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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一放一千年之久

  接引霞光落下,照在宛如一根粗長焦木的白驕身上。

  靈氣自發涌入白驕的身軀,從皸裂的焦黑蛇皮間隙中,林玄真看到他新生的蛟蛇皮和鱗片,都泛出白玉般的光澤。

  又過了好一會兒,白驕頭上漸漸抽芽般地長出了兩根角。

  白驕張開嘴,吐出一團渾濁煙氣,白光一閃,他身周的空間,因化形變身動用了剛剛轉化的仙靈力,而有了一瞬扭曲,但很快又消失了。

  白驕重新化作人形,手上還提著蛻下的那層破破爛爛的雷擊蛟蛇皮。

  光看那飛升雷劫的規模和威勢,他雖然有點心慌,但還存有一絲僥幸。

  回顧他幾千年蛟生,每次找雌性玩,必須要得到對方首肯,也從未對青澀未成熟的出過手。

  畢竟這種世間樂事,就講求個你情我愿。

  比起人族中一些罔顧人倫的衣冠敗類,他白驕好得多了。

  此外,天雷門的飛升第一人,雷繁上仙曾公開宣告:無論何種因由,凡獵食人族之妖,絕不劍下留情。

  之后各大妖王得了天道感應緊跟著早先飛升的人族飛升時,成功的數量卻折了一半。

  而那些被天雷劈得妖丹碎裂神魂俱滅的,大多吃過不少人族。

  白驕同其他大妖,自那時起就隱隱察覺,上天對妖族格外優容的時期已經過去,如今正是人族大興的時代,需避其鋒芒。

  那之后,白驕自然不會冒險去獵食人族。

  更何況,人族無論男女都細皮嫩肉的,以白驕性情,誘惑其云雨比吃了來得更快活!

  白驕心思百轉,感受著體內轉化了大半的仙靈力,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在第一道劫雷落下之后,白驕雖然避開了大半卻依然被劈中了尾巴,那遠遠超出預期的強大雷劫,當真讓他以為自己會死。

  還沒能緩過勁來,第二道劫雷接踵而至,精準地落在他脆弱的七寸命門處。

  白驕眼前一黑,理智被疼痛席卷而去,正打算做出反應,第三道劫雷已追到眼前!

  那之后的道道劫雷,都無比準確地落在他的七寸。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劫雷雖然超出預期,數量也多好幾道,并非四九三十六道,卻有七七四十九道!

  好似把原本一道強過一道的雷劫揉在一處加強后再重新分配了,一道接著一道根本不給他反應時間。

  白驕也不是不想反抗和掙扎一下,但是劫雷幾乎沒有間隔,他還沒緩過勁來就又被雷劈了。

  反抗不能,干脆躺平。

  好在雖痛了個死去活來,身上焦香四溢,在生死邊緣徘徊了數次,他終究還是青龍血脈徹底覺醒,成功渡劫準備飛升了。

  白驕也從青龍血脈傳承中,獲知了上古時期神魔大戰后,四神獸死亡的原因。

  他看了看同在劫云下卻絲毫不受影響的大師姐,“大師姐,我竟成功了!”

  話音剛落,不知是不是血脈完全覺醒的原因,難以抗拒的臣服之意在白驕心頭油然而生,其強烈程度前所未有。

  白驕隨手收好剛剛蛻下的雷擊蛟蛇皮,一時摸不準該用哪一種態度對待大師姐。

  究竟是按照上古時期那樣,稱其玄真主人;還是依照當下修真界管理,稱其為玄真大師姐?

  林玄真見他神情有異,猜到他從血脈傳承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她不以為意,從儲物鐲中取了最后一只裝滿上古異獸靈晶化尸身的儲物袋,拋給霞光下正兀自糾結的白驕,說道:“你飛升之后,也和狐十三、夏勇一樣,把這儲物袋交給我師父。”

  “是!玄真大師姐主人!”

