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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三章

  聽到莫平受傷的消息,玄牧匆匆趕來他的寢殿,待看清他的傷口,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再差一寸便到心口的位置,神仙難救,“一凡,將三寸銀針遞給我。”

  尋常銀針只有一寸半,可心口處進針較深,必得用三寸才能觸碰到穴位止血,且稍有不慎便要葬送性命。

  秦一凡手拿著針灸包,看著躺在床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莫平,遲遲沒有動作,他心跳如鼓,從腰間的荷包內碾碎一個藥丸,手指上的粉末抹在銀針的下方。

  “快點!”玄牧手伸過去。

  “給···給您!”秦一凡將銀針遞過去,手微微的顫抖,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玄牧狐疑地看著他心虛的樣子,接過銀針仔細看了一眼,待看清上面的粉末,將銀針又遞了回去,“針灸包給我!”對于梁國細作這個身份來講,莫平還不能死。

  秦一凡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心虛地將針灸包遞給他,站在殿內惶惶不安,可玄牧并未說什么,開始為莫平止血。

  “到底怎么回事?”玄牧將銀針刺進心脈。

  “昨晚有人傳消息稱,發現了莫寧玉留下的藏寶,父皇帶人過去,遇到了一隊刺客,”莫毅沉聲道。

  “都沒有派人查探,便直接過去?”玄牧皺著眉。

  “父皇武功高強,若非沒有料到賊人是個女子,被她偷襲,也不會傷的這么重,”莫毅可不敢說莫平剛愎自用,聽說有藏寶便一意孤行的過去,稱有了銀錢便可以修功德碑,不會被那幫大臣嘮叨。

  如果不是莫平征戰多年練就的殺意感知本能,當真被那女刺客得了手,“不過她也沒討到好,被皇上斬殺,現在正掛在城門口示眾呢!”

  “血止住了,但一年半載的最好別動武,好好休養一番,心脈上的問題輕視不得,”玄牧收回銀針,北燕境內他的針灸之術無人能及,“剩下的太醫可以處理,我便走了。”

  “國師等一等,”莫毅唯唯諾諾的叫住他。

  “什么事?”玄牧冷眼看著他,“我還要趕緊回去為皇上制保心丸,大皇子有話不妨直說。”

  “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莫毅指著殿內宮人道。

  “一凡是我的親傳弟子,于針灸和周易上比我有天賦,將來必要繼承我的衣缽,什么事沒有必要瞞著他,”玄牧見他要將秦一凡趕出去,開口道。

  “還有一處傷口,您能不能幫忙看一看,”莫毅聽此,便讓他留下來,走到莫平床前,掀開被子,猶猶豫豫地道,“昨晚···打斗過程中還傷了另外一處,方才院正說他無能為力,您有什么辦法嗎?”

  玄牧瞇著眼睛看他指的那一處,“您想讓我救嗎?”

  “當然想,這···這一處壞了,和太監有什么兩樣,我父親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豈能···豈能這般!”莫毅支支吾吾地道。

  “皇上登基,也有四年了吧,”玄牧看著他疑惑的雙眼,眼含深意道,“您是闔宮唯一的皇子,卻始終未被封為太子,若是將來再出了個小皇子,那您——”

  見莫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玄牧繼續道,“大皇子,今日這病,您說能治,那就能治,您說不能,那玄牧便無能為力。”

  “國師啊國師,難怪您能屹立三朝不倒,我今日算是領教了!”莫毅壓住臉上的笑意,悄聲道,“今日的事,還請您為我——哦不,為皇上保密,心愿達成之時,我必記您一大功!”

  此話一出,玄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告辭,帶著秦一凡出去。

  回到國師殿,不等玄牧開口,秦一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師父,對不起,我一時糊涂,沒有想到您會被連累。”

  玄牧示意他起來,“你先說說,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兩歲那年,是北燕最亂的時候,上上一任皇帝昏庸無度,民不聊生,先皇的出現,才結束了這樣的生活,我們一家人才能活下來,”秦一凡緩緩地道。

  “可惜戰亂之時我父母傷了本源,沒兩年就撐不住,最后將我送到善堂,在那里我遇到了許多和我一樣經歷的孤兒。”

  “那個時候我就在心里想,如果沒有戰亂,如果皇帝治國有方,我們是不是就不會流離失所,”秦一凡耷拉著腦袋,“莫平,他根本就治理不了國家,這幾年百姓過的什么生活,大家都看得到!”

  “你說的沒錯,可你有沒有想過,莫平死了,誰會繼承皇位,”玄牧看著他,“莫毅?他會比莫平強到哪里?”

