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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運道,攀比不來

  這樣忙活到傍晚,所有的點心出蒸籠,承平伯夫人親手端著最后一種式樣,擺放在承平伯的靈位前面。

  是誰給她新生?

  是她去世的丈夫,是他欣賞了她的直率,認真的考慮她出于真摯的言語,最后接納她為他的妻,還為她請了誥封。

  這里固然有個人的努力,可是一個賞識者也相當的重要,換成別的腦滿腸肥的老頭子,估計說聲荒謬大加斥責。

  沒有承平伯這賞識者的出現,承平伯夫人另嫁別人遇到喪夫的大事情,娘家離的近又相當的不靠譜,可能連陳娘子都不如。

  .....

  暗色的角門在背后離的越來越遠,隨著腳步的展開,承平伯府朱紅色大門也拋在身后,望著通往自家小院的那個路口,陳娘子沒來由的膝蓋發軟,雙手往地面撐去。

  小桃放下手中的東西扶她,眨巴下眼睛,她的靈動活潑回來:“娘子,咱們好著呢。”

  “是啊,好著呢。”陳娘子這個時候顯露虛弱,對著小桃也回個笑容,雖然還是腿軟腳酸,但是支撐著起來以后,慢慢的走路并無妨礙。

  好著呢。

  沒有經歷過風雨烙印的人不明白這三個字,它代表陳娘子和小桃劫后余生的心情,代表著陳娘子和小桃分別往承平伯府來攬罪的時候,那不知前路的茫然。

  承平伯夫人是吃人惡魔嗎?

  陳娘子從沒有這樣認為。

  細細數數承平伯夫人第一次持棍擊打枕邊人,地點在承平伯府,原因是枕邊人登堂入室的行侮辱之事;第二次與機密事情有關,南宮夫人等胡亂猜測,伯夫人為全家的性命憤然再次持棍。

  第二次陳娘子沒有在現場,和隆盛商行對簿公堂,陳娘子不肯出力誣蔑,已然惹惱南宮夫人,前往承平伯府求財路的南宮夫人連蔣夫人她們都沒有喊上,更不會喊陳娘子共同分財。

  陳娘子更沒有理由認為承平伯夫人可怕,可是實際來到承平伯府還是害怕,那源頭是哪里呢?

  在大家都認為承平伯夫人不會說假話,那么就一定有一個行兇的人,南宮夫人認定是蔣家,蔣夫人認定是宣家,就這樣把猜測推到別人家的同時,大家認為最不安分的南宮夫人、小宣夫人和蔣夫人最有可能。

  陳娘子反而是最不可能的那個。

  有一個不成文的道理,誰弱誰倒霉。

  枕邊人很想平息和承平伯夫人的第三次風波,最有可能推出陳娘子的小桃做替罪羊。

  在這個大自然的天地之內,有許許多多的可歌可泣,也有許許多多的難以解釋。

  比如這逼迫來自枕邊人,來自陳娘子原本的同一陣營,誰讓你弱呢,你弱你就沒理,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有在發生,在這大千世界里根本不叫稀罕事兒,可是對當事人的傷害卻還是如五雷轟頂。

  陳娘子擔不起來,小桃心疼她就悄摸的來攬罪名,陳娘子擔不起來,又怕小桃出事情,就悄摸的背著小桃來求情。

  可是,這位娘子她亦知道在這場新風波里,真正欺壓的不是承平伯夫人,是......不提也罷,每想總灰心。

  日光明亮的照著,行人自前后左右說笑的走著,承平伯夫人不再追究,這是安寧的好時候,還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豈不是不珍惜眼前。

  陳娘子的心思自然的滑開,她是寡婦一般不出門,侍奉晉王以后在自己街道上沒受非議,可別的街道未必不說閑話,她一般不出門。

  難得的今天出來,何不欣賞一下店鋪里的新貨物,頭繩、頭油都是女人喜愛的好東西。

  她應該享受逛街直到回家的樂趣,可是頭油香味出現在鼻端的時候是名貴的那種,頭繩出現在眼前.....沒有頭繩,那是顆顆圓潤的珍珠步搖上的金制鏈子。

  難以自拔的,她還是回到承平伯夫人那里,端莊美麗卻極年青的女子沒有窘迫過的模樣,她在繡閣玉戶的襯托之下,也有升自內心的泰然大方。

  光這個姿態就讓陳娘子一見傾心,無形中生出敬佩。

  在枕邊人的陣營,陳娘子是最窮的那個,她的丈夫離世以后,除去一間租住的房間,和房間里一個箱子的半舊衣裳、被褥,一點剩下的米面,再就沒有其它的東西。

  房間就在她現在居住的小院之內,當時其它的房間住的還有別人,陳娘子為人苦忍謙和,日夜做活養自己,同一條街道的媒婆同情她,把她舉薦給晉王梁仁,梁仁相中以后,買下整個小院贈送,又把小桃這個丫頭買回來。

