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涯的目光越來越亮,誰都能看出那是一種銳利的光。
他忽然從臺階上起來,仰頭望著東方天際的魚肚白,語氣隱隱有些森然起來,分明是一種圖窮匕見的底氣。
“當天下各國的外族購買了我們的貨物,他們漸漸就會發現再也離不開我們。”
“而一旦他們再也離不開我們,我們就掌控了這些國家的經濟。”
“經濟命脈被我們攥在手中,吃喝拉撒都得看我們臉色,一旦惹了我們生氣,我們根本不用派兵去打,只需要讓他們的經濟發生動蕩,他們的百姓立馬就會陷入水深火熱。”
“縱觀古往今來所有王朝,國家顛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熱,撐不下去的時候必然揭竿而起。”
李建成聽的面色震驚,足足半晌之后醒過神,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這是掌控別人國家的命運……”
“不錯!”顧天涯點了點頭,淡淡微笑道:“正是掌控他們國家的命運。”
李建成猛然也從臺階上站起,目光灼灼的道:“一旦你真的計策成功,咱們大唐必然成為萬國之主,到時候,天下萬國都要看大唐的臉色。”
說著忽然一停,猛然改口道:“不對,不是看大唐的臉色,而是看你的臉色,你才是天下萬國之主。”
旁邊楊妃下意識開口,俏臉無比震驚的道:“我的老天,三姐夫這是要當無數國家的皇帝嗎?”
鄭觀音幽幽道:“這才是真正的手掌天下權。”
昭寧猛然也開口,大有深意的道:“說不定還能醉臥美人膝……”
這話讓顧天涯打個寒顫,總覺得脊背涼颼颼的,連忙道:“我已經娶了你,這輩子心滿意足,就算全天下女人站在我跟前,我仍舊覺得你是最美麗的那一個。”
鄭觀音噗嗤一笑,伸手攔住昭寧肩膀,打趣道:“秀寧你聽聽,妹夫這情話說的多動人!”
昭寧俏臉一紅,低聲啐了一口,語氣卻喜滋滋的,扭捏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李建成緩緩抬起手掌,輕輕在顧天涯肩膀上拍一下,語帶肅重的道:“妹夫,放手去做,關于你的這份籌謀,李氏皇族絕對力挺。”
顧天涯點了點頭,同樣鄭重點頭道:“大哥你放心,這是我畢生的心愿。”
說著停了一停,語氣隱約有些暗示,又道:“同時也是我們顧氏家族必須完成的任務。”
李建成心中一動,壓低聲音道:“這事我知道,你不用暗示我!”
這位皇族大兄長似乎不想讓顧天涯泄露機密,突然轉移話題道:“大哥我還有一個疑惑,世家會不會變得尾大不掉?”
說著停了一停,鄭重又道:“世家的勢力本就強橫,掠奪外族的財富之后豈不更富?到時候,會不會有脫離掌控的危險?”
“不會!”
顧天涯毫不遲疑點頭,臉上現出濃濃的自信。
“若是在以前的時候,我會絞盡腦汁想要滅掉世家,因為那時候我心中有恨,而且格局也算不上太大,但是經過這幾年的不斷深思,我已經想明白世家是滅不掉的。”
“何謂世家?說白了就是利益共同體。就算我們滅掉了現在這些世家,將來仍舊還會有新的世家出現……”
“那時候的世家,也許不再是家族形態,而是一些利益集團,聚在一起形成共同體。”
“這世上只要還有人在,利益之爭就一直永存……”
“既然有利益之爭,必然有利益抱團。因利而聚者,便可稱世家。雖然他們不再是家族形態,但是他們仍舊還是一個一個世家。”
“我也正是因為想通這一點,才明白世家永遠都滅不掉。”
“既然永遠滅不掉,那該如何解決呢?”
