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演武場上,圍觀眾人都被歸海涼的動作驚愣住了。
自逐出歸海家,眾人尚可理解,但自廢修為風險極大。
還是用這種粗暴的方式自廢丹田,很有可能就直接喪命!
仙道貴生,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大可不必為了這一時傲氣,冒這般風險。
距離歸海涼最近的任綺見狀,倒是眼中一亮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這修真界還有同她一樣,能果斷自廢修為的,甚是難得。
而且那一日,她飲酒后講話便沒在意分寸,約定也只是順著心意過過嘴癮罷了。
誰能想到歸海涼這個劍修寧折不彎,氣性如此之大?
大師姐在把琢玉陣陣盤交給她的時候就說過,這個琢玉陣也只適合化神期以下修為的切磋。
它能在法術或劍招威力過大時,保住雙方上中下三處丹田,卻并不能阻止陣內修士自戕。
任綺想要上前阻攔,可她與歸海涼還隔著十幾丈的距離,而那赤水劍的劍尖距離歸海涼的丹田只剩不到一指寬。
鞭長莫及!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破空聲響起,又聽得“叮呤”一聲,緊接著,“噗——”的一聲悶響,像是靈劍入了體。
歸海涼緊握著插在丹田小腹上的赤水劍的劍柄,臉上表情卻是疼痛中透出呆愣。
他盯著地上躺著的長長劍身,被莫名震得發麻的手拔出赤水劍一看,果然只剩下短短一指寬的一截。
這一截斷劍,雖然劃破了小腹上的皮膚,卻遠未達丹田中的元嬰。
難怪他感受到的并非元嬰消散后的虛弱無力和丹田被毀的腹中劇痛,而是本命法寶赤水劍被毀導致的識海劇震。
他皺著眉,摸了摸還沾著血跡的赤水劍劍身斷口,又在地上看見了一粒黃豆大的非金非玉的小珠子。
歸海涼身為七十二家之一的少主,也有幾分見識,自然認出了那是一粒價值好幾枚極品靈石的星辰石。
見歸海涼的赤水劍劍柄劍身分離,任綺腳下一頓,傳音問道:“歸海少主,你沒事兒吧?”
看著已經報廢了的赤水劍,任綺想著是不是再去找燕青芒上仙的徒弟顏墨,修復一下。
顏墨正在天雷門當客座長老,還挺方便的。
到時候交給白霜見,起碼能賣好幾個極品靈石。
“無事,這赤水劍斷了也就斷了吧!”歸海涼說著,卻看向了那星辰石飛來的方向。
若非他仔細看了眼劍身斷口,也無法判斷那星辰石是從何處彈射而來。
歸海涼轉頭看向那個樣貌不如任綺驚艷奪目的女修,認出她是昨晚叫任綺特別緊張關注的“林師姐”。
他沒來由地認定那一粒星辰石就是她扔的。
而這個林師姐,她的身份有問題!
這修真界能亂扔星辰石的,能有幾人?!
咳嗽兩聲都能叫任綺緊張萬分的天雷門女修,又有幾人?!
雖說星辰石能夠破除虛妄,但大多數人只能將其握在掌心或鑲嵌在法寶飾物上,輔助破陣而已。
能夠這樣彈射而出,精準地擊斷極品靈劍的,歸海涼只能想到一人——天雷門玄真大師姐!
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一想也合情合理。
畢竟方丈島出品的各種榜單畫冊,都不曾描繪玄真大師姐的容貌。
說不定這林師姐略顯普通的樣貌,也只是偽裝罷了。
這么想著,歸海涼傳音給任綺問道:“莫非這位林師姐,就是天雷門的玄真大師姐?”
任綺意外于歸海涼竟然能夠如此快速地推斷出真相,便愣了一愣。
這可有些不好回答。
歸海涼見她并沒有直接否認,更是認定自己猜想的沒錯。
與此同時,演武場中圍觀眾人更是云里霧里。
這比試看了一眼滾滾沙塵,什么都沒看清楚。
“那赤水劍不是百大名劍嗎?怎么斷了?”
“我剛剛也沒看清楚,好像有什么東西撞上了。”
“別胡說八道,那可是極品靈劍,能有什么東西能撞斷?”
“哦……我明白了,原來歸海少主是想毀去本命靈劍,以此替代廢去修為一事。”
林玄真收回剛剛彈出一粒星辰石的手,假裝無事發生。
歸海涼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直接拿自己的本命法寶捅自己丹田,太過血腥粗暴了。
林玄真可不想看歸海涼血濺當場。
當年任綺自碎金丹給她留下的震驚,至今都還揮之不去呢!
很難說任綺能有如此氣運,和震驚到她是否有關系。
而且任綺早已答應了微生洵,要留歸海涼一命。
萬一真因為這自廢修為出了意外,這歸海家能樂意?
對于想要掙靈石的任師妹而言,也沒必要因為這小小的意氣之爭,到處樹敵。
林玄真傳音給邱正陽,只道歸海涼本命法寶已毀,也是去了半條命,差不多就得了。
修士本命法寶損壞,將實力大損。
雖不至于動搖根本,但重新擇取的法寶,比起最初的,終有不及。
邱正陽得了林玄真的暗示,不情不愿地說道:“既然歸海少主你的本命靈劍已斷,此事便以此抵消。你也不要讓我任師姐為難,后面還有九家少主要比試呢!”
歸海涼卻沒接話。
他狹長雙眸一瞇,俯身撿起地上那枚黃豆大的星辰石,渾身傲氣一收,一躍飛至演武場北側西首邱正陽所在的席位。
不等邱正陽擺出防御的架勢,歸海涼二話不說,對著他身邊的女修就深深跪拜了下去。
歸海涼既虔誠又快速地完成了三跪九叩。
林玄真面上淡定,實則被這變故弄得目瞪口呆。
回神就看到歸海涼這個寧折不彎的劍修一反前態地跪在跟前,火速拜了幾拜,喚道:“祖宗!”
祖宗?叫誰祖宗?她可不是祖宗!
她是師父師兄們掌心上的小玄真,還是個寶寶啊!
林玄真大概明白歸海涼這是認出了自己就是玄真大師姐,才會這樣做。
她連忙后退幾步免得折了壽。
林玄真隨即就要開口辯解,卻見歸海涼膝行幾步跟上,又磕了個響亮的頭,道:“祖宗息怒,涼有眼不識泰山!”
整個演武場被歸海涼這前后相反的態度弄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