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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開端

  模模糊糊間,嘴巴被人用硬物翹開,溫熱的湯水灌進嘴里,舌尖便是傳來一陣苦澀,張平本能的想要將這苦水吐出去,才感覺到自己此時渾身無力,就是舌頭也只能緩緩的蠕動,苦水流動間,順著嗓子灌進腸胃,喉嚨處傳來一陣難言的麻癢,使的他想要咳嗽,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已經沒有了能顫動的力量。

  一勺接著一勺,不知過了多久,給他喂苦水的人才停了下來,隨即,便有人拿了絲絹將他嘴角的水漬給擦干凈,耳旁也是傳來了一陣低低的細語聲,張平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只覺頭腦昏沉的厲害,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床榻旁,一個身穿紅色長裙的女子將手里的瓷碗遞給身旁的丫環,望著昏迷了三天的男子怔怔出神,半晌后,才輕聲一嘆,帶著一臉的苦澀移向了一邊。另一個丫環見紅衣女子離開了床榻,便趕緊走上前打量床上的男子,久久不見其醒來,便瞥了眼紅衣女子,眸子里滿是不善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張平的嘴再次被人翹開,沉睡中的神智也隨之清醒了過來,他想睜開眼睛看看身處何地,卻感覺眼皮似有萬斤之重,怎么也打不開來,這次喂到嘴里的不是苦水,而是淡淡的米粥,吃下幾口后,他才有了些許力氣,雖然仍睜不開雙眼,思緒卻是漸漸清晰了過來。

  早晨,上班,快遲到了……汽車,紅綠燈,對,自己為了趕時間,遭遇了車禍,可,可當時綠燈已經亮了呀,隨著記憶的復蘇,張平一陣后悔,悔不該為了爭奪那兩三秒的時間,不然也不會出了車禍。

  自己現在是在醫院里吧,張平如是想到。

  不一會,那喂粥的人停下了動作,似乎是將米繼喂完了,張平心中一急,便要開口說再來一碗,他明白,受了傷的人只有盡量多吃些東西,才能康復的更快一些,但不知怎么回事,身體卻是根本不聽使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就在他緊張無力之際,大腦深處卻是轟的一聲巨響,一陣難言的痛楚自腦海里傳來,痛的他一聲冷哼,隨即耳旁便是傳來一陣遭雜的聲音,想來是屋內的人見他有了動靜,去找醫生了吧。

  就在他怔忡之際,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似洪水一般,紛至沓來。

  林敬之?

  誰是林敬之?

  自己怎么會有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張平愣了半刻后,心中一陣慌亂,他想盡快的睜開眼睛,看看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卻是突然傳來了一句滿含悲戚的聲音,

  “敬之,我的乖孫子,你快點醒過來呀,你不能扔下我一個孤老婆子獨自一個人走……”隨著聲音的響起,他只覺一個人伏在了自己的胸前,壓的他一陣氣悶,但這些他并不在意,因為他更氣悶的是自己不是什么林敬之,自己是張平,是張平!

  爬在他身上的人哭的很是傷心,這哽咽聲好似與這具身體有著血肉相連的感覺,鼻頭聳動間,眼眶發酸,淚水溢出眼眶,順著臉龐緩緩滑落,

  “老太君,二爺哭了,您看,二爺哭了!”一句驚喜的聲音猛然間響了起來,屋內又是一陣慌亂,隨即,張平就感覺到壓在身上的人離開了床榻,然后就有人抓起自己的手腕,似是在把脈診治一般。

  張平的心漸漸的涼了下來,腦海里浮現出了兩個大字,‘穿越!’

  自己怎么會穿越呢?難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已經死了?想到這里,張平只覺心痛如絞,小時候他的家鄉發生了一起地震,父母為了保護他,用血肉之軀,給他撐起了一片生存的空間,他永遠忘不了父母離世時,那幽幽的眼神,與漸漸煥散的目光,

  “孩子,我們走后,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十幾年了,父母的聲音猶似響在耳邊,但最終他卻是未能做到,辜負了父母生前殷切的期望。

  滴滴的淚水再次涌出,打濕了身下潔白的枕巾。

  哀莫大于心死,就在張平了無生趣之際,林敬之的記憶卻是突然涌出,占領了腦海的高地,隨即,一個男子十七年的成長軌跡,擺在了他的面前。

  從記憶中得知,剛剛哽咽哭泣的老婦人是林敬之的奶奶,打小便疼他寵他,不讓他吃半點苦,受半點委屈,而這個林敬之也沒有讓老人失望,自幼便聰穎好學,以十四之齡便中了舉人,但福禍相依,就在他得意之際,父母卻是雙雙病逝,等他回到家后,竟是未能見到父母的最后一面。

  回到家的那天,林敬之將自己關在屋內呆坐了兩天兩夜,然后便發誓不再考取功名,不再吟詩作對!父母之所以會病逝,正是因為知他骨子里頗為高傲,性子也太過執著,萬一考不好的話,會傷心難過,先是林母憂思成疾,先一步離開,然后是父親傷心過度,閡目而逝。

  心思涌動間,張平對林敬之的奶奶升起了絲絲同情,兒子兒媳死了,就已經經歷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而嫡孫又自十四歲起長年臥病,身體漸漸瘦弱,當真是個可憐人。

  隨著林敬之記憶的滾動,張平隨后一驚,原來這個林敬之至今已經娶了四房小妾,一個正妻,那四房小妾暫且不提,而這個正妻卻正是林敬之死亡的誘因!

