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幕已經降臨,但是城池大門尚未關閉,顧天涯等人遙遙眺望觀看,隱約還能看到城中的街面行人,顯然,還未宵禁。
“走,進城!”
顧天涯輕輕出聲,當先抬腳而行。
后面顧嫦娥和三位麾下微微一怔,但卻并不畏懼此地乃是高句麗國土,于是連忙跟上顧天涯的步伐,眾人一起朝著城門走去。
不多會功夫,已經到達門口,這時候才發現,守門的士卒恰好要關閉城門。
當這群士卒發現有人疾步而來,登時一個兩個全都面色不耐,高聲喝止道:“馬上就要宵禁,想進城就等明天。”
果然不管是任何地域和族群,只要是當差的都會存在懶惰,這群士卒明顯是急著下差,所以竟連一刻的功夫都不愿意等。
他們急著關閉城門。
因為只要關了城門之后,他們立馬就可以下差休息,而如果不選擇立刻關閉城門,那么就要接納顧天涯幾人進入。
雖然這樣做并不會耽擱他們多少時間,但是身為守城士卒必須嚴格執行入城條例,比如先要盤問一下顧天涯幾人的來歷,然后還要收取進入城池的城門稅,事情比較繁瑣,士卒們肯定不愿意干。
畢竟是能偷懶的事,誰愿意上趕著忙活?趕緊關閉城門下差回去,到營房里面歇上一歇不香嗎?
對于這種事,顧天涯心知肚明,所以他連忙快走幾步,滿臉堆笑的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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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出一副溫順架勢,樣子像極了普通的百姓,不斷‘討好’的道:“兵爺,兵爺,幫幫忙吧,讓我們進城……眼看著天都黑了,這大冷天的可不能在城外蹲一夜。會凍死人的,兵爺還請高抬貴手啊。”
守門的高句麗士卒更加不耐,有人厲聲嚇唬他道:“你也知道天都黑了,既然知道為什么還來?莫非是探子不成,想要趁夜進城搞事……”
顧天涯繼續滿臉堆笑,不斷解釋道:“不是探子,不是探子,我們乃是商賈,是來采買購貨的良民,路有點遠,所以才來的晚。”
他一邊‘解釋’,一邊朝著馬三保遞個眼色。
要說馬三保真不愧是粗中有細,見到顧天涯示意頓時反應過來,這貨直接探手入懷,干脆利索的掏出一個錢袋子,看葉不看一眼,順手就遞了上來。
顧天涯趁機道:“眼下天寒地凍,軍爺們辛苦了,這里是一點小小心意,拿給軍爺們喝杯酒暖暖身。”
高句麗士卒登時樂了,嘻嘻哈哈的道:“喲呵,竟然是個懂事的。”
說話之間接過錢袋子,擱在手掌心里上下一拋,感覺沉甸甸的壓手,頓時更加滿意,大喇喇點頭道:“既然是個懂事的,那就勉強給你們個照顧吧。記住以后可不能再這么晚,兄弟們勞累一天急著下差吶……”
“是是是!”
顧天涯點頭如小雞吃米,樣子溫順的簡直像個老農,倘若有人見到他這副模樣,恐怕要被驚的目瞪口呆。
堂堂大唐國戚,幽云諸州的執掌者,手握十幾萬大軍,麾下數萬鐵騎,然而卻在遼東點頭哈腰,沖著一群守門的士卒滿臉堆笑。
這種事說出去恐怕誰都不信。
幸好行賄已經送上,這群高句麗士卒再也不做刁難,甚至就連入城的條例都懶得執行,僅是懶洋洋的象征性盤問一句,道:“你們是哪里人?進城要做什么事?”
