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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一章,準備

  天氣隨時進入暑熱,晉王梁仁的心就像這天氣,迫切中隨時點燃焦灼,只看有沒有新的一根導火索。

  茶館的包間里,氣氛也忽然變得迫切而焦灼,在承平伯夫人的話落下后,像是有一點細細的火苗就能燃燒半邊天。

  林鵬是迷惑的,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周大貝的眉頭擰成川字,仿佛在問這樣做的用意。

  侯三、李元寶、姚福星想法簡單而瞬間接受,歡呼一聲后進入討論,充滿伯夫人體諒他們的感激,和即將進行歪門邪道的熱切。

  承平伯夫人微勾起唇表示愉悅,沒錯,不久前表露來意,她此行為的就是讓魯王府及其麾下私鹽販子難受難受,這詞經她推敲過,是“魯王府想令自己流淚,而自己以牙還牙”的最好用詞,她認不得幾個字。

  這措詞顛覆林鵬的緊繃,從進入西咸后如履薄冰的林鵬陷入層層迷宮,從謀奪魯王府家產驟然轉變成小兒嬉戲,林鵬捧著腦袋無法拐彎。

  想法有時和李元寶、姚福星接軌的周大貝張口結舌里尋求出答案,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夫人的意思,就是搗亂?”

  “啊?”林鵬雙手連擺,嘴里說著不行不行,認真做這件事情尚且沒有眉目,哪里經得起搗亂這種。

  承平伯夫人嫣然而笑,綻放勝得過百花,可憐的黃粉在她面上再無作用,她本身的顏色顯露出來。

  再配上她的話:“就是這樣,在這里做生意不痛快,就搗亂一回。”

  林鵬呆住,他為生意。

  周大貝也呆住,他為好顏色和生意。

  侯三、李元寶和姚福星在新得到的好顏色里助長狂暴,手舞足蹈的拍打著桌幾,茶碗茶壺發出啪啪聲響,他們高呼:“搗亂,搗亂”

  包間的外面,蔡謙伸長的耳朵受到這出其不意的沖擊,他先難受的捂住耳朵,又看到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來,以為這包間里鬧事,關謀和江越也受到影響,從包間里露出身形,蔡謙趕緊回去把他們安撫,讓他們繼續老實守著包間。

  轉個身子再走出來,就看到林德最后一個下樓的身影,伯夫人所在的包間人去房空,小二收拾殘茶剩杯,面上笑吟吟的,應該得到不錯的賞銀。

  蔡謙也來送錢,碎銀往小二手心一塞,簡單明了:“這里是什么老客,鬧騰的像打狼?”伙計這種一般無人防備,往往提供很多消息。

  小二漫不經心的回答果然中肯:“老東家帶著小東家查鋪面,后面來的全是商人,我這雙眼睛不比我們掌柜的差,可憐這家里不缺銀子,跟來的護院腿腳健壯,就是沒了男人。”

  “你怎么知道沒了男人?”蔡謙煞有興趣的與他寒暄。

  “一老一少青布包頭的下面都有白花,這是家無男丁,女人才出來跑道兒。”小二說完收拾完畢,大托盤捧起全包間的茶具,堆笑道:“老客慢用,剩下的客人全安靜,再不會打擾您吶,我送洗茶碗去了。”

  蔡謙讓一步讓小二出去,在小二背后追上一句:“我也經商的,聽到動靜就想弄明,你要有新消息,別忘記我吶。”

  “知道,您要不是商人老客,誰會掏錢問幾句話。當官的也這樣,您瞅著也不像,要我說進財比升官好啊。”小二穩穩的走路,穩穩的回。

  蔡謙聳聳肩頭慢慢走回自己包間,肚子里鄙夷道:“瞧不起我?我哪點不像當官的,想當年我在南興的紅街受到晉王殿下的招待,還不是因為我當官哎”

  他發覺不對,紅街一住幾個月,硬是沒有人看出自己像個官,難道自己生得真不像個官兒?

