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努被師父攔下,自然不好繼續這場力量懸殊,勝負毫無懸念的切磋。
實際上她也清楚,自己對上任綺,就像世俗界中會一點花拳繡腿的公子哥對上風里來雨里去的鏢局頭子,不在同個層次。
林玄真松開弋努的手,拍拍她的肩稍作安撫,才看向天雷雙姝,說道:“阿努的本命天賦,還是不要輕易暴露。”
這話是說給在場三人聽的。
任綺收起離火八卦棍,對大師姐行了一禮,問候道:“大師姐安好!”
林玄真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任綺丹田中,那個格外壯碩的元神法身。
之前她只跟凌永壽和易長恭兩位太上長老說了一下自己要去歸元論道會,卻沒有跟他們要這次與會的弟子名單。
歸元論道會,本該是由各大宗門的最強者爭個高下排個名次。
但大乘期修士打斗起來,影響太大,后果難以預料。
若是不小心誤傷了旁人,反而容易導致大規模的沖突和混戰。
由此,各大宗門商議之后,便都退了一步,以各宗門派出大乘期以下最強修士,相互比斗之后得出的名次,為宗門勢力排序。
不僅如此,為保證公平起見,每個煉虛期修士只能參加一次歸元論道會的比斗。
若只是觀戰而不參戰,那倒是沒有次數限制的。
好在歸元論道會是千年一次,規模較大的宗門勢力,培養幾個煉虛期人才還是能做到的。
弋努原本是化神期大圓滿境界,目標也是化神期第一。
如今雖然晉升至煉虛初期,但若有煉虛后期的任綺在,弋努大可不必冒險暴露本命天賦,只需保留實力,旁觀即可。
正如楚怡方才所說,弋努這種隱匿氣息的天賦,一旦成了人所眾知的事,有心提防之下,出其不意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而且這種本命天賦可以蒙蔽高出一階的修士神識,代表弋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大乘期。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弋努這本命天賦若是暴露了,難保不招來其他宗門大能的忌憚。
林玄真想罷,便確認道:“任綺,你也去歸元論道會?”
任綺微微一愣,她還以為大師姐早就知道了。
但任綺又很快反應過來,如宣誓般地保證道:“大師姐請放心,下一個千年,天雷門仍是修真界最強宗門!”
作為這一次前往北沉海一行弟子中,修為最高實力最強的煉虛期修士,任綺有膽氣、也有信心說這話。
她雖然只是煉虛后期修為,卻手握離火八卦棍,又有離火之精相助,不懼同時對上兩個煉虛期大圓滿境界的修士。
更何況,以一敵二這種事,她已經干過好幾回了。
若其他宗門修士先看過她的留影,那就更好了。
如果他人對自己的印象,還停留在留影石中的影像上而先入為主的話,她任綺,定會好好告訴他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深刻道理。
既然她被大師姐選中進入了最強宗門天雷門,而天雷門也沒有讓她失望,如今正是她回饋天雷門的好時機。
林玄真見任綺信心十足,更是安心,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對了,阿努跟你們說了嗎?我會一起去。”
任綺點了點頭,道:“弋師叔去年就說了。她想在您面前好好表現,才找我們切磋,印證修煉所得。”
弋努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開了臉。
作為五雷峰峰主,也收了五個徒弟了,竟然還想著叫師父夸夸自己,好像有些……不夠穩重。
林玄真吧弋努不自在的樣子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又問道:“這次還有誰一起去?”
楚怡在旁邊候著,聽到這個問題,便柔聲補充道:“回小師叔祖,此次歸元論道會,煉虛期弟子除了弟子和任師姐,另外還有劍堂邱正陽和黃雷峰謝九江,以及十余名化神期弟子。”
天雷門只派出四個煉虛期,是沿襲了當初天雷門第一次參加歸元論道會時的人數和當時四人對應的修為。
起初也有元老勸過開山祖師,只派出區區四人,太過狂妄。
雷繁上仙對外是這么說的:“那些個米粒之珠,吐光不大;蠅翅飛舞,去而不遠。不過是群烏合之眾,四人我還嫌多了!”
