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到偏廳,坐等著張夫人母女也走了進來后,玉姨娘便說了句一起坐下來吃,就當先拿起竹筷,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她曾在江湖中闖蕩了數年,早就養成了盡量把肚子吃飽,以保證精神能時刻處在巔峰狀態的習慣。
這個習慣對武林高手很重要,不然若是因為餓肚子,而造成精神狀態不佳,很容易被敵人偷襲得手。
張夫人雖然性子內向,膽小一些,不太敢和玉姨娘打交道,但自相公被卸了官職,家中沒了銀錢的進項后,就很少吃過肉了,她是成年人,不要緊,但女兒還小啊。
所以稍一猶豫,她就應了一聲,牽著女兒的手坐了下來。
張婷是個膽大的,她雖然瞧著玉姨娘話語不多,不好親近,但還是第一時間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竹筷,然后夾起一大塊牛肉,放進了嘴里。
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吃過牛肉了,鼓動著兩個腮幫子,使勁的咀嚼。
張夫人見狀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卻沒有教訓女兒吃飯要斯文些,只是取出懷中的棉帕,幫女兒把嘴角邊溢出的油水給擦干凈。
眼見女兒吃的高興,張夫人的臉上爬滿了母愛,與寵溺的笑容。
玉姨娘坐在一邊,見張夫人只是給自己女兒夾菜,自己卻沒有吃上一口,對這個女人升起了一絲好感,還真是個好母親啊。
伸出右手,她用竹筷夾了個小籠包,放進了張夫人面前的瓷碗里,然后繼續低頭吃飯。
“謝謝。”張夫人見狀趕緊開口,連連道謝,不過見玉姨娘并沒有理會自己,略微有些尷尬,然后才夾起小籠包,小口的吃了起來。
千里香是洛城有名的酒樓,里邊做出來的飯菜自然色香味俱佳,張夫人只輕輕咬了一口,香尖便傳來一股濃郁的肉香,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趕緊給女兒也夾了一個小籠包。
張婷被母親照顧習慣了,母親給她夾什么,她就吃什么,三兩口就把個核桃大的小籠包吃進了肚子里。
然后咂了咂嘴,又道:“小籠包,娘親,婷兒還要吃小籠包。”
張夫人聞言趕緊叫她小聲些,然后看了玉姨娘一眼,才拿起竹筷又給她夾了一個,張婷有些迫不及待,要直接伸手去接,這才想起來手中還捏著個銀元寶,笑呵呵的說道:“娘親,你快點把這個銀元寶收起來,明天我們就去找醫師給外公看病。”
小張婷童真清脆的話語一出口,玉姨娘與張夫人便皆是一怔。
玉姨娘沒想到張婷之所以會收這個小元寶,竟是想給外公看病,心中一陣贊賞,張夫人則右手輕輕一抖,竹筷與小籠包便一起滑落在了桌面上,然后趕緊偏過頭,用衣袖拭干了雙眸中溢出的淚水。
等她再次回轉過來,眼眶已是微微發紅,點頭道:“好,娘親收起來,明天咱們就去請醫師給外公看病開藥。”
張婷把銀元寶塞到了母親的手中,笑著點了點頭,又站起身用衣袖幫母親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這才拿起掉在桌面上的那個小籠包放進了嘴里,“娘親,這小籠包可真香啊,您也快點吃,這里有好多呢。”
玉姨娘伸出手贊許的拍了拍張婷的小腦袋,也開口道:“嗯,張夫人,你不必客氣,多吃一些吧。”
“噯!”張夫人應了一聲,看著自己的女兒,吃著碗里的小籠包,笑著笑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林敬之坐在大廳,見張嘉應了下來,愿意給自己當幫手,心中大喜,說實話,開荒地與挖運河這兩件事若是沒有張嘉出面幫忙,他還真是心中沒底。
術業有專攻,張嘉在屯田管事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又一心想要給百姓們做點實事,多年來肯定是積累了大量的專業知識與這方面經驗的,另外,還有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就是張嘉這三年來一直在為開發這塊荒地而努力,使得前期需要勘探地形,測試土質,規劃運河走向,以及尋找適合的地方給百姓建造住所所用的時間,大大縮短。
說起時間,對于林敬之來說,絕對很緊促,因為蝗災一旦爆發,北方的流民就會涌入流洲以及洛城,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若是沒有張嘉這個人,他還真不敢開什么荒地,挖什么運河,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前期調研的時間。
這么大的一件事情,若是沒有提前規劃好一系列的步驟,就貿然上馬,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再則,等到蝗災一過,若是沒有好的選擇,這些流民便很有可能再次回轉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生存,到那時田地若是仍然沒有開發出來,誰會只為了一口吃的,就留下來繼續給他挖河平田呢?
