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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有些人終于登上歷史大舞臺】

  “輸了啊!”

  長長的嘆息,仿佛打斷脊梁的老狗在呻吟,夜色沉沉,一群人躲在黑暗之中。

  四周漆黑一片,但是其實不能稱之為夜色,因為此時乃是黎明之前,只不過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時間。

  這是皇宮城墻的一角,雄偉的建筑仿佛巨獸,不遠處的皇宮大門,有燈籠高高懸掛,那里燈火通明,不似這里漆黑一片。

  但是不知為何,世家一群官員不愿去皇宮門口。

  他們全都躲在漆黑的角落,面色陰沉的等候著宮門開啟。

  以前,他們絕不是如此。

  比如就在昨日之前,世家官員上朝之時昂首挺胸,喜歡矗立在宮門之前等候,到處都是他們悠然閑談的聲音。

  然而僅僅一日一夜過去,仿佛天和地全都變了樣子。

  “輸了啊……”

  墻根深處,再次響起嘆息。

  竟是王硅盤膝而坐,面色沉沉帶著暮氣。

  似乎在一夜之間,他老了幾十歲。

  咚咚咚!

  皇宮里傳來催晨鼓。

  這是慣例的鼓聲,告訴整個長安城一日之晨即將到來,鼓聲九響之后,皇宮的正門就會打開。

  那時候,是百官進入的時刻。

  王硅忽然緩緩起身,然而身子一陣趔趄,他努力扶著宮墻站穩,臉上漸漸現出決斷之色。

  “諸位,世家倒不了。”

  身為當世門閥的首領,他必須要給所有的世家官員打氣,否則再這么暮氣沉沉下去,世家真有可能成為被打斷脊梁的老狗。

  他緩緩掃視在場之人,發現許多面孔已經不見,而少了的那些人,昨日已經戰死城中,那全是世家的精英啊,全是能征善戰的猛將。

  王硅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悲痛,咬緊牙關讓自己臉色看起來平和。

  但他目光忍不住又掃視一遍,心底不斷閃過一個一個名字。

  翊衛率驃騎大將軍,馮立,戰死街頭。

  太子衛率大將軍,謝叔方,血染白虎門。

  長安左衛率大將軍,韋廷,身中一百多箭,臨死之時猶然不倒,怒目圓睜發出最后一聲咆哮。

  他死的時候已經戰至無兵無卒,然而仍舊持槍而立的堅守著明德門。

  還有大將丁節,身體被亂刀砍成一堆肉,他斬殺了天策府的數員猛將,頭顱被掛在了所守之門用來震懾……

  一個一個名字,一場一場事跡,王硅努力保持平靜,眼中漸漸現出果決。

  “諸位,世家倒不了。”

  他再次出聲,聲音帶著無比的堅定,大聲道:“昨日一戰,我們輸了,但是輸的只是軍力,并沒有輸掉其它。世家能夠傳承千載,底蘊并不是靠著武力,我們掌握著天下九成的讀書人,我們掌控著古往今來的書籍。若是世家倒了,整個中原就會出現學識上的斷層,所以,我們倒不了。”

  他目光掃視眾人,語氣漸漸變得鏗鏘,又道:“天下一罐蜜,世家釀八成,曾經河北的那個顧天涯抨擊我們吸民血髓,但是他也不得不親口承認整個中原的財富是我們創造,世家,經營著無數產業,世家,養活了無數的百姓。而這些,是一個民族的根本!我們的骨頭確實軟,我們的心中確實沒有國,但是,顧天涯曾說我們確實是中原的脊梁……”

  這時忽聽一人嘆息,正是崔公仰天而嘆,語帶自嘲的道:“顧天涯說我們是中原的脊梁,但他并沒有說我們是民族的脊梁。”

  說著看向眾人,苦笑又道:“這兩種脊梁不一樣,所謂的中原脊梁只是因為我們攥著大筆財富。能夠經營產業,養活一些百姓……所以,他說的‘脊梁’之詞并不是贊譽我們。”

  “但這已經足夠了。”

  王硅大聲而辯,道:“連顧天涯都說,我們手中的巨大財富乃是整個中原的脊梁。這是各家各族的祖祖輩輩幾百年上千年積攢,不是靠著一場刀兵就能被人奪去的。就算我們拱手讓人來奪,別人不經過三五十年的時間也奪不干凈。況且,吾等會心甘情愿讓人奪嗎?顧天涯的‘脊梁之詞’雖然不是贊譽,但是他卻說出了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那就是,中原離不開世家!”