當初派出的四人,正是天雷七星后四位。
由此,天雷門每每只派出四位煉虛期,參與歸元論道會。
天雷門派出的修士,雖是八大頂級宗門中人數最少的,但那四位煉虛期,個個都是能夠越階挑戰的實力派。
楚怡聽師父常思意說起過,小師叔祖曾三次錯過歸元論道會,她原以為,小師叔祖是對這種必勝的煉虛期修士的無聊比試不感興趣。
沒料到,這一屆的歸元論道會,小師叔祖竟一改往常,生出幾分興致來。
轉念一想,這一次有小師叔祖偏愛的任師姐出戰,倒也正常。
她楚怡何其有幸,竟能見證任師姐登臨頂峰!
要知道,自設立歸元論道會始,擊敗眾多同境界修士登頂的女修,至今只有巫秦祖師和溫若雨上仙。
而任師姐成為第三個登頂的女修,這意味著凡俗界的女子,如自己當初一般境況的,會越來越少。
楚怡忍不住竊喜,被眾人仰慕的任師姐,穿的法衣、用的佩飾可都是她親手所制!
唯一的弊端,就是任師姐身邊,怕是又要聚攏一群狂蜂浪蝶。
楚怡看著任綺的眼神愈發柔和,看來她得更用心修煉,好把那些狂蜂浪蝶全抓了。
還得拔除狂蜂尾針,扯下浪蝶翅膀,再把這些東西扔得遠遠的才行。
林玄真皺了皺眉,原本弋努沒有突破,剛好是四個,這下突破了,就湊成了五個煉虛期,狂妄程度下降了!
不過師父雷繁早就飛升了,五個和四個,相較于其他七大宗門的十幾個,在林玄真看來,好像也沒多大差別。
林玄真正想著,弋努像是猜到了她心思一般,開口解釋道:“弟子已從兩位太上長老處獲知了師祖當年放下的豪言,決定不參與歸元論道會的比斗。師父您一直忙于煉化通天階,弟子不好打擾,這才沒能及時知會您。”
剛剛知道師祖私下里說的那番豪言,弋努震驚了許久。
能放出那種狂言的開山祖師雷繁上仙,和她了解的那個話很多的話嘮師祖,好像不太一樣啊!
但弋努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對師父和對徒弟也是兩副面孔,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林玄真恍然,原來小徒弟這一回和任綺、楚怡,還真的只是簡單切磋而已。
在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暴露那種適合暗殺的本命天賦可能引發的后果,沒道理聰慧的弋努會想不到。
弋努果然是最省心的小徒弟,是她想多了。
“無妨。”林玄真轉而問起前往絕靈海域的日期,“出發去北沉海的日子,定下了嗎?”
她一直盯著煉心繭房的狀況,至今沒跟簡無瑕傳音,就先回了五雷峰。
弋努回道:“確定了,就在三日后。”
林玄真便提議道:“既然還有三日閑暇,不如你們幾個也去試用一下我做的通天階替代品,煉心繭房?”
之后三人便依言去了煉心繭房。
雖然只困了一日便破了九層煉心陣出來,但三人臉上的神情都不大好看。
林玄真看了,反而覺得滿意。
若是她們能夠一臉輕松地出來,那煉心繭房就是個不太成功的作品。
三日轉瞬即逝,準備前往北沉海絕靈海域的眾弟子,于約定的時間聚集在山門處。
林玄真一身白衣,帶著弋努靜靜站著,眼鋒一掃,山門處便鴉雀無聲。
除了幾個已經體驗過煉心繭房的弟子,其他十幾人都好奇地看看繭房,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大師姐,眉來眼去地傳音說著什么。
只要旁人不在耳邊嘰嘰喳喳,林玄真對他們私下里說些什么,并不在意。
五百年過去,簡無瑕已經在木玄大師的丹藥和高濃度的靈氣下,恢復了大乘期修為。
他一手搭在掩日劍劍柄上,給大師姐展現劍法的念頭蠢蠢欲動。
過了片刻,簡無瑕才輕咳一聲,道:“眾弟子聽令,化神期修士到我身后,列隊御劍!”