“掌握在手中……”
顧天涯說到這里微微一停,目光悠悠看向天邊的晨曦,悠悠又道:“我在很久之前就說過,以利驅人才是最好的手段,比如今次的棉花產業,幾乎所有世家都參與進來,他們心甘情愿的砸錢,看重的無非是賺取暴利。”
“而這種暴利只要賺上一次,他們就再也舍不得放棄下一次。”
李建成緩緩點頭,沉吟道:“不但是下一次,而且還有下下次,以及第四次,第五次……”
突然像是恍然大悟,目光猛然一個爆閃,道:“我明白了,這也是一種掌控。就如同那些外族漸漸離不開你的貨物,這些世家同樣也會漸漸離不開你的貨物……外族們離不開貨物是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而世家離不開貨物是為了繼續賺取財富。”
顧天涯展顏而笑,點頭道:“這樣一來的話,主動權豈不是盡在掌握。”
李建成也點了點頭,滿臉欣喜的道:“確實是盡在掌握,并且還是生殺予奪的掌握。一旦哪個世家變的不肯聽話,你隨時可以取消他家的貨物兌換權,而只要取消了這家的貨物兌換權,迎接他們的只會是家勢不斷衰弱。”
他說著看了一眼顧天涯,又道:“而當家勢不斷衰弱的時候,其它家族必然會撲上去撕咬。畢竟世家和世家也有紛爭,明面上聯合暗地里虎視眈眈……”
顧天涯道:“所以我們壓根不需要親自下場,只需要做個執掌規則的掌控者便可。”
李建成徐徐吐出一口氣,忽然目光遙遙看向長安方向,一臉大有深意的道:“現在這個時間點,早朝怕是還未完,若是大哥猜測沒錯的話,朝堂上怕是正經歷一場唇槍舌劍的爭鋒……”
大唐長安,早朝大殿。
李世民面色悠然坐在龍椅上,笑意涔涔的看著朝堂上吵成一鍋粥。
但見褒國公段志玄滿臉怒容,唾沫星子漫天亂飛,咆哮道:“竟然想獨吞整個西域的藥物銷售代理權?你們太原王氏就不怕胃口太大會撐死?”
對面文臣隊伍之中,王氏族長王硅一臉倨傲,淡淡道:“王氏位列五姓七望,千載以來從未因吃飯撐死。關于西域的藥物銷售代理權,吾太原王氏感覺十分合胃口。”
“懆!”
段志玄眼睛一瞪,厲聲道:“你們感覺合胃口,老子還感覺合胃口呢!”
王硅老貨一臉笑瞇瞇模樣,淡淡道:“胃口合不合的,主要還是看實力。吾太原王氏之所以敢要西域代理權,是因為我們有足夠的顧氏積分作為底氣,但卻不知你家的底氣是什么?你家在幽州只開荒了兩萬畝吧?”
段志玄明顯一囧,隨即大聲反擊,道:“兩萬畝怎么了?那只是這一次的開荒數量。等到下一季棉花種植的時候,老子立馬再追加兩萬畝份額。”
王硅悠悠然一笑,慢條斯理彈出五根手指頭,淡淡道:“很不巧,太原王氏也打算追加開荒,下一季棉花種植的時候,吾家將會再開荒五萬畝地。”
段志玄登時僵立當場。
太原王氏再追加五萬畝開荒?
加上原本的三萬畝那就是八萬畝……
那將是何等巨大的棉花收獲?又將會賺取何等巨量的顧氏積分?