  這一次的打氣,借助了顧天涯的名頭。

  由于昨日顧天涯的強硬表現,直接在天策府的大軍包圍之中強行帶走太子府‘遺孤’,所以名聲在一夜之間大震,隱約已有扶搖沖天的架勢。

  連顧天涯都說他們是中原的脊梁,顯然他們真的是中原不可或缺的脊梁。

  在場的時間官員漸漸重拾堅定,內心里的彷徨和驚恐慢慢消散而去。

  王硅不愧是一代門閥之主,用顧天涯的名頭讓世家之人重拾了信心。

  他突然看向皇宮大門,沉聲道:“朝堂上,我們仍舊是最大的聲音,地方上,我們有著九成之多的官員。昨日一戰我們輸了,但也只是輸了。又能如何?誰能把我們怎樣?”

  確實沒人能把世家怎樣。

  至少這時節還沒人能怎樣。

  如果大唐想要繼續存在,離不開無數世家官員的治理地方,如果大唐不想一蹶不振,那就不能把所有的世家全都殺光。

  雖然世家在昨日一戰之中失去了兵。

  但是世家真正屹立不倒的原因并不是兵。

  而是龐大無匹的學識傳承,是天下九成以上讀書人的底蘊,這些底蘊傳承千載,已經形成了龐大的體系,即便任憑別人來奪,三五十年也不會被人奪去。

  咚咚咚!

  遠處忽然響起馬蹄聲。

  除了馬蹄之聲,還有車輪壓過地面的響動,但見夜色沉沉之間,另一股勢力緩緩登場。

  那是天策府的文臣武將,他們也來參加今日的早朝了。

  在場的世家官員遙遙看著那邊,人人臉上的神情都變得難看,臉色還只是難看而已,眼中的仇恨已經濃重到化解不開。

  “諸位,莫要把仇恨放在臉上……”

  王硅突然出聲,帶著深深暗示,道:“雖然彼此血海深仇,但是表面上咱們要笑,不但不仇恨,反而要上前恭喜。恭喜他們這些人,從此成為了新貴。”

  有個世家官員實在忍耐不住,陡然咬牙切齒的道:“在昨日之前,他們還只是一群宵小,然而現在卻耀武揚威,不經朝堂點選竟然前來上朝。小人一朝得志,跋扈入木三分。殺我族中多少男兒,此仇不共戴天豈能笑臉相迎,我的仇恨,就要刻在臉上……”

  王硅冷冷看他一眼,厲喝斥責道:“若你一直抱有這個想法,老夫會把你從朝堂上趕出去。”

  那人倒也是個有骨氣的,聞言冷笑反擊道:“你王公身為太原王氏的族長,自身未必能保證還待在朝堂。”

  這話極為攻心,按說王硅應該暴怒,哪知王硅輕嘆一聲,點點頭道:“不錯,老夫確實自身不保。”

  他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但是,老夫仍舊要呵斥你。你必須滅掉心中的想法,臉上絕不能時時刻刻帶著恨意。”

  那人遙遙看著不斷接近的天策府眾人,眼中的殺意幾乎濃重化解不開,再次咬牙切齒的道:“我偏要把恨意讓他們看的一清二楚。”

  這次王硅終于大怒,恨鐵不成鋼的道:“那就別怪老夫心狠,動用力量先把你驅離朝堂。”

  哪知也就在這時,忽聽崔公緩緩一嘆,道:“留著他在朝堂,也許會更好一些。”

  王硅微微一怔。

  卻見崔公同樣遙看著不斷接近的天策府之人,語帶肅穆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事我們明白,對方那些人也明白。方才王硅賢弟說要對他們笑,這很對,但是咱們不能所有人都對他們笑,得有一部分人保持恨意,時時刻刻讓對方看到……”

  說著看向王硅,意味深長又道:“做人不可八面玲瓏,否則很容易喪失心志,做人應該六面玲瓏,另外兩面則是帶刺,這樣才能進退自如,并且保住自己的心志不失。”

  這番話實乃富有哲理之言。

  做人不能八面玲瓏,必須要兩面帶著刺,如果一直八面玲瓏,漸漸就會失去與人相爭的底氣。

  王硅脫口而出道:“但是這樣會讓對方心懷警惕,暗中下手對付保持恨意的人。”

  說著看向剛才那位世家官員,語帶溫和的道:“老夫其實并不怪你,老夫呵斥你是怕你這樣下去會出事。”

  那人沉默不言。

  崔公仍舊看著不斷接近的天策府車馬,悠悠又道:“咱們有一部分人保持恨意,對方若想出手咱們就保這些人,此乃世家擅長的爭斗之道,恰可以保住世家的意志不失,王硅賢弟,你認為老夫的想法如何?”

  王硅持續良久,終于鄭重點頭道:“崔公目光深遠,老夫自愧不如。”

  崔公悠然而笑,無論臉上還是眼中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昨日世家一戰之輸死了那么多人,但卻無法讓他心中產生一丁點的波瀾。

  他只是遙遙看著天策府的車馬接近,忽然笑呵呵的道:“時辰差不多了,大家一起上朝去吧。”

  這是玄武門事變之后的第一場早朝。

  早朝之上必然會發生一些事。

  有些人終于要登上歷史的大舞臺了。

……第1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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