  “師父,我錯了,”秦一凡只是一時沖動,銀針遞過去他便后悔了,莫平死在針灸上,不僅北燕群龍無首,師父也會因此受到牽連,“我再也不敢了。”

  “一凡,我老了,只想求一個穩,但你不一樣,”玄牧話中有話,“等你找到一個,真正能接任皇位的國主,想怎么做我都不會攔你。”

  “您不怪我?”秦一凡猛地抬頭。

  “為何要怪,你只是有些魯莽,卻并未做錯什么,”玄牧別開眼,他知道秦一凡一定會幫莫鬼鬼,又怎么會限制他,他需要一個,能探聽莫鬼鬼身邊消息的人,“我倒是希望,你能得償所愿。”

  “可我,只是個卦師,什么都做不了,我幫不了那些百姓,”秦一凡沮喪地道。

  “用心看,你會找到的。”

  莫鬼鬼坐著禮部的車架,往皇城方向行去,雖說依舊簡樸,好歹還有幾扇木板遮風,手里拿著春熙準備的湯婆子,還能挨過去。

  馬車一路疾馳,行至城門時速度慢了下來。

  喧鬧之聲不絕于耳,透過車門的縫隙,可以見到成群的百姓圍在城門口的位置,不時指指點點。

  “昨晚的刺客,竟是個女的?皇上到底有沒有事啊?”

  “誰知道呢,不如死了算了!”

  “瞎說什么,你想死別拉著我!”

  莫鬼鬼聽著這話,滿心疑惑,將車門打開一道縫隙,順著眾人的視線抬頭,就見城門之上懸掛著一具女尸,她頭發凌亂,看不清面容,可露出的右手腕上,有一道刀疤,形似彎月。

  “莫致雅,都怪你練那個破槍,讓我手腕受傷,若是留下疤痕,我和你沒完!”

  腦海里回想著莫嫣手上的那道月牙形疤痕,莫鬼鬼心內升騰起不祥的預感,“不,不可能的,”她一掌推開車門,從馬車內走出去站在車轍上。

  “永安公主!”守城的侍衛開出一條路,語默走上前去,“恭迎永安公主,怎能勞動您出來!”

  莫鬼鬼看著出現在這里的語默,已然明白過來,若是莫嫣平安無事,他現在應當在宮中,等待著她的到來,而不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過來城門口迎她。

  為什么?

  莫鬼鬼扶著車門,死死地盯著城門上,心內一陣絞痛,她在皇陵等了四年,只差了一天,就一天,她就可以回宮,可以見到莫嫣,為什么她會忽然刺殺莫平?

  “公主您沒事吧?”語默見她一只手捂著心口,幾步跳上馬車,“我扶公主進去,快些駕車回宮!”

  “公主,他們不知道這是四公主,您若是露出端倪,所有暗衛都要陪葬,”語默見她另外一只手死死扣在木板上,不肯進去,緊忙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莫鬼鬼聽到他這句話,終于松開了手,蒼白著臉回到馬車內,“為什么?”她的眼睛內含著淚水,看向語默,“莫平的武功之高,人盡皆知,四姐滿打滿算習了四年武,如何能打得過他,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就出手?”

  “功德碑所用的玉石,取自云州的一座礦山,深埋于幾十米的地下,為了完整的開采出來,這幾年相繼埋了上百人,”語默沉聲道,“莫平還要將功德殿鋪上金磚,金要從百姓中來!”

  “從他想要修功德殿起,四公主便想暗殺他,可他身邊侍衛太多,我們的人手又不足,一直沒能出手。”

  “祭祀儀式后,便要著手雕刻功德碑,會有越來越多的百姓受到征調,去到京郊,這座歌頌功德的功德殿,將會埋葬無數百姓的心血,毀的是北燕千千萬萬戶人家。”

  “四公主不忍見到百姓受苦,苦心布局了許久,可還是棋差一著,讓他重傷逃走,自己也永遠留在那里。”

  “動手之前,公主切斷了一切與暗衛的聯系,只帶了六名死士,莫平殺死她之后,并未察覺她便是四公主,無論怎么調查,也不會查出她的身份來。”

  “四公主讓我們先不要告訴你,她說,若是成功,回來后您還是永安公主,無憂快樂一生。”

  “若是失敗,就讓剩下的暗衛掩護您假死離宮,邊城的宅子內留下了足夠的銀錢,無論是去到小鎮隱居,還是出走梁國,都夠您一輩子衣食無憂。”

  “皇宮到——”

  “公主,”語默看著車外的一眾官員侍衛,“您先回宮,剩下的我會安排,”說著,他打開車門。

  莫鬼鬼眼神呆滯,手捂著心口,只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撐著車門,站到車轍之上,順著腳踏走下馬車,抬起頭看向這座宮城,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莫鬼鬼,你現在能做什么?

  眾人的視線追隨著這位前朝唯一留下的血脈,宮裝披在她的身上大了一圈兒,顯出她消瘦的身形,踉蹌著往宮內走去,只走了幾步,便昏迷在宮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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