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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總有人想找死】

  此時已是入夜,大約應是戌時,倘若折算后世的時間單位,差不多是晚上7點半的樣子。

  這個時間段乃是吃晚飯的時候。

  由于古代糧食稀缺,所以大多是一日兩餐,唯有農忙時節體力不支,偶爾才會加上一餐,但是就算偶爾加餐,也不是平民老百姓可以加的,得是富裕之戶才行,富戶才有能力加餐。

  除了農忙時節,其余都是兩餐。

  車隊趕了一日路,眾人腹內早已饑餓,按說已經到了飯點,應該停下來埋鍋造飯,但是不知為何,眾人全都沒有吃飯的心思,即使是那些女眷們,也大多只是默默的忍著。

  大家都等著李世民做決定。

  到底是停下來宿營吃飯?還是繼續往前趕路再闖一關?

  其實這個問題很容易選,大家都知道應該怎么選擇!飯少吃一頓沒問題,但是顧天涯設置的關卡不能忽視,這么多人勞師動眾的前來河北,就是要趁著虎寶寶的滿月之時參加洗禮,這是最佳的修好時機,很少有人愿意放棄這個機會。

  “殿下,繼續再趕一程吧。”有人鄭重向李世民提議。

  李世民目光掃視眾人,看出大家并非是刻意偽裝,顯然都想繼續趕路,想要早早的闖過顧天涯的關卡。

  這是一個好現象。

  因為凡是想要去闖關的,都是愿意去接受下一關的問心,這是改過自新的表現,也是認清了為官者應該擔負的職責,若是所有官員都能如此,何愁大唐的百姓不幸福?

  百姓若是幸福了,誰能動的了李氏江山。

  李世民心中對顧天涯頗為感動,他知道這是那位妹夫在有意無意之間幫了他一把。

  但是李世民并沒有直接作出決斷,而是目光再次看向程處默和李崇義,故作好奇問道:“你們兩個小東西說說,接下來總共還有幾個關卡?倘若只有一關,那么孤便下令繼續趕路,等到大家闖過關卡之后,才讓車隊選擇地方埋鍋造飯……”

  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但若是你們那位師父設置的關卡太多,導致大家就算是連夜趕路也闖不過去,那么孤就下令現在宿營,大家吃飽喝足在此安歇。”

  李崇義遲疑一下,顯然不知道該不該提前透露師門的安排。

  程處默卻不多想,直接開口道:“殿下還是讓大家繼續趕路吧。”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眾人已經知道了答案,想必是接下來的關卡不多,大家完全可以等到闖過去后再歇息。

  李世民頓時做出決斷,沉聲道:“那就繼續趕路,看看顧天涯的下一關。”

  有他的命令傳達下去,偌大的車隊再次啟程。

  可惜誰也沒有注意到,程處默和李崇義悄悄對視一眼,兩個小家伙各自騎著一匹,不緊不慢的跟在車隊不遠處,李崇義突然壓低聲音,對程處默道:“你剛才那個回答,分明帶著誘導和哄騙,等會他們到了第三關后,誰還有心思吃得下今晚的飯?”

  “我就沒打算讓他們能吃下今晚的飯。”程處默冷笑兩聲。

  李崇義嘆了口氣,道:“咱師父說,做人要厚道。”

  程處默呸了一聲,滿臉不爽的道:“小爺已經足夠厚道了,沒有直接把他們攆回去。這事你不用說了,我程處默非要讓他們惡心一回,想吃飯,可以啊。我反正不會攔著任何人,倒要看看有誰能吃下今晚的飯。”

  李崇義遙遙看向前方,小臉若有所思的道:“怕是大多數人都會吃不下去。”

  “那就讓這些人允許登咱們師父的門。”

  “可是肯定也有一小部分人心硬如鐵,他們絕對不會在意第三關的問心。”

  “那正好,篩選出雜碎了。這種人沒有資格給咱們小師弟賀喜,直接把他們攆回去滾里河北道。”

  “你這是替咱們師父招仇。”

  “你再嘰嘰歪歪信不信我揍你。”

  “好吧,你是大師兄,這事我聽你的,其實我也看這些人不爽。”

  兩個小家伙竊竊私語,卻沒注意到后面有人悄悄跟隨,忽聽后面幾聲冷笑,兩個小家伙的耳朵都被人扭住,然后又覺得身體騰空,被人從馬背上把他倆拎了起來。

  卻是程咬金叉著程處默腋下,李孝恭抓著李崇義的肩膀,四周一群天策府大將,目光隱隱帶著不善,程咬金直接冷喝一聲,逼問道:“說,為什么我們會吃不下去飯?你那個師父到底弄了什么關卡,竟會讓你們兩個小東西認為我們會吃不下去飯。”

  程處默和李崇義對視一眼,兩個小家伙一齊梗著脖子道:“有種你們自己去看。”

  “你娘的蛋!”

  程咬金直接罵了兒子一句,咧嘴笑道:“老子別的沒有,就是比人有種。”

  李孝恭沒有罵他兒子,只是笑瞇瞇的問了一句,語帶威脅的道:“不愿意說嗎?”

