了一下錄制的內容……
滿意的笑了。
確認過后。
他才又把錄音機揣了回去。
出了巷口。
趙誠直接奔著街邊的一個公用電話去了,撥通了一串號碼,剛響了兩聲,對方立刻有人接聽。
趙誠壓低了聲音,只說了一句,“老王八上鉤了!”
顧憶梅帶著劉愛玲,一路坐著大客,進了市區。
市里和縣城又不一樣了。
繁華太多了。
客運車站是一棟俄式建筑……圓頂,鐘樓,大玻璃窗,看起來格外的氣派。
顧憶梅來市里的次數不多,上次好像是幾年前了,那個時候,滿街都貼著大標語,街上行人的穿戴,也都是以灰白黑三色為主。
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街道變得整齊干凈了,行人的穿戴也時髦了,自行車和小汽車也開始多了起來,更為新奇的,有些建筑物上,竟然還有霓虹燈,在夜色下忽明忽暗,頗有點電影里舊上海的感覺。
顧憶梅也確實挺能張羅的,不怯場,先找了一個便宜干凈的小旅館,把自己和母親安置好了。
這才又去前臺打聽,“不好意思啊,麻煩你問一下,這市里有幾家大型的招待所啊,我的意思是說,能接待外賓的那種!”
這年月……
接待外賓那可是大事兒,不是每個酒店都能做的。
前臺的人員斜睨著她,“咋的?你還有啥想法啊?那種地方,你還是不要想了!真不是我說,你穿著這身衣服,人家門衛就不能讓你進!”
有點狗眼看人低的嫌疑!
顧憶梅強忍著心里的怒氣。
臉上還陪著笑臉,“謝謝你的提醒啊,我是農村人,這次帶我媽到市里見見世面,我媽沒見過外國人,聽說他們都長著藍眼睛,大鼻子,所以我就想,帶她去招待所門口,遠遠的看一眼,不進去!”
“哦!這樣啊!那我就跟你說,我們市里能接待外賓的地方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市級賓館,一個是長城飯店!”
“怎么才能到那啊?”
“坐五路無軌車!八一公園下車就好!這兩個酒店一個在街西頭,一個在街東頭,很好找的!”
“謝謝!”
顧憶梅回了房間,把這話跟母親學了,“媽,人家說了,咱們穿著衣服太寒酸,夠嗆能進去!”
小聲的提議,“要不然,明天我帶你去街上買幾件好衣服,你是去見爸,這么多年沒見了,也應該收拾收拾!”
“收拾啥?”劉愛玲瞪了女兒一眼,“你想啥呢?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我收拾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我可沒打算兩女侍一夫!別的女人碰過的男人,我不要。”
她倔強的揚了揚頭,“我沒覺得自己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我穿著樸素怎么了?我不丟人!我省下的錢都養孩子了!我不像某些人,為了自己能吃好,穿好,就狠心什么都不要!”
“我沒那個意思!”顧憶梅為自己辯白,“我是說咱們來酒店都進不去,怎么能見到爸爸?”
“那我就在門口等他!”劉愛玲風風火火的說走就走,“你不是已經打聽好酒店的地址了嗎?現在就去!”
“現在天黑呢!”
“黑天白天有什么區別?”
顧憶梅沒辦法了。
只能點頭答應。
匆匆的抓起了外套。
這就跟在母親的身后一起出了小招待所,兩個人按照前臺服務員的話,一起上了無軌電車,到了八一公園,下車一看……
正對面就是一座高大而氣派的建筑雪白的外墻,歐式的玻璃窗,透過旋轉門,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大堂里的水晶吊燈……晶瑩剔透。
大門口還有幾個穿制服的門童,帶著白手套,倒背著雙手……來回的走動。
顧憶梅抬眼往頂樓一瞧,霓虹燈的大牌子上,閃亮著幾個字:長城飯店。
近鄉情怯!
馬上就要見到死而復生,多年未見的丈夫了……
劉愛玲的心情復雜。
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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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票……素素素菜,傷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