  氣死的!

  這個林敬之竟然是被正妻給活活氣死的!

  林府是洛城有名的大家士族,上上下下足有五百余口,皆知林敬之娶妻當日掀開新娘蓋頭時突然大喝了一聲,‘原來是你’,便吐血三升,當場暈倒,卻不知原來這林敬之曾無意中撞見過這個新娘,曾與人在大街上糾纏不清。

  而這個糾纏不清,則讓張平有些苦笑不得,根據林敬之的記憶,當時只是撞見新娘子曾與一個男子在大街上說了幾句話,而那個男子似乎對這個新娘子有意,并是熟識之人而已,二人即無拉拉扯扯的舉動,也沒有什么眉目傳情,相反二人似是在拌嘴,就只是這樣,便將重禮重教的林敬之給活活氣死!

  張平是現代人,自然不會鉆那牛角尖,反而有些同情這個新娘子,結婚之日,丈夫卻吐血暈倒,想來日后的生活怕是會舉步維艱,想到這里,他又有了生存下去的念頭,不為自己,只為這個可憐的老人,和那個可憐的新娘子。

  另外,這具肉體雖不是他的,但靈魂卻未消散,想起小時父母的囑咐,他便打定主意,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以后,他就是林敬之了!

  就在這時,他的耳旁又傳來了聲音,正是林老太君的,“郁香,敬之的病可是好些了?”

  那位給張平喂藥的紅衣女子便是林敬之的正妻唐郁香,此刻唐郁香正緊蹙著眉頭,小心翼翼的給林敬之把脈,說起來唐郁香與林敬之的四房小妾也皆是可憐之人,因為她們之所以會嫁入林府,并非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而是為了給長年病重的林敬之沖喜!

  林府不但富足,林敬之更是遠近聞名的才子,所以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將女兒嫁入林家,只要能與林家聯姻,日后定然少不了好處,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有太多的人漠視女兒嫁人后是否會幸福快樂,只要能將女兒送入豪門,便認為是女兒的福氣,當然,他們圖的自然是豪門大家給予的好處,就拿林敬之的四房妾室來說,除卻物品,聘禮中光是白銀就有三千兩之巨。

  不過,身為林敬之正妻的唐郁香則是個例外,她剛將林敬之的手腕緩緩放下,一旁的丫環便趕緊上前將林敬之的手腕塞入了錦被之中,生怕他會受涼得了風寒,唐郁香沒有急著回話,先是沉吟了半晌才道:“老太君,我觀相……公脈搏雖然仍是虛短無力,但較之以往卻是沉穩了一些,孫媳大膽預言,想來用不了多久,相公便可以清醒過來。”

  此語一出,屋內先是靜了半刻,才接連響起一陣喜悅的歡笑聲,有個身穿綠衣的丫環最是思緒敏捷,當先跑到林老太君的身前施了個萬福,贊道:“恭喜老太君,二爺福大命大,這幾日定然能夠清醒過來!”

  林老太君聞言臉上笑開了花,指著綠衣丫環道:“就數你嘴巧,賞!”

  “謝老太君!”綠衣丫環甜甜的應道。其余的丫環們也是不甘落后,趕緊上前恭賀,林老太君見嫡孫的病情終于有了轉機,正喜笑顏開,便一一賞了過來。

  “恭喜二奶奶,二爺以后有您在旁邊照料,定然能身體安康,長命百年!”一個紫衣丫環見眾人給林老太君恭賀完畢,便來到唐郁香面前施了個萬福,嬌聲恭賀。

  此語一出,屋內立馬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將眼神投放在了唐郁香的身上,林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林敬之之所以會病臥床榻,就是因為唐郁香的原因,唐郁香聞言心頭苦澀,臉色蒼白,早在診斷出林敬之會醒過來時,她就覺的心肝突突亂跳,生怕林敬之醒來看到她后,再來一句‘原來是你!’,然后吐血三升,撒手人寰,此時聽到丫環的恭賀,當真是情何以堪。

  抬起手虛扶一把,唐郁香強自鎮定道:“起來吧,賞!”

  “謝二奶奶!”,紫衣丫環話語出口后也有一瞬間的后悔,生怕惹惱了唐郁香或者林老太君,直到此刻,才一臉欣喜的站了起來,而其他的丫環們見有賞錢可拿,便也一一恭賀了一遍。

  就在此時,突聽床上傳來一聲悶哼,消化了些許食物后,張平……不,林敬之總算硬生生的睜開了眼睛,屋內眾人見狀皆是大喜,唯有坐在榻邊的唐郁香心中一驚,然后便被眾人擠到了一旁,

  “醒了,他醒了,我該……怎么辦?”唐郁香手指絞緊了手帕,冷汗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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