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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我要見女兒

  黎燕珊低著頭,兩手插著兜,有些心不在焉的往酒店的大堂里走……

  實話實說。

  她多多少少也在想著魯智友的話。

  不思量……

  自難忘!

  金世勛是孩子的父親,是她這一輩子唯一愛過和擁有過的男人……且不論到現在感情還剩多少,至少在她的心里,金世勛是無人可以比擬的。

  要不然……

  黎燕珊也不會一直單身著。

  現在,一想到對方就和自己同處在一片天空下,好像觸手可及那么近……

  她的心情可謂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全都有了。

  正在百感交集之際。

  突然。

  一條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攔在了她的面前。

  黎燕珊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再抬眼一看,整個人愣了……

  她怎么也沒料到,剛才正在腦子里想的人,突然間,就像變魔術似的,一下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誰啊?

  金世勛唄!

  金世勛竟然來了。

  相隔了20年,夢里偶爾相見的男人,此刻,就清清楚楚的站在她的面前。

  黎燕珊有點兒覺得恍惚。

  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放在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肚皮……

  是真的!

  她又往后退了半步……隔得稍微遠了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面前的男人。

  金世勛,今年47歲,他和黎燕珊的背景身世差不多,按照當時的情況來講,戶口本上的成分都是資本家。

  就是因為這個成分問題。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

  前25年,意氣風發,人生得意……過的是少爺一般的生活,家里有傭人保姆和外國的私人教師,能擺弄許多樂器,擅長彈鋼琴,會拉小提琴。

  這些還不算。

  語言方面也是個天才,法語英文德文隨意轉換。

  各門學習成績都很優異,考大學的時候,還是理工科的狀元。

  再加上他的長相清秀,身材高挑,穿戴講究……

  毫無疑問的!

  他在大學的校園里就成了個風云人物,年紀輕輕的就是學生會主席,很多女孩向往的對象。

  黎燕珊是他的學妹。

  比他年輕兩歲。

  黎燕珊是理科學院的一枝花,由于自小家里的條件優越,所以,也是被調教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再加上衣著打扮品位優秀,談吐學識難掩風華……自然也成為男生心目中的小公主。

  兩個人是在一次校際舞會中見面的。

  相互印象良好,共同語言也多,一拍即合……就談起了戀愛。

  那個年代的人都單純!

  談戀愛的目的都是結婚。

  大學一畢業。

  兩個人自然而然的走入了婚姻的殿堂……黎燕珊依舊做著建筑設計的老本行,金世勛轉而從政。

  夫妻倆彼此扶持,恩恩愛愛,小日子過得也算是滋潤。

  可天有不測風云。

  時局一下子就變了。

  金世勛本來就從z,再加上家里有一些歷史問題沒解釋清楚……受了牽連,直接從市里調到縣里,然后又從縣里去了大西北。

  起初……

  黎燕珊一直跟著他。

  哪怕是懷孕了,也對丈夫不離不棄,從市里一直跟到縣里。

  生活條件不好,兩個人住一間低矮的小平房,沒有煤氣暖氣和原來設備齊全的洗手間,更沒有了家人和傭人的照顧。

  她就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燒火做飯,刷尿壺,倒馬桶……早上起來排隊去公共廁所。

  手頭拮據,物資供應不足,黎燕珊也吃不到糖和鹽,再加上懷孕,小腿兒腫的老高,一摁一個坑……

  反正,這些艱苦日子,她都跟著丈夫過了。

  后來一朝分娩。

  原本指望日子也許會稍有好轉,可卻是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屋漏偏逢連夜雨,安琪兒心臟不好,夜夜哭的凄慘。

  黎燕珊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晚上既要自己哄孩子,還要擔心被調查組找去的丈夫……那份揪心就別提了。

  她不甘心孩子就這么病著。

  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去醫院,四處找了好多醫生,醫生都是無奈的搖頭,給出的結論都是:恐怕活不過一歲。

  黎燕珊沒辦法了。

  為了救孩子的命,只能聯系了在國外的父母……結局可想而知,她掙扎了再掙扎,在丈夫和孩子之間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帶著孩子遠走他鄉去治病。

  那個時候金世勛已經基本上被隔離不回家了。

  黎燕珊也沒法和他見面商量,只能給他留了一封信,大概的意思就是:

  世勛:

  我現在只能顧孩子!

  我帶著她去法國看病!

  你自己多保重!

  原本以為等孩子的病治好了,還能回來夫妻團聚……可她的人剛出國,國內就封鎖了,別說回來了,連封信都通不了。

  世事就是這么難預料。

  夫妻一別!

  時光穿梭。

  竟然彈指一揮間,20年就這么過去了……

  時間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管金世勛怎么想,高傲而敏感的黎燕珊,卻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無論如何也回不到過去了。

  此刻。

  猛的相見……

  懊惱,愧疚,虧欠一股腦的都涌上了她的心頭。

  以至于黎燕珊都不敢直視金世勛的眼睛,干脆訕訕的微垂著睫毛,“你……你怎么來了?”