顧天涯呵呵而笑,規規矩矩回答道:“漢人,商賈,此次前來高句麗,是要采買一些遼東貨物回去。”
他這番話有真有假。
真的一部分是漢人身份,假的一部分則是冒充商賈。
而對面的士卒明顯并不在意這些,僅是對于漢人的身份微微有些出乎意料,下意識的道:“竟然是漢人商賈,這可是有陣子沒見過嘍……”
說著微微一停,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道:“自從漢人的幽州拒絕和我們通商,丸都山城已經很久沒見到漢人商賈了。很多店鋪都積壓著貨物,眼巴巴盼著漢人能夠來采買。”
顧天涯打蛇隨棍上,滿臉堆笑道:“這不我們就來了么。”
對面士卒點了點頭,并未再做更多盤問,但卻再次大手一伸,冷冷笑道:“按照城門口的規矩,漢人要多交城門稅。只要你們多交了城門稅,我們就不盤問你們是不是探子……假商賈也好,真斥候也罷,兄弟們只要拿了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所謂。”
這話倒讓顧天涯微微一怔,不過他瞬間便反應過來,連忙再次轉頭看向馬三保,示意道:“再拿一袋子錢來。”
馬三保順手從懷里一摸,只不過摸出的卻是一錠銀子,嘿嘿笑道:“銅錢沒有了,銀錠行不行。”
對面那群士卒登時喘息粗重。
顧天涯伸手把銀錠拿過來,順勢塞進一個士卒的腰間,微笑問道:“軍爺辛苦了,您看我們現在算是符合規矩了嗎。”
士卒們壓根就沒有回答,而是讓開了門口作為表態。
顧天涯幾人順利進了城門。
身后傳來沉悶的關門聲,隱約還夾雜著高句麗士卒們的興奮歡呼。
此時已經夜色迷離,城池之內華燈初上,顧天涯忽然回首眺望城門處,語帶深意的說了一句道:“曾經遼東之猛虎,想不到竟已糜爛至此。”
縱觀古今,歷朝歷代,當一座城池的守門卒開始貪婪時,也就意味著這個王朝日暮沉沉了。
顧嫦娥突然冷哼一聲,道:“剛才那群士卒,竟敢刁難哥哥,若非我不想節外生枝,真想一巴掌一個全都拍死。”
顧天涯失笑出聲,搖搖頭道:“不能拍死,千萬可不能拍死。這群貪婪的士卒很可愛啊,說不定哪天就會派上大用場。留著好,還是留著好……”
他說著停了一停,語氣再次恢復剛才的飽含深意,悠悠道:“高句麗自從公元3年建國,傳承至今已經足有400年,他們的政權有沒有糜爛咱們尚未得知,但是軍卒的糜爛咱們剛才已經親身體會。你們幾個好好琢磨一下,能想通這件事意味著什么嗎?”
顧嫦娥和三位麾下面面相覷,好半天后才試探回答道:“兵貪,則國滅?”
顧天涯欣然點頭,仰天徐徐吐出一口氣,再次悠悠道:“接下來就要看看,高句麗的權臣們是不是也很貪……”
他們剛才進城的時候,并未化妝打扮成高句麗人,身上的穿著服飾全是漢人式樣,然而守城的士卒壓根就沒有表現出任何警惕,這種松懈懶惰,真是觸目警醒。
就不知道高句麗的權臣們又會如何。
這時馬三保湊了過來,低聲請示道:“高句麗據說有十三個權臣世家,您認為咱們應該先接觸哪一家才好?”
顧天涯微微沉吟一下,隨即緩緩吐氣開聲,道:“第一權臣,淵蓋蘇文。”
既然要以利誘惑權臣,自然要選最強大的一個。
馬三保如今身為顧氏第一家臣,以前卻是娘子軍的四副將之一,自古身為大將者,首先要熟知天下勢力內幕,所以他聽到顧天涯說出淵蓋蘇文的名字,頓時在腦中開始回憶關于淵蓋家族的事情。
片刻之后,開始解說,道:“淵蓋家族,出身于高句麗五部的順奴部,如今的家主乃是淵蓋蘇文,目前擔任的職位是大盧比……”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緊跟著解釋又道:“大盧比這個職位,類似于咱們中原王朝的宰相,但又并不完全只是宰相,因為大盧比還執掌兵權。”
顧天涯含笑點頭,若有所指的道:“軍與政,融一身,執掌如此大權之人,必然會成為高句麗皇族的眼中釘。”
馬三保恭聲道:“家主說的不錯,淵蓋蘇文確實是高句麗皇族的眼中釘。奈何此人是個梟雄人物,手中又執掌著高句麗五部之一的兵馬,故而高句麗皇族動他不得,反而要將皇族之女嫁給他作為示好。”
顧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氣,悠悠道:“我只在意一件事,這個人到底貪不貪?”
馬三保遲疑起來,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據說不貪,為人剛正。”
顧天涯笑了,笑的那么飽含深意。
不貪?
不貪能成為第一權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