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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慈寧宮不算小,暮云帶著玉蘭到了單婧妍的寢宮后,春曉早就在寢宮門外等著她們了,見她們來了,立即把她們引進殿內。暮云和玉蘭走了進去,即使暮云心中早已經有所準備,但是在見到單婧妍的模樣時,也是忍不住心疼起來:“娘娘怎的就弄到了這般田地?”

  她現在十分慶幸這會兒進宮的不是徐氏,否則看到親生女兒這般模樣,她又如何能受得了?

  單婧妍倒是沒有半分哀怨,不在乎的笑道:“能保住這條命就不錯了,其他的何必在意太多。”

  然后扭頭看向玉蘭:“咱們又見面了,這會還得勞煩云娘子你了。”玉蘭忙俯身行禮:“能為皇后娘娘效力是民婦的福分,皇后娘娘不嫌棄民婦是個半路出家醫術不精的大夫就是大善了。”

  單婧妍道:“你雖然學醫學的晚些,但是醫術上還是很有天分的,不必妄自菲薄。客套話也不必多說了,咱們開始吧。”

  聞言,玉蘭也不說話了,急忙上前給單婧妍把起脈來,半晌之后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見狀,暮云擔憂的問道:“娘娘的病情如何?”

  玉蘭沉聲道:“這下毒之人心思不可謂不細膩,下的這種毒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時間短了并沒有什么癥狀。但是一旦爆發,往往是藥石罔效。好在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應當是吃的什么東西里與這藥效相克,提前將這毒性誘發了出來。雖說看著兇險,但是只要好生調理,一兩個月就可以恢復了。”

  接著春曉便引她到另一邊寫方子去了。

  暮云有些不解的看向單婧妍:”宮里的御醫不是每半月就給娘娘診一次平安脈嗎?既然有人下毒,怎的御醫都沒有發現?”

  說到最后,暮云自己突然領悟了,是皇帝!如果這宮里還有誰能讓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三緘其口的話,只有皇帝能夠做到。

  她輕嘆一聲:“成國公府和娘娘都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為何就不念一點舊情呢?”

  單婧妍冷笑一聲:“在皇權面前,你覺得他還會在乎什么什么情分嗎。你忘了當年的鄭側妃還有那兩個侍妾是怎么去的了?如今他不過是故技重施,想把舊事在我身上重演一遍罷了。我雖僥幸逃過一劫,可惜卻連累了父親為我喪了命。”說到最后單婧妍的情緒難免低落了下來。

  暮云連忙安慰道:“娘娘如今還是好好養著身體罷,這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有些因果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如今咱們也還沒到和那人硬碰硬的地步,我們這些人家這陣子少不得要韜光隱晦一陣子,只是要委屈娘娘了。”

  聽著這話,單婧妍在心里贊許了三分:“你說的正和我想的一樣,你回去將這些慢慢的告訴母親,讓她給宗族和永安侯府那邊寫封信,咱們單家一族和徐家都要蟄伏一些時候。接下來我怕是要告病很長時間了,不管外頭有什么風言風語,都讓她不要當真。”徐氏是新喪寡婦,為了怕宮中忌諱,怕是出孝前都不好進宮的。

  暮云點頭道:“這宮里如今是重重陷阱、步步驚心,我們在外頭也幫不上什么忙,還請娘娘務必珍重自身。”

  眼看出宮時間已到,越是這種時候暮云就越不愿行些逾矩之事白白給單婧妍抹黑。橫豎她們話已說透、方子也已經開好了,暮云最后給鄭重的給單婧妍行了一禮,然后帶著玉蘭告辭出宮了。

  出宮后,暮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讓玉蘭回了溫家,自己則是去了成國公府。

  徐氏這會兒已經振作了許多,暮云見狀,便將單婧妍交代的事情都給徐氏說了。

  徐氏出自永安侯府這樣的百年世家,經歷過的改朝換代不知凡幾,對于這些事她心里早就有了猜測,如今得到證實,也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她幽幽的說道:“想當初先帝指婚的時候,我心里還在慶幸六皇子是個聲名不顯的,想來應該不會攪和到奪嫡風波中去。后來他立了戰功被封為縉王,我心里就知道他不像表面顯現的那樣溫和無害。再后來,越王一死,我就明白單家是怎么也避不開這場奪嫡風波了。自古以來,皇后一族那個不都是兔死狗烹,這種手段也是上位者慣常用的罷。只是我沒想到咱們這位新帝陛下,未免也太心急了。”

  也不止是單家做出如此慨嘆,就是那些瞧出其中蹊蹺的朝臣們心里也是如此做想。只是這點心思在他們心里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眾人這會兒都忙著想去分割成國公死后留下來的政治資源。只是算盤打的不錯,結果卻都是空手而歸。

  無他,成國公自己的子侄們都沒有在朝中為官的。和成國公府走進的官員,他們也不能直接把人家拉下馬呀!這樣容易引起仇恨。

  只是成國公府除了世子和庶二子,還有成國公司親弟弟之外,并沒有任何族侄進入高廟,都是些六七品的芝麻小官而已,而且那些族侄并不算同支,不在守孝之列。倒是他的兩個兒子和女婿倒是都混的不差,世子如今是西北副將,庶兒子在山東那邊做知府。至于成國公弟弟,大家也一時半會找不到理由把他弄下來。

  兩個庶女的丈夫一個是四品的前鋒參領,一個是江西那邊的知府。只是從沒有因著老丈人去世,做女婿的就要辭職守孝的。因此堂堂一個國公爺去了,眾人竟然沒有撿到一個好缺,真真是懊惱的很。