所以對于林敬之來說,時間是很緊迫的,這也是他十分重視張嘉的原因之一。
“張先生,在下一向快人快語,不喜歡打機鋒,等開荒地與挖運河的事情峻工,在下付給你三百兩銀子,您看如何?”
一個普通的四口之家,吃好一些,一個月的開銷也只有二三百文,雖說張嘉以前大小也是個官員,但三百兩銀子對其來說,也算是個天文數字了。
張嘉并不知道自己在開荒地挖運河的工程中,所占的份量,聞言趕緊搖頭,“太多了,太多了,林公子能給張某二三十兩銀子,就足夠了。”
因為了解張嘉的秉性,所以林敬之并沒有立即開口相勸,而是轉移了話題:“張先生,要開荒地,挖運河,僅靠您一個人來指揮是不行的,您看能不能把您當官之時身邊的幾位助手一起找來?”
張嘉以前是屯田管事,手底下還有七八個小吏,若無這些人幫忙,他一個人也沒本事僅靠區區三年多的時間,就把開荒地與挖運河的前期工作,調查的這般仔細。
只是他雖然卸任了,但那七八個小吏卻仍然吃著官家的飯碗,要他去勸人家辭去公差的身份,怕是有一些難度。
“這個,張某會盡力而為。”
眼見張嘉臉露難色,林敬之哪里不明白他為什么發愁,但挖官家墻角這件事情,卻是不能出半點差錯的,“張先生,這件事情在下希望您能全力以赴,而不是盡力而為,您想想,開荒地與挖運河是何等巨大的工程,若是您身邊連幾個使用順手的人都沒有,那怎么能成?再則,他們跟著您勘探過這里的地形,地貌,對這個工程有一定的了解,若是能全部找來,定會是一股很大的助力。”
見張嘉雖然連連點頭,但眉頭仍然皺在一起,林敬之又接著道:“一百五十兩,您給這幾位官吏說說,不管事成與否,等這個冬天過去,在下都會奉上一百五十兩銀票!”
林敬之給自己的收入,張嘉會推辭減少,但給幾位昔日手下的銀兩,自然是越多越好,聽林敬之竟然愿意一人給一百五十兩銀票,他的心中頓時有了底氣,官差又如何,還不是為了掙些銀子養家糊口么?
就朝廷發的那點月俸,他們就是不吃不喝苦上一輩子,每人也攢不下來一百五十兩銀子。
“好!”張嘉一拍大腿,應道:“林公子,這件事就交給張某人了!”
林敬之聞言微微一笑,隨即又皺緊了眉頭,開口提醒道:“張先生,林家要開荒地挖運河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泄露,所以找那幾位官吏的事情,您一定要小心一些,若是這些人中有愛喝酒誤事的,您就先挑出來放上一放,等時候到了,再去請也不遲。”
張嘉雖然搞不懂林敬之這是玩的哪一出,但見他說的很慎重,就點頭應了下來,那幾個人中,還真有喜歡喝酒吹大牛的人。
林敬之上次來,曾見過張嘉等人所繪的圖紙,總覺得有些地方不盡如人意,他此時見天色尚早,便提議道:“張先生,您今天還有事情要辦么?若是沒有,不如我們現在就騎上快馬,去荒地那邊巡視一番?”
“沒問題!”張嘉把手中的酒杯一放,就痛快的應了下來。
偏廳內玉姨娘的耳朵十分敏銳,把林敬之二人的談話聽的是一清二楚,放下竹筷,她用目光瞟了身旁的張夫人與張婷一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