  兩個小家伙倒也硬氣,繼續梗著脖子閉口不言。

  這時忽聽李世民出聲,淡淡的道:“不用逼問了,關卡已出現。呵呵,難怪兩個小東西不肯泄密,原來這一關不是一個人守,看這個架勢應該是最后一關了……”

  眾人連忙抬頭,借著月色看去。

  卻見前方官道之上,又有人攔在那里,先是一個少女,靜靜立在月下,又見一個小孩,跪在官道旁邊。

  那小孩跪倒的身后乃是一片密林,密林的邊緣有著無數墳塋,隱約一個大碑,突兀矗在那里,但是由于相隔還有一段距離,眾人一時之間還看不清楚碑上有沒有字。

  忽然一陣幽幽琴聲,從那墳塋之間傳出,聲調古樸,帶著滄桑,眾人只覺得頭皮發麻,瞬間渾身一陣陣冷汗,只因這氣氛太過詭異,大晚上的墳塋奏琴實在嚇人,若非車隊龐大人數眾多,怕是有些膽小的已經癱軟在地。

  那琴聲嗚嗚咽咽,滄桑中透著一股悲涼,忽然那個少女在月下起舞,曼聲吟唱出一段縹緲虛幻的歌。

  “何辜今之民,人禍降喪,饑饉薦臻兮,非天地之苦罰……”

  車隊這邊不乏飽學之士,聽了歌聲頓時得知出處,房玄齡嘆了口氣,語帶艱難的道:“詩經風雅頌,此曲乃大雅,這首曲子原本是哀嘆百姓遭遇荒年,導致連年受苦饑餓而死的意思,只不過這個少女改了一些曲詞,她把曲中的天災該成了人禍,別看她唱的悠揚動聽,其實宛如一把剜心的刀子。”

  旁邊杜如晦點了點頭,也嘆口氣道:“她唱的這曲人禍,分明是在說我們。”

  李世民一向喜愛詩文,然而水平乃是個二把刀,但他不懂裝懂,也跟著點點頭故作哀傷的道:“真是一曲好歌,唱出了百姓興衰。”

  幾個文臣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哭笑不得。前邊那少女改了詩詞之后,分明是在質問和指責大家,說的乃是人禍,何來興衰之說。

  哪知長孫無忌面色嚴肅,竟然順著李世民的話風道:“人禍也是災,百姓之興衰。”

  眾人一齊翻個白眼,滿臉不齒的道:“老舔狗。”

  這時歌聲還在曼妙傳來,幽幽如訴又換了曲詞,那少女已經不再輕舞,而是在月下遙望過來,唱道:“歲突暴政至,鄉人用以征,婦孺背井離,家家有哭聲,餓死逃荒路,枯骨遍叢生。想問搶權者,可敢聞歌聲……”

  眾人相視而望,面色慢慢慘白。

  這少女的一曲歌聲,將一副流民背井離鄉的畫面展現眼前,不是因為天災,而是因為人禍,而導致這個人禍的原因,正是當初他們坐下的惡孽。

  人若做了惡事,被戳中心窩的時候容易繃不住弦,終于有人承受不住,陡然咬牙怒哼道:“顧天涯到底要怎樣?我們明明已經想改了。第一關問心,派出個弟子嘲諷我們一通。第二關熬粥,逼著大家喝那個又苦又澀的湯水。這兩關下來,都是在指責我們當初的那件事。自古有云,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已經譏諷了我們兩次,大家都給予了尊重選擇承受。可是現在來到這里,她又弄個女子唱歌,沒完沒了是嗎?一輩子都要讓我們活的不舒服嗎?他到底明不明白,我們闖過兩關已經代表想改了。”

  這人說話之時躲在暗里,但是仍舊被人尋到了大體是誰,程處默看了一眼李崇義,低聲道:“先把這個記下來,他沒資格去咱們師父家。”

  李崇義這次沒有反駁,反而鄭重點頭道:“是得記下來,以后慢慢弄死他。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前面兩關絕對是佯裝悔過。”

  兩個小家伙暗暗發狠,卻沒發現李世民也看向說話之人那處,忽然李世民悠悠開口,語帶深意的道:“嘴上說著要改的人,從來不會真心的改。連一首歌曲都聽不下去,感覺戳了自己的心窩子,惱羞成怒之間,哪有悔過可言?孤現在終于懂了,為什么顧天涯要讓他的女徒弟唱歌,他知道有些人不會改啊,他就是要讓這種人一輩子不舒服,既然如此,孤這個當舅哥的幫幫他……”

  李世民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突然目光森然道:“孤現在就讓這種人活的不舒服。”

  他猛然看向車隊開路的衛率們,厲喝道:“把剛才說話之人找出,連同他的家眷一起攆回去,此次河北之行乃是賀喜,孤不能帶著狼心狗肺的人同路。”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沖入車隊,很快弄出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

  房玄齡等人面色難堪,相互對視而望嘆息一聲,道:“史萬寶算是完了。”

  長孫無忌遙遙看向后方,眼見著七八輛大車被士卒們驅離,其中一個大漢,月色下面色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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