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君知道嫡孫心善,所以說出來的話句句占理,頓時將林敬之給駁的啞口無言。
林周氏是個苦命的女人,原本死了丈夫,就已經很可憐了,若是再守一輩子活寡,豈不是沒天理了?
若是放在現代,再找個人嫁了就行,可在這個時代,卻是萬萬不能的,林周氏是林孝之的正妻,她不是小妾,林老太君不可能放她出林府另嫁他人,豪門大院里視小妾如衣物,賣了休了,都不太當回事,可這做正妻的女子,一入夫家,就等于在身上烙下了夫家的烙印。
說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一點都不為過。
所以林周氏年紀輕輕的,如果真能嫁給林敬之,也算是一種福份了。
只是想歸想,林敬之在思想上卻是無法接受,盡管他是穿來的,不是真正的林敬之,但果真要頂著小叔子的名頭娶嫂子,還是覺得有些荒誕不堪。
林老太君是個行事果斷,有主見的人,她認定了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更改,此時見嫡孫仍是皺著眉頭不肯點頭,臉色微微一變,“敬之,我怎么發現自你病倒重新醒過來以后,就變的怪怪的,不但學會不聽老身的話了,就是連點規矩都不醒的了?”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你插嘴打諢的道理?這件事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一聲,可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見!”
聽到林老太君如此說,林敬之的腦門上瞬間就滲出了一層冷汗,怎么過了沒幾天,自己竟把防備林老太君的事情給忘了,這要是被其查出點蛛絲馬跡來,他怕是小命難保。
不過此事也不能就這么應了,他咬著牙道:“奶奶,其實孫兒主要是擔心嫂嫂不同意,還有天兒,他今年已經四歲了,若因為此事而鬧的不愉快,就不值當了。”
“我還沒跟你大嫂說呢,你怎么就知道她會不同意?其實依我看來,能嫁予你做平妻,她高興還來及呢,別忘了,你可是當代家主,林家的嫡系子孫,至于天兒,他還小,并不懂得大人之間的事情,況且你與天兒的關系,不是一向很好么?”林老太君說罷覺著口干,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奶奶,孫兒只是希望您不要逼迫大嫂才好,自大哥死后,她已經活的夠可憐了。”林敬之輕聲一嘆。
林老太君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僵,隨即應道:“沒問題,我答應你,若是她果真堅決的不愿意嫁給你,我也不會勉強。”
林敬之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話,觸動了林老太君的心事,不然林老太君才不會這般好說話。
想當年林老太爺脾氣梗直,愛與人較真,因為長年生氣的原因,落下了氣短胸悶的毛病,他有時甚至能氣的咳出血來,在剛滿四十歲那年,就因病撒手人寰,而林老太君,也是自那時起成了林家的寡婦。
說起來,林老太君又何嘗不是個苦命的女人。
許是同病相憐的原因,林老太君在此事的態度上,軟了三分,不過對于能不能勸林周氏嫁給嫡孫這件事,她還是很有把握的。
苦命的女人,沒有權力的女人,才更懂得身份地位的重要性。
林敬之搞不懂林老太君哪來的自信,可以笑的莫測高深,只是將話題引開,又說到了鄭劍秋的身上,要拜訪鄭家,禮品可不能拿的輕了,不然憑白讓人小看了去。
林家好歹是名門望族,可丟不起這個人。
二人正談著,就見先前那個給鄭劍秋傳話的仆人又跑了回來,“回老太君,二爺,奴才已經把話帶到,鄭公子也應了下來,不過鄭公子說明天一大早,還會再來府上做客,然后再與二爺一起趕往堅城。”
堅城,流洲的省府,田機與鄭勝二人的府邸,都坐落在此處,堅城離洛城不是很遠,只有四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若是騎快馬趕路的話,差不多半天的時間,就能趕到。
林老太君聞言擺了擺手,示意仆人退了下去,對著林敬之道:“這個姓鄭的晚輩倒是有些多變,連老身一時半會也搞不懂,為何打了他的奴才后,他反而好說話了,不過咬人的狗不叫,這種有心計的人,反而更可怕,所以你日后要多提防著些,千萬別著了他的道。”
“奶奶您放心,孫兒省得,不過以孫兒看來,能讓鄭劍秋改變出意,定是有利可圖,不然他實在是沒必要放下身價,來與林府攀交情。”林敬之分析道。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林家雖然救了他一命,有恩于他,但不管怎么說,這姓鄭也是四品大員的公子哥,就是攀交情,也是我們林家去高攀人家而已,不過對方是不是因為有利可圖,才找上林家,這事還不好說,畢竟我們手頭也沒個線索,總之你只要以后多留個心眼,別被利用了就是。”
“我們只是借鄭家的名望用上一用,抵抗下田機與王蒙的陰謀詭計,至于是不是真的能與鄭家交好,倒是不必太在懷了。”
要主動攀交情,不但要送足夠多的好處,還得低三下四的給人當跟班,這種事情,林老太君是不屑做的,而且也不屑讓嫡孫去做。
林敬之聞言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鄭劍秋是不簡單,但他林敬之也不是只可以隨意被人耍玩的猴子,如今林家已經在暗中借到了鄭家的名勢,只要以后兩家不要將關系搞的太糟,田機王蒙等人就不會查出來這只是林家玩的一個小手段而已。
二人又是屋內商談了一會,林敬之便起身告辭,林老太君一直等嫡孫的背影出了屋門,才將留香叫到了身邊,
“去把我的大孫媳叫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留香剛剛也聽了個大概,臨行之前,猶疑了一下,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君,大*奶奶真能答應嫁給二爺?”