這時李世民淡淡開口,打破兩人的爭吵道:“兩位愛卿不要爭了,朕這里倒是有個辦法。”
皇帝說著看向段志玄,語帶安撫又道:“這一份西域諸國的藥物銷售代理權,你不妨就讓給太原王氏拿去了吧。畢竟人家是五姓七望頂級門閥,確實有能力吃下這一片地域的代理。但是朕也不會讓你吃虧,朕把吐蕃的權限劃給你,你去好好經營,肯定也有的賺……”
段志玄滿臉不樂意,悻悻道:“陛下,吐蕃窮的很。”
李世民眼睛一瞪,道:“你要是真有實力,朕豈能不把西域劃給你?做人要認清現實,莫要讓大家嗤笑。吐蕃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話朕給別人。”
段志玄無奈,只能拱手答應道:“臣聽陛下的安排。”
李世民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一個負責記錄的文臣,道:“記下來,吐蕃的藥物銷售代理是段志玄。”
那個文臣連忙提筆記錄。
皇帝等他記錄完畢之后,再次又道:“西域三十六國,代理權是太原王氏。”
那個文臣連忙再次提筆記錄。
很快,兩份代理權確定完畢,那個文臣抬頭看向李世民,回稟道:“陛下,關于藥物的銷售代理權已經全部有主……”
說著舉起手中冊子,肅聲念誦起來:
“西域諸國,代理者太原王氏。”
“吐蕃一帶,代理者段志玄。”
“嶺南以南之安南諸國,代理者劉弘基。”
“遼東高句麗,新羅,百濟,以及海外倭國,代理者滎陽鄭氏。”
“草原由于地域寬廣,分為東西兩大突厥,故而分別由清河崔氏,以及趙郡李氏代理。”
“南詔……”
“天竺……”
一項一項念出來,每家都確定了代理的地域。
這就像是一場盛大的瓜分,滿朝文武全都面帶興奮。
足足好半天過去之后,藥物代理權的念誦才完畢……
但是皇帝并未宣布散朝,大臣們則是突然又摩拳擦掌,顯然,還有代理權要爭。
下一項,是各類器具的銷售代理權。
長孫無忌第一個走出,拱手行禮道:“陛下,臣想拿下草原的各類器具代理權。若是陛下能把這一份權限劃給臣,臣承諾每年會拿出一成利潤白送給國庫。”
立馬就見王硅站出來,笑瞇瞇的道:“太原王氏愿意送出一成半的利潤給國庫。”
長孫無忌眼中一森,冷聲道:“我說的送出一成利潤給大唐國庫,并不包含境外銷售需要上繳的稅賦,而是從純利潤之中拿出一成,王中允可莫要繼續跟我爭嗎?”
王硅仍舊一臉笑瞇瞇,道:“老夫所說的一成半,也是指的上繳稅賦之后的純利潤。”
長孫無忌心中暗怒,臉上卻忽然現出笑容,道:“既然如此,那么長孫家愿意拿出兩成。”
王硅還是一臉笑瞇瞇,淡淡的道:“太原王氏,三成。”
誰都知道,各類器具的代理利潤才是最大的,藥物雖然也是暴利,但是那東西比不上各類器具,只因器具乃是生活必備品,鍋碗瓢盆任何一樣都能賺到錢。
況且,積分兌換出來的各類器具可不僅僅就是鍋碗瓢盆。
眼看著長孫無忌和王硅針鋒相對,雙方提出的競爭條件也來越高,猛然只見清河崔氏的族長站出來,悠悠然開口道:“清河崔氏,愿意白送給國庫四成利潤。另外再拿出四成純利,送給崔氏的好朋友顧天涯,諸位,誰還爭么?”
滿朝文武一起在心中怒罵。
這還怎么爭?
做生意是要講究付出和收益對比的。
崔氏愿意拿出四成利潤白送國庫,然后再拿出四成純利給顧天涯,這樣計算下來,清河崔氏到手的只有兩成。
但是這兩成利潤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么?
代價是必須要擁有能夠滿足整個草原的貨物量。
也就意味著,要擁有巨量的積分兌換貨物。
而想要擁有巨量的積分,只能是砸下巨資去繼續開荒種棉花,不是追加一萬畝兩萬畝,很可能是追加十萬畝甚至二十萬畝。
這得砸多少錢?
怕是一百萬貫的投資都不止。
如此巨大的資金砸出去投資,收獲卻只有兩成純利潤而已,這種付出和收益的比例十分畸形,已經不能算是合理的經商之道。
最主要的是,沒有哪個家族能拿出這么大的魄力。
涉及上百萬貫的龐大資金,也許頂級門閥咬咬牙都能拿出來,但是必然會動搖根骨,很可能全族都要勒緊褲腰帶。
唯有清河崔氏,這個家族除了有錢沒有別的。
整個朝堂大殿寂靜無聲,幾乎所有的大臣全都面色忿忿看著崔氏族長,也不知是誰終于按捺不住窩火,突然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道:“這老東西怎么不去死。”
誰家都爭不過他。
整個草原的器具代理權啊,明顯是要被清河崔氏拿下了。
果然只見李世民笑的一臉滿意,悠悠然道:“清河崔氏如此誠意,朕感覺甚是欣慰,即便是朕那位遠在幽州的妹夫,想來也同樣會感覺甚是欣慰,那么……”
滿朝文武唉聲嘆氣。
他們只能去爭其它地域的代理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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