  時值初夏。

  金世勛穿了一件半袖的淡藍色襯衫,下面配著一條黑色長褲,锃亮的皮鞋……雖然穿著非常簡單,可他氣質中的那份沉靜和穩重,卻讓人過目不忘。

  他說話的聲音特別好聽。

  低沉中,帶著對命運的無奈。

  嘴角微微揚起的一絲苦笑和他鬢角處的幾絲銀白相對應……

  更顯出了男人的滄桑和成熟,“阿黎,我想過無數次再重逢的場面,可怎么也沒料到,當咱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你對我竟然生疏的連個稱呼都沒有!也許在你的心里,我連一個一般同志都不如?要不然,怎么會連個最起碼的問候也沒有?”

  順勢細細的打量著她:

  時間仿佛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過多的痕跡。

  黎燕珊的肌膚依舊白皙,五官依舊婉約,身形還像是年輕時一般窈窕。

  她的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連身長裙,腰間系著細細的棕色腰帶,腳下踩著棕色的淺口半高跟鞋,再加上一頭利落的短發,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

  亭亭玉立的往那里一站,整個人顯得既優雅又干練。

  黎燕珊被他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瞧得有些退縮,不由自主的抬手理了理額前的劉海。

  順勢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這才接過了對方的話題,“對不起,世勛!我剛才一看到你,有點兒情緒激動,沒來得及……客套!”

  她干脆挺直了肩,也抬起清澈的雙眸,直視著對方的臉,“這么多年不見,你還好吧?”

  “我?”金世勛看似平靜的攤開了兩只手,“你看我還好嗎?”

  可他平靜的語氣里,卻分明蘊含著風暴,“阿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躲我?我派秘書和你聯系過,提過想要見見你,也通過老魯為我傳過話!可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我冒冒然然的闖過來,恐怕咱們還不會有機會談話吧?”

  金世勛向前跨了半步。

  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說話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仿佛已經在心里深思熟慮過好多遍了,“阿黎,你是什么意思?打算一輩子不見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帶著孩子再回法國去?是嗎?你還打算像以前一樣,一眨眼,你們母女倆就可以從我的生命里徹底消失?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我……”黎燕珊也不是一個善于忍氣吞聲的人,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世勛,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覺得我不見你,反而能讓大家都免于尷尬,不用再去回憶那些過去的時光!過去……”

  她傲氣的挑了挑精巧的下巴,“我不說:對不起!我當時離開,完全是為了孩子!如果時間可以回到從前,再讓我做一次選擇,那么,作為一個母親,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同樣的路!那就是:把孩子的生命放在你我的愛情之前!我那個時候,必須帶著安琪兒去法國治病,時間證明,我的離開是對的,至少,她由醫生嘴里的“活不到一歲”,已經長成了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金世勛剛要張口說話。

  酒店門前停了一輛面包車,里面一涌而下了十幾個人,瞧樣子像是旅行團。

  團圓肆無忌憚的有說有笑。

  從兩個人中間穿了過去,自然而然的把金世勛和黎燕珊分開了。

  曾經親密無間的夫妻各占一邊,游客在他們眼前穿梭,可他們卻仿佛視而不見,彼此凝視著對方的眼睛,直到游客一擁而入進酒店的大堂……臺階上再度恢復安靜。

  金世勛這才又說話了,“阿黎,咱們能不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靜下來好好談一談?有些事情,你我早晚要面對的!”

  黎燕珊想了想。

  也對!

  略一沉吟,隨手指了指街對面的一間茶館,“我請你喝一壺龍井吧?”

  “那好!”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過了馬路。

  緩步進了店面。

  抬眼一瞧……里面還挺清靜,總共也沒兩桌客人,茶室里布置的簡單樸素干凈。

  兩個人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點了一壺上好的龍井。

  借著略顯昏暗的燈光,隔著清茶的香氣,重新再認真的打量著彼此。

  還是黎燕珊先嘆了口氣,“世勛,你好像瘦了,也有些見老了,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金世勛低頭苦笑,“20年了,我能不老嗎?倒是你好像一點沒變,還和我印象中一樣,那么漂亮!”

  “漂亮什么呢?”黎燕珊的唇邊也掛著無奈,“你以為這些年我只是在國外享福嗎?其實不然!我對你是有愧疚的,有時候夜深人靜想起你的時候,我也睡不著覺!”

  “另外,我也放不下對安琪兒的責任!不是我跟你叫苦,或是標榜自己有多么偉大,這些年,我四處奔波,全世界各地為她找醫生,陪她做各種治療,動手術,每一次,只要她病發入院,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最大的折磨,我唯恐她會醒不過來,那種恐懼都要把我逼瘋了!這種揪心的感覺,你沒體會過,也許永遠都不會懂。”

  “那你倒是讓我體會一下呀!”金世勛也沒來得及寒暄敘舊,就接著她的話茬往下說了,“阿黎,我想見見女兒!她也是我的孩子,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這……

  實話實說……

  黎燕珊現在的心理極其復雜……她是不愿意讓金世勛見安琪兒的。

  因為,她現在對安琪兒的真假身份有些懷疑。

  所以,不愿意把“萬一弄錯的”女兒,就這樣莽莽撞撞的介紹給丈夫,讓他錯付感情。

  金世勛誤會了她的遲疑,“怎么?阿黎,你是覺得我不配做一個父親?孩子只能你來關心她?我沒有資格?”

  他為了加重說話的語氣,強勢的用手輕敲了敲桌面,“……不管怎么樣,我今天來,就是必須要見女兒,這事不能商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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