  不管眾人如何懊惱,在成國公爺的遺骸沒有回來之前,成國公家府是大門緊閉,不見外客。單家闔族包括荊州老家的族人受了囑咐也俱都收斂鋒芒。

  暮云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出宮沒多久,明王妃就去了慈寧宮。誰也不知道明王妃到底和單婧妍說了些什么,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明王妃這個女人從某一方面來說給了單婧妍無限的動力和決絕的勇氣。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暮云一邊幫徐氏料理些事務,一邊提心吊膽的盼著自己的丈夫他們能夠早日回來。

  好在又過了幾日,成國公府的人終于有下人來報,溫廷舟和單祺已經平安的將國公爺的尸骸運了回來,如今已經到了北城。

  聽到消息,徐氏閉眼呼了口氣,她一下站了起來:“傳話下去,將府里的中門打開,府中上下不管貴賤,一律都到大門處候著。”

  接著她看向屋里的眾人:“走,咱們去接國公爺回家。”

  徐氏這一句話,日夜兼程趕回來的世子夫妻和二少爺夫妻都留下了眼淚。就連暮云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不管單家的人如何悲痛傷心,逝者的生命都已經無法追回。對于家中的親人來說,不過是盡力的辦好他的身后事,讓他走的熱鬧風光一些。

  或許是新帝心中有愧,亦或許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總之,自成國公的靈柩歸京之后,皇帝接連下了多道詔書,追封其為超一等鎮國將軍、一等承恩公,賜千兩黃金治喪,入祀賢良祠、忠烈祠,謚號武安。

  后來又下旨,感念其赫赫戰功,準其嫡子單淵平級襲爵,為一等國公,因避太后尊諱,兼襲二等承恩公爵位。封徐氏為超一品國公夫人。

  一般公侯之家的爵位繼承沒有這樣順利的,多是需要臣子請封、禮部加以審核再上奏給皇帝后才成。單家的爵位繼承的這般順利,也算是皇家的恩典了。

  在暮云看來,世子和這徐氏母子兩個怕是寧愿沒有機會接受這份恩典的。只是皇命難違,單家幾人心中就是有再多的仇恨怨憤,這個時候也只能恭敬的跪下,磕頭謝恩。

  暮云再一次領略到了這個朝代的殘酷,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力的挫敗感。在皇權面前,他們什么也做不了,連反抗都辦不到。

  除了對現實的無力,暮云心里還有一種恐慌。武安國公已死,單婧妍如今閉宮養病,單家如今在朝野里最讓人矚目的就是剛繼承爵位的單淵了。以當今那樣多疑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容下單淵。

  而且她家本就和成國公府來往密切,溫廷舟又掌管著整個京城的禁衛軍,想必皇帝這會兒對溫廷舟也是不甚歡喜的吧。

  只是先前大家一直都在忙著成國公府的喪事,后來好容易將一切都料理完了,溫廷舟又日日早出晚歸的,回來后也是一副累壞了的樣子,暮云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到時間,更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說這事。

  這日,好不容易溫廷舟回來的早一些,只是還未等暮云找機會說,溫廷舟就先開口了:“這幾日,你抽空先悄悄的收拾一下家里的行禮,恐怕過不了多久,咱們一下子就得去西南一帶了。”

  暮云驚訝的問:“這是為什么啊?”

  溫廷舟回道:“西南之地,原本是由鈺郡主的父親,恪親王鎮守的。只是后來,恪親王出了事傷了腿,先帝便點了平西侯前去鎮守。據可靠消息講,前些日子那邊有一股海上的流寇突襲西南海域,當地駐軍一時不察,被打了個猝不及手死傷無數。平西候父子均畏罪自殺。”

  聽了這話,暮云更加疑惑了:“這消息,我還未曾聽到半點風聲,只是就算此事是真的,與咱們又有何干?陛下,肯讓你去西南之地嗎?”

  溫廷舟頓了一下:“咱們家又沒有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成國公爺已死,皇后娘娘也交出了宮權,他還是想趕盡殺絕不成?單淵被他派到了玉門關,單峻這回則是被他弄到了北地,和成國公府來往密切的人家基本都被被他不同程度的明升暗貶弄出了京城。”

  說著溫廷舟的眼神暗了暗:“不得不說,陛下這回是真的有些著急了,他難得還不明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成國公府好歹也是百年世家,自前朝起就頗有底蘊了。兔死狐悲,他也不怕做的太絕了,會讓眾多世家群起而攻之么?前朝不就是因此而滅亡的嗎?”

  略頓了頓,溫廷舟又接著說道:“他這會兒肯定不愿意我繼續待在京城,畢竟禁衛軍如今也有六萬多人馬。加上張將軍統轄的禁軍,一共十幾萬大軍,皇上焉能放心讓成國公提升上來的將領統領這么多兵權?”

  暮云道:“可是若他真讓你去西南沿海,到時候你能管轄的將士豈不是更多?”

  聞言,溫廷舟嗤笑一聲:“多了又如何?西南沿海離京城起嘛有千里之遙,就算是我想舉兵造反,怕是沒到京城就被滅了。我冷眼看過了,陛下這回是鐵了心務必要將京城的兵力全部控制在他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聞言,暮云嘆息一聲:“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來都是如此,這也算帝王常用的伎倆了。只是,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陛下會派你去西南沿海那一代呢?難道不會是西北等地?”

  溫廷舟見妻子這般問,便輕聲說道:“如今在京城之中能用的將士寥寥無幾,能打仗的基本都在邊關鎮守。如今還屬于新舊兩朝交替之時,北地那邊剛出了事,這個時候再隨意調動別的地方的守城之將無疑是自找麻煩。我曾經也去西南沿海打過仗,不管資歷還是別的都是最合適的人選。再者,事在人為,就算是他不打算用我,咱們也可以再想別的法子嘛。”說完溫廷舟輕撫了一陣暮云的烏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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