林玄真有些驚訝,原以為是要乘坐飛舟去的,沒想到竟然如此樸素地御劍過去。
連這種細節,都沿襲了天雷門初建,第一次參加歸元論道會的做法。
還真是……挺節約的。
畢竟那北沉海,字面意思上的沉魚落雁,羽毛都飛不過去,若是乘坐飛舟,需要更多的靈石。
御劍則不然,只要不分心,煉虛期修士也可以飛過去。
而化神期修士有簡無瑕這個大乘期在前面飛著,御劍飛過北沉海也不成問題。
林玄真叫弋努御劍先行,自己則跟在隊伍的最后。
北沉海上,海面風平浪靜,所有的危機都潛伏在海中。
修士一旦御劍分神,落入北沉海沾了海水,身上就像壓了一座大山,靈劍也變成千萬斤重。
修為不足的,不要說是再度御劍起飛,不沉入海底成為妖獸口糧,就是天大的運氣。
除了為眾弟子保駕護航之外,她也要借此慢慢適應和調整御劍飛行的速度。
在撈起第八個分心的化神期弟子并為他們去除海水之后,林玄真感到身上的壓力一輕,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經抵達北方絕靈海域。
林玄真抬眼一看,這可是難得的大場面!
她出了天雷門就隱姓埋名套馬甲;在天雷門內出席的場面,百城千坊和不知名的宗門家族,沒資格參加。
絕靈海域上方,高高低低浮著各色法寶,有豪華的云宮飛殿,也有樸實的飛梭浮舟。
此外還有和天雷門一樣,御劍凌空的修士,三四個一隊,七八個一群。
總共竟有上萬高階修士!
林玄真只粗略地掃過一眼,就看到了一面面醒目的旗幟,旗幟上有七大宗門和三十六宗的名號、七十二家的姓氏,更有百城千坊的圖騰和城名。
她驚訝地發現,這……好像全都到齊了?
弋努御劍微微一滯,便落到師父的身邊。
見師父神情驚訝,弋努稍一思索,猜測著傳音說道:“師父不必驚訝,歷屆歸元論道會皆是如此,最強宗門是最后一個到的。據說當初祖師帶著幾位師伯第一次參加論道會,足足等了一個月,當時的一劍宗眾修士才姍姍來遲。”
林玄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角,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規矩?
在這沒有什么靈氣的絕靈海域浪費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時間都能孵出一窩黃澄澄毛茸茸的小靈雞了!
“師祖厚道,天雷門成了最強宗門后,就只讓他們等一天而已。”
弋努說著,忍不住驚訝,沒想到師父對歸元論道會的那些軼事,了解得還不如自己詳細。
當初天雷門初創立,除了上門挑釁五行宗之外,還通過歸元論道會正式成為最強宗門。
老牌宗門丟了面子,打又打不過,又不能直接對低階弟子下手,只好聯合各宗門不提供資源給天雷門,還在第二次歸元論道會時遲到,想給天雷門難看。
結果第二次論道會,天雷七星不但把遲到的煉虛期修士給廢了,還把五行宗的大乘期也按在絕靈海水中廢了修為。
至此,再沒有那個宗門敢不給天雷門面子。
大宗門的名聲耗不起,但天雷門本身就沒有名聲,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林玄真從師兄們口中了解到的關于天雷門和歸元論道會的事,顯然經過大幅美化,將血腥暴力的成分剔除了。
起初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筑基期,便一心只想結丹,幾次時任掌門的論道會邀請,林玄真也都是直接拒絕,因此她到現在才知道這些。
師兄們為了維持自身形象,真是煞費苦心,可惜一個個都是坑妹貨!
林玄真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簡無瑕御劍停在一邊,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聲音清亮道:“大師姐,請。”
話音一落,上萬道目光,夾雜著來自遠處的幾道綿軟無力的細小神識,落在林玄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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