  包間里的關謀和江越挽回蔡大人的自尊,他們恭恭敬敬的欠身:“大人扮虎是虎,扮豬是豬,您和伙計的對答我們聽到,佩服佩服。”

  蔡謙打個哈哈,面上光彩重新出來:“我會教給你們的。”再一想又不對了,自己幾時扮的是豬?好小子們敢諷刺上司,等下就教你們扮豬。

  算著伯夫人離開片刻,蔡謙讓會鈔也離開,別人都說他查案子的運氣好,有時候蔡謙自己也這樣認為,他前腳一出門,一抬眼睛,唰的立即放到地面。

  石記商鋪里慢悠悠出來幾個人,居中的青年形容偉岸,五官端正里帶著尊貴,這位是魯王府的二公子梁籌。

  石記本來就打著官府旗號,梁籌來逛逛并不稀奇,不過蔡大人想查魯王府就遇到他,知道的人比如他自己就嘖嘖稀奇,然后他一面低頭止步避開梁籌,一面尋思伯夫人便裝來到這里,梁二公子也來到這里,這石記商鋪要發生大事不成。

  嗯,得查,查完報不報還不是在自己手里,先弄明白再說。

  蔡謙止步,關謀和江越比前一回更知趣的止步,一個裝著在地上找銀子,另一個裝著地面很干凈很好看,直到蔡謙開步,他們開步,投下處要熱水,洗浴過后,蔡大人正式宣布,石記商鋪里有秘密,咱們從現在開始輪流盯著它。

  “小關,你白天,小江,你晚上,本官我負責統籌。”蔡謙這么一說,又把關謀和江越鎖住腳蹤,而他自由自在的想怎么查就怎么查,關謀和江越感激不已,蔡大人安排的不會錯,是他們學習的機會。

  每個城池都有它熱鬧的中心,像南興王城以其輪換各家的商會為繁華之地,也有美味樓、佛跳墻、泰豐商行、龍門商行及祝四奶奶家的客棧自成中心。

  石記商鋪所在的這個城池,繁榮熱鬧和西咸的大部分城池相似,依托西咸活躍的鹽生意,商人是忙忙碌碌的組成者,整一條街囊括酒樓、客棧及享樂場所,都以商人的喜好為主。

  梁籌每回來石記,都喜歡到這樣的街道坐坐,聽聽不同的聲音,在固定出入的地方,二公子沒法魚龍微服,單獨享用的包間,垂掛精潔的竹簾,是他的小天地。

  他在這里看天,也看人;觀地,也觀四面八方的氣色,風吹草動都是風向標,都可以演繹出一段悲歡離合。

  手握酒杯的梁籌想想自己家的悲歡離合,從京里傳回來的消息不好,按說當今那種平庸,晉王素有懷恨,這對父子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魯王府要么得到南興,要么將由兄長梁謀在京里的鉆營逼反晉王,奚家世代忠臣將在晉王稍微的一絲反意里瓦解,淪為尷尬甚至人人喊打的境地。

  魯王府對此不會同情,這就是奚重固與晉王結盟的結局。

  父親魯王是歷代長輩里雄才大略的人物,他對于野心的勢在必行先令兩個兒子梁謀、梁籌敬佩于心。

  老洪王落馬,晉王入主,這是京里的抗衡,魯王府毫不介意等上幾年,重新制定的針對南興籌劃,出宮出京以前無人問津的晉王梁仁,無疑是反對當今的最好矛頭。

  魯王梁廓有著任何事件都擋不住的龐大野心,還有他天分上才智過人。

  南興本就是攪和全國的導火索,老洪王落馬意味著當今無法遏制某位殿下,一件事情將引出若干反響,最受當今猜忌的不是魯王府,是西昌周王。

  在這樣的計劃里出現無數的變數并不奇怪,并不都引起魯王府重視,當今偏袒晉王以扶持他就是一件,梁廓覺得小事一樁,梁籌卻不這么認為,他和兄長梁謀手足情深,京里的小小變化也讓他為兄長的處境擔憂。

  “章樂瑜還活著?他應該死。”梁籌這樣想著,為這件事情的棘手目光陰沉。

  殺死章樂瑜并不容易,從現在來看比在南興還難,這位近來被刺殺好幾回,據魯王府推斷有些是章樂瑜自己所為,結果是太子梁潮聲明庇護他,把章樂瑜從客棧挪到東宮居住。

  梁籌覺得這樣的處境上章樂瑜的死更有意義,可是父親不同意就這件事情動用死士,梁籌手中無人可用,幾個去南興勾搭伯夫人的脫衣大漢孔武有力,僅打仗是把好手。

  喧鬧里有時候便于沉思,門簾外新的喧鬧出來,梁籌不經意看一眼,房里侍候的人回話:“外地商人吃醉。”

  梁籌不再關注,繼續想兄長梁謀在京里應該怎么處置,才能讓章樂瑜不明不白的死去,給所以抗衡魯王府的人一個教訓。

  “哈哈哈哈”侯三和幾個新認的兄弟幾乎砸桌子椅子,也沒有見到那包間里有人出來探問,角落里坐著的承平伯夫人凝視對面坐著的青年,走私販子莫斗和她同一天趕到,兩個人約好在這里相見。