以她對林周氏的了解,這個可能性并不大,可林老太君,哪來這么堅定的自信呢。
林老太君瞥了留香一眼,擺了擺手,“會不會答應,待會你自然就知曉了。”
留香聞言應了聲是,就急匆匆的出了屋門,直奔林周氏的小院。
庶出的子孫,可比不得嫡系子孫,就拿林孝之來說,林孝之雖然是兄長,但他與正妻的小院,也只有五間廂房大小,而用來納妾的別院,更是只有兩個,一個小院有三間廂房,一間睡主子,其他的仆人,甚至還要好幾個擠上一間。
而林敬之與正妻的院子就大不一樣了,不但面積大,甚至小院套小院,一共有三個,而廂房,則不下十五間,另外小妾別院的大小,其實就能和庶出子孫的正房大小相比了。
林周氏只生有一個兒子林天,因為她是寡婦,沒有多少勢力的原因,她為人一直很低調,而且對兒子也十分的嚴厲,生怕他哪天說錯了話,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那可就糟糕了。
在后院生活了這么多年,她可是十分明白,沒有權力的女主子,若果真遇到了什么難事,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就拿以前林禮之跑來調戲她的事情來說,若非最后丫環大著膽子告訴了林敬之,照林老太君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她日后會是什么下場,還真不敢想象。
反正林禮之是個無賴登徒子,她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其得逞!
林天自幼懂事,頗為乖巧,除了遇到很是喜歡的二叔時會表露出天性的童真外,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多說話的,就是在林老太君面前,他也是中規中矩的,不敢隨意說笑。
讀完了一頁書,林天可愛的轉了轉脖子,輕聲問道:“娘親,天兒都好久沒有見到二叔了,您說二叔什么時候才會來看天兒呢?”
林周氏輕聲一嘆,上前坐到一邊,將兒子摟進了懷中,“二叔是家主,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哪有時間天天來陪你玩。”
“可是二叔已經好久沒有來找天兒玩了。”林天在母親的懷中掙了掙,將腦袋移了出來,用右掰著左手的指頭,算呀算,卻算不出到底有幾天了。
林周氏望著兒子一臉愁苦的小模樣,心中驀然一疼,自孩子沒有了父親,已經多久沒有真正的開心過了?
他只是想要找二叔聊聊天,玩玩游戲而已,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卻總是無能為力,幫不上忙,自己還真是沒用啊。
偏過頭,她偷偷的拭掉了眼角的淚珠,強自笑道:“天兒,上次二叔臨走時不是說過么,只要你乖乖的聽話讀書,二叔就會來找你玩的。”
林天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才慎重的點了點頭,“嗯,二叔是這樣說過的,那天兒現在就乖乖讀書,等天兒把這本書讀完了,二叔就會來看天兒了。”
說罷,林天掙開母親的懷抱,端正的坐在桌前,重新讀了起來。
林天只有四歲過一點,還有很多字不認識,每每遇到,就會用稚嫩的童音發問,林周氏守在一邊,聽到問話后,就會耐心的給兒子教授,這母子倆同處一室,一問一答的場面,溫馨之極。
不過很快,這份溫馨,就被門外下人的通報聲打斷,“大*奶*奶,留香姐姐前來替老太君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