  雖然血脈覺醒,但白驕畢竟不是上古青龍,無權像上古青龍一樣親昵地稱呼林玄真為玄真主人,他干脆糅合了兩個稱呼。

  白驕伸手抓過儲物袋,見儲物袋上不曾留有任何神識印記,便下意識地一瞥。

  他認得這儲物袋中的上古異獸山狖。

  放在上古時期,成年的山狖,不過是三兩個上古先民就能合伙打死的普通異獸,而山狖偷襲吃掉的也不止是人族,還有各大靈族的幼崽。

  兩相對比之下,白驕發現,上古時期存真界的先民和神族的實力底層,比現在修真界的大乘期修士還要強上許多。

  白驕恍然明白了,為何是人族大興。

  無外乎是妖族天生天養,能夠機緣巧合地開啟靈智實屬不易,血脈傳承的是駁雜血脈中濃度最高且最強的始祖神獸記憶;而人族,天生有靈,還能一代代累積知識并輕易將其傳承下去。

  若非人族演化出文字,關于上古異獸的種種,也不會有《上古異獸錄》這種文字記錄流傳下來。

  “叫我大師姐就好。”林玄真說著,淡淡掃了白驕一眼,發現這道接引霞光的仙靈力轉化效率,也比白逸云那時要高出一截。

  林玄真想了想,又說道:“既然已經血脈覺醒,上古時期發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你轉交儲物袋之時,可與我師父提及此事。”

  自三百年前搞清楚自己的本體后,她也想過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師父和師兄們,但她口笨舌拙,不知從何說起。

  如今白驕覺醒了血脈,除了帶儲物袋上去還能傳話,這不就省事了嗎?

  白驕沒有多想點了點頭,接引之力在此刻再度達到極限,他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地隨著霞光向上飛去。

  林玄真目送那道明亮的接引霞光消失在天際,才嘆了口氣。

  天魔玄真附在影子中,問道:“玄真因何嘆氣?”

  林玄真從袖里乾坤掏出蝕空獸毛毛,一邊揉弄著放松身心,一邊跟天魔玄真說道:“我只是摸不準,這么做能不能讓上界的師長們好過一點?”

  畢竟她現在的能力,還不不足以將通天階煉化,也不能將兩界合在一起。

  “玄真何必自尋煩惱?”天魔玄真滿不在乎地說道,“世間生靈,再長生也不過是一個浩劫的壽命。遠不及吾,不死不滅永相伴。”

  林玄真自覺已經漸漸習慣天魔玄真的自戀和肉麻,沒有回話,只抱著毛毛回轉身來,視線落在試煉場中。

  這會兒,弋努正投入地在傀儡陣中與八個木人打斗。

  這傀儡陣是楚怡和寇峪一起研發出來的,能以聚集而來的木靈力,不斷修復被損傷甚至擊碎的木人。

  入陣者唯有將八個木人同時定住或擊碎,方能通過此陣。

  這傀儡陣后,還有若干陣法。

  將來入試煉場的修士,每過一陣皆可獲得由冉遺玉或舒珉決定放入的獎勵。

  當然,弋努現在是在以身作則,試驗試煉場的穩定性及可靠性,沒有任何獎勵。

  不過美人徒弟與八個木人打斗的場景,十分賞心悅目,天魔玄真看得入神,安靜下來。

  林玄真見弋努還需要好一會兒才能結束試煉,便移開視線看了東樵山下那一群不知所措的天雷門弟子一眼。

  天雷門弟子正圍著兩個青年弟子,一邊指著東樵山頂方向,一邊在說些什么。

  良久,林玄真終于想到一個能叫天魔玄真理解的說法,便對著影子問道:“你難道不想多看些美人?”

  天魔玄真當即回道:“玄真花容月貌冰姿玉骨,最合吾意,汝竟不自知?”

  林玄真嘴角微微抽搐,無語。

  神魔相會后,她與天魔玄真共用一個身體,兩個用的是同一張臉。

  以致于她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天魔玄真究竟是自戀,還是又在肉麻地撩自己。

  算了算了,天魔玄真理解與否,都沒關系。

  林玄真以神識鎖定東樵山腳下天雷門弟子中容貌俊秀出眾的林無崖,輕咳一聲,略帶可惜地說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去下面跟天雷門弟子打招呼了!”

  影子里的聲音頓了一頓,立即改口道:“玄真,吾想多看些美人!”

  玄真雖美,隨時能看,美人小徒弟也常看,但誰會討厭新鮮的美人?

  而且那山腳下的俊秀青年,雖不及楚惜時那般完美,但獨屬于劍修的鋒芒畢露……就很想把他的一身劍骨狠狠折斷!