  莫斗再次辯解并肯定:“請夫人相信我,里面真的是魯王府二公子。”

  承平伯夫人轉而盯向穩如泰山的門簾片刻,看出固定簾腳的是沉重的銅裝置:“哦,應該是他,換成其它人應該出來看個究竟。”

  “一百萬兩的生意算什么,兄弟我手里大把的過,算什么”侯三胡說海吹的幾乎上天,要知道這里是商人聚集之地,除去梁二公子的那間房,其它門簾里都有人露出腦袋,吃驚的盯一盯侯三。

  莫斗也不明白,但他知道侯三是伯夫人商會新起的貴秀:“夫人,這是做什么?”

  “搗亂嘛,就是這樣。”

  “搗亂?”

  “我要讓魯王府的人哭,梁二公子趕上就是他,讓他哭一回給我看看,我就回去,否則”承平伯夫人努力的把眼神提到犀利,瞪視著莫斗:“其它的生意繼續,這樁事兒我就不再麻煩你。”

  莫斗苦笑,這不是威脅勝似威脅,讓他只能重頭再次解釋:“夫人,生意你我全是過過手,真正的東家那里還需要有交待。”

  伯夫人客客氣氣的口吻:“等你我過手也不容易的時候,咱們就各顧自己。”

  “所以啊,”莫斗嘆氣:“您找魯王府的麻煩我理當配合,聽從您的吩咐。”

  伯夫人再次露出針尖般的鋒芒,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他哭,為我出氣為你好為東家出氣。”

  望著面前小婦人打扮的女子,不知道為什么,哪怕她如今真的在南興具有地位,莫斗還是覺得她面有稚氣,她的任何威脅都像過家家般玩笑。

  從晉王殿下的角度來看,莫斗收起一切的蔑視,他誠懇的道:“夫人召我前來,以我猜測的已有所準備。”他把嗓音放的更低,這就造成腦袋要往前湊,不得不看一眼伯夫人身邊的秦氏,她瞇著的眼睛像沒有看自己,其實牢牢在自己身上。

  還有伯夫人身后的新護院,莫斗一眼認出那是龍門商行的金老掌柜。

  這讓他的動作小心而緩慢,承平伯夫人有些不耐,主動往前湊一湊,莫斗這才得以開腔:“梁二公子往這里來,前門進后門出,后門三個,最左側的那個通一條小巷,是他常走的路,不過想來有人看守。”

  承平伯夫人有些憋氣:“你確定?”

  “請您相信我這一回,前面的消息不靈通,我已經來了,我今晚就找中人的事情。”莫斗的神情恨不能把心掏出來,于是他自覺附送一個消息。

  “提防金掌柜的。”

  “嗯?”承平伯夫人睜大眼睛,像一汪明亮到底的清泉。

  “他金盆洗手有原因,江湖上結的有仇,他發誓先報龍門知遇之恩,六十歲那年報仇。”

  莫斗飛快說完縮回腦袋,對著秦氏和金老掌柜的露出巴結笑容,向伯夫人拱拱手,轉身離開。

  承平伯夫人幾乎同時的向喧鬧里示意,“賣瓜果了,您要瓜果嗎?”茶香挎個小竹籃子走過來。

  半路上有人截住她,向她白凈的小臉露出色胚笑,五大三粗的林德杵過來:“客人買幾斤!”茶香趁機走到伯夫人身邊,把瓜果籃子送上去給她挑選。

  茶香走開以后,承平伯夫人露出長長吐氣的笑容,按路上的稱呼扶起秦氏:“婆婆,今天沒有生意做,咱們回客棧吧。”

  秦氏望著她面上勝利在望的笑容,忍不住又問一遍:“成了?”

  “成了。”

  承平伯夫人壓抑不住的低笑:“咱們趕緊出門挑個好地方,細細的欣賞對頭府里的人哭。”

  “這敢情好。”秦氏也笑了。

  有些事情伯夫人并不愿意讓她擔心,可是和老妾形影不離,做不到隱瞞她,秦氏甚至幫忙出謀劃策,在她們向外走的時候,毫不擔心對頭不哭。

  林鵬等這個時候也暗示侯三,讓他再鬧騰會兒就逃之夭夭,吸引視線的人不見得系得住梁籌留下,等到伯夫人準備好再離開,可總是帶著嫌疑。

  事實上梁籌也確實沒把侯三這吹牛大王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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