  窮人的窘迫自然是有的,在這里不用再提。

  陳娘子在這里想到的,是南宮夫人、蔣夫人卻一直身懷余資。

  陳娘子所以敬佩承平伯夫人,是她對比一下,不是有產業就能過得安然并且潤澤,而且還能一次次把外界的攻擊打退,承平伯夫人統帥整個伯爵府,她的困難也不會少才是。

  在和承平伯夫人相見的鐘點里,陳娘子一直低眉順眼,不是她懼怕伯爵府第,而更多來自她的自慚形穢。

  同樣是未亡人,承平伯夫人卻活出她自己的風采,那風采如春雨下的嫩草,哪怕主人很想隱藏也出土露芽,遍澤在精氣神里。

  偏偏陳娘子又同樣是未亡人,她的領略更為犀利,她全在眼里。

  “唉.....”有一聲嘆息從心頭起,直沖咽喉打算發泄主人情緒,那活著真沒勁,視世事如死灰的情緒,不發泄一下的話,只怕會把主人憋悶生病。

  “咱們有這么多呢,這可怎么辦呢。”小桃歡歡喜喜的嗓音把這一聲嘆息打斷。

  小姑娘來的時候空著雙手,家里沒什么是可以往伯府里帶的,小桃也沒有想到其它的心意,這會兒往家里奔,小桃的手臂上挎著個半舊的竹籃,一方錦帕下面蓋著一只凈雞、一方肉,和一包子并非伯夫人親手所做的點心,不過也很拿得出手的那種。

  引起陳娘子主仆的恐慌,承平伯夫人好生的慚愧,就給一籃子的東西,權當做個不說明的彌補,就伯夫人的身份來說,隨意的賞賜東西也正常,不會引起陳娘子主仆的疑心。

  小桃出府門就忍著,忍到現在,陳娘子的郁悶需要發泄,小桃的歡樂也需要發泄,她邊說著,邊把籃子換個手臂挎著,又回頭看錯后一步的陳娘子:“娘子你說是不是,伯夫人這個人還真的好呢。”

  小臉兒往下一拉:“咱們要是和伯夫人走動該有多好,再不要和南宮夫人她們走動了,就欺負咱們去了。”

  小桃自從到陳娘子身邊,全心全意的為她著想,說話做事都是這樣,陳娘子不愿意自己的一時憂愁惹得小桃重新不快,也被小桃的滿足和抱怨感染。

  伸出手和小桃一起挎著籃子,笑道:“知道了,就按你說的辦,可好?”

  “好,只是伯夫人她不會和咱們走動的,咱們還是自家里走動吧。”小桃答應著又道。

  接下來小桃的情緒是主導的那個,她談論著這只雞怎么燒,這方肉又怎么燒,陳娘子附和著,慚慚的恢復到平常情緒。

  她亦算是有運道的人,就像鄰居大娘說的,跟著殿下勝過跟劣漢,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運道,羨慕不來也沒必要看著別人就懊惱。

  推開院門。

  來到廚房。

  “嗨。”

  隨著小桃的一聲滿足之喊,竹籃卸下來放在案板上,大師傅小桃開始抄刀對付,陳娘子回正房,經過仰慕伯夫人而又審視過自身的不足,她沒有做活的心情,拿出金銀二色的紙張,再次為故去的丈夫折疊紙錢。

  她算是極為節儉的人,院子里種的有菜,平時做活,家里使用的能自給自足就盡量去想辦法,就是燒的紙錢也自己折疊。

  秋風穿窗帶來菊花的隱香,陳娘子的心情更加的平復,她渴望平和寧靜無風也無雨,最好終身都呆在一汪毫無波瀾的水里,不久前的羨慕也好,慚愧也罷,全都遠遠的離開她。

  “啪。”

  小桃推開房門沖進來:“娘子,不好了。”

  陳娘子大驚失色:“快說。”

  “伯夫人娘家的嫂嫂,常往咱們這里來,她生病不來卻好,倘若說往咱們家來了以后才生病,可怎么是好?”小桃哭喪著臉:“我還是去看看她吧,跟她央求不要亂說話,雖說伯夫人好,咱們還是惹不起,到底,她們是娘家姑嫂,哪天和好了,伯夫人說不好要為尤娘子出頭。”

  “是啊是啊,你跑一趟吧,拿些錢給她。”

  小桃拿一百錢,又把肉割下一塊,送往尤氏雜貨店,回來再次喜笑顏開:“尤娘子病的起不來,尤掌柜的收了錢和肉,讓我回來說謝謝,說這病不與咱們相干。”

  陳娘子癱軟在椅子上,雙手合十感謝過路的神仙:“謝天謝地,這一家子都是明白人吶。”

  如春風吹皺微波在心底翻騰的同是未亡人,為何別人風采她黯然,這就一掃而空。

  她還是那個衣食無憂平靜度日就勝過金山銀山的陳娘子,閑事不要來找她,她也不找閑事。

  .....

  承平伯夫人快快樂樂的度過余下的秋天,把從板栗到菊花的美食享用一個遍,大大的解一回她從幼年就開始的饞勁兒,日子無比的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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