  林玄真微微一笑,天魔玄真有時候真的很好拿捏。

  她抱著毛毛從東樵山頂飛身而下,輕盈地落在那抱劍而立的林無崖身旁,“林無崖。”

  林無崖反應極快,認出這是大師姐的柔和聲線,當即轉身行了一禮,大聲問候道:“大師姐安好!”

  見狀,其他弟子也跟著照貓畫虎,與林玄真見禮問好,一個比一個大聲,試圖引起大師姐的注意。

  李嘉易微微一愣反倒落在最后,他不慌不忙,等眾人一一問候過,才行禮道:“符陣堂昝岱君長老親傳六弟子李嘉易,問大師姐安。”

  林玄真與李嘉易只有過一面之緣,卻留有些許淺淡的印象。

  當初有兩人想要從她手中,替外門的藥堂堂主的兒子,購買吃了須發皆白丹后渾身雪白的妖身白霜見為靈寵。

  那時就是李嘉易出面,喝止了那兩個想要強買的,和聲和氣地跟她商量。

  身材高大的李嘉易是四靈根,當時是黃雷峰外門雜役堂筑基后期弟子。

  大多數和他差不多資質的外門弟子,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結丹,更不用說通過內門弟子的考核。

  但天無絕人之路。

  修真之法分上、中、下三法,為自在、權度、攻磨。

  上法自在,講究頓悟圓通,天人相合;而權度法者,隨機應變,因事制宜,利而行之,內外相寄;若秉性魯鈍,則修攻磨之法,千磨百煉,擇善固執,苦人之所不能苦,受人之所不能受。

  當然這三法并非涇渭分明,大多數修真者三法兼而修之。

  如曾經的金丹期首席弟子紀博倫,便擁有絕佳悟性、出眾天資、深厚背景以及千磨百煉的心性,因此他才能穩穩地趕超同境界修士。

  以李嘉易天資,三百年從筑基后期修至元嬰初期,可見其心性極佳且修煉刻苦,比起那些天賦出眾者,更加不易。

  對這樣的弟子,林玄真從來都不吝于嘉獎,更不介意為天雷門外門低階弟子樹立一個奮斗的目標。

  即使不考慮此事,小師侄變成草的那段時間,符陣堂中符堂事務也是由昝岱君師妹暫代的。

  念著此事,昝師妹收親傳弟子,她也該給一份賀禮。

  林玄真又掃了一眼在場的弟子,金丹期壽元大約是六百年,而這些弟子中的金丹期看著都很陌生,估摸著就是這三百年間入門的。

  有這些弟子口耳相傳,李嘉易這榜樣不就樹立起來了嗎?

  想罷,林玄真神識在儲物鐲中翻找了一會兒,從角落里找出一支符筆。

  這支用千年紫竹根制成的符筆是她親手煉制的,上面刻繪著能夠增幅或減幅輸出靈力的陣法,對一些不能精細掌控靈力的制符者幫助極大。

  煉制成功后,她才想起自己和小師侄都已經能夠凌空畫符,而天雷門主脈下,并沒有能夠用上這支符筆的徒子徒孫。

  于是林玄真就把這支符筆扔在了角落里。

  一放一千年之久,然后忘記得一干二凈。

  以林玄真目前的眼光來看,這支符筆造型古拙,不太適合楚怡和弋努使用,而且只適合化神期及以下修士使用。

  她直接取出紫竹根符筆,遞給李嘉易,道:“這是昝岱君師妹收徒的賀禮,你且收下。”

  李嘉易不敢推辭,喜不自勝地接過符筆道了謝。

  林玄真又勉勵幾句,要他不驕不躁,再接再厲。

  李嘉易連連點頭,手中摩挲著刻有+和-符號的紫竹根符筆,心中激動不已。

  這絕對是木真大師的作品!

  沒想到,他這樣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從外門進入內門的弟子,竟有一天,會被大師姐親自贈予木真大師所煉制的法寶!

  林無崖看一眼激動得說不出話的李嘉易,上前代眾人問道:“大師姐,您可知道那飛升的是誰?”

  林玄真便將白驕飛升之事簡單說了一遍,“白驕飛升之后,蓬萊妖族將由冉遺玉統領。”

  林無崖立即明白,李嘉易所言非虛,能隔絕飛升雷劫影響的陣法,果然是大師姐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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