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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風云際會】

  所有的陰謀詭計,從來不會無緣無故。

  古代有一些重大消息,傳播的其實也挺快速,原因很簡單,關注使人上心。

  大唐長安,朝堂早會。

  今日早朝有些詭異,許多人的面上都帶著憂慮。

  但見一位大臣忽然走出朝班,揚聲而奏道:“臣聞自古以來,王爵不得掌權太過,若有兵馬在手,實為動亂之源,然則今有天策上將之秦王,手握大軍擁兵自重,建國初,此事佳,至今日,已成患。”

  又有一個大臣走了出來,高聲道:“兵者,國之大事也,當由皇帝執掌,兵部擬定兵事,但是秦王不經兵部審核,私自調動大軍離開屬地,此乃越權之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最近一年多來,世家官員抨擊李世民乃是常態,若是擱在往常,皇帝李淵一般會用心傾聽的姿態,但是今日卻有些不同,李淵明顯窩著一股子怒火。

  但見這位開國帝王重重一拍龍椅,語氣森然的問道:“朕有一事不解,想讓諸位愛卿予以解惑,朕問,汝家之女若被人欺,當如何?”

  那兩個奏稟的大臣頓時面色一僵。

  李淵不等兩人開口,冷聲又道:“吾女秀寧,駐守邊疆,雖不談功勛卓著,實打實的護衛一方。整個中原之所以安定,是因為她一個女子苦守北地,朕說句不太好聽的話,諸位能夠待在關中享樂是因她的功績而來,但是我這女子被人陷害之時,諸位有誰想過替她出一口氣……”

  兩個大臣心中一嘆,正想針對此事做些解釋。

  哪知李淵今日不同往日,竟然不再保持帝王的沉穩,突然厲喝道:“梁師都,大唐之仇也。既敢設計陷害吾女,李淵與其不共戴天,今次之事,唯滅國之爭。”

  他陡然看向朝班之中,沉聲道:“傳旨,天策府上將出動大軍,越過河東道兵發代州。”

  只這一份旨意,李世民私自調動大軍的事情再也不算違規。

  滿朝世家官員心中一急,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天策府大軍進入河東道。

  如今天策府和太子府已經事成水火,雙方為了皇權之爭劍拔弩張,天下十道地域,每一道都要爭搶,若是被天策府進入河東道,世家一方不用多久就會失去這塊地域。

  但是,李淵已經下達了旨意。

  顯然阻攔是不行的。

  王氏族長王硅沉吟片刻,突然對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一向疼愛妹妹,今次之事難道不做出一些表示嗎?”

  這是以退為進之舉,世家要想阻攔天策府只能以兵對兵。

  李建成對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今次確實心懷怒氣,他的怒氣不是因為天策府出兵,而是因而自家妹子差點被人害死。

  當哥哥的人,對這種事最容易升起報復之心。

  他陡然站出身來,朝著李淵拱了拱手,開口只說了一句,然而一句話已經足夠,道:“父皇,兒臣要給妹妹出口氣。二郎已經出動大軍,兒臣也要出動大軍……”

  李淵似是早有決斷,直接問道:“你欲如何?”

  李建成毫不遲疑,道:“梁國,打。”

  “好!”

  李淵重重一拍龍椅,突然再次發出一旨,沉聲道:“傳令延州總管段德操,盡攬此次針對梁國之戰,無論天策府軍,又或太子衛率,皆要受其指派,共同征發梁國。”

  這份旨意一出,滿朝世家頓時心驚,王硅幾乎是脫口而出,下意識道:“陛下這是趁機奪兵之舉。”

  哪知李淵冷冷看向于他,語帶深意問道:“朕乃大唐之主,不需要奪取任何人的兵權,但不知道王中允愛卿,你說的兵權是誰家的權?”

  王硅心底一嘆,拱手道:“陛下的權。”

  云蔚代三州將領的尸體被人掛起,這個消息仿佛一陣颶風席卷大地,短短十來天的功夫,竟然已傳遍了整個中原。

  甚至,草原和西域也有關注。

  誰都知道這事不是小事……

  娘子軍披甲二十萬眾,梁師都竟敢算計娘子軍的主帥,此等奇恥大辱,掛尸體算是輕的。

  很可能要掀起一場刀兵。

  而邊軍歷來是最能打的軍隊。

  二十萬娘子軍一旦動手,很可能會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大戰,這會改變天下勢力格局,也許梁國從此會成為歷史……

  這時代沒人敢小覷李秀寧的暴怒。

  河北道,幽州。

  這里有一座大城,名字叫做范陽城,城中有一大族,便是位列五姓七望的范陽盧氏。

  此時盧氏大宅之中,一間書房被人緩緩推開,有人負手眺望西邊方向,忽然口中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此人喃喃道:“很快要起風了啊,這場風將會很大,可惜我范陽盧氏,自以為穩如山岳,卻不知道在這一場狂風之中,是否能夠撐住不被席卷而倒……”

  門側垂手立著一個文士,聞言忍不住身子一晃,低聲道:“公子何出此言?莫非預感不妙?”

  盧氏公子看他一眼,答非所問的道:“你覺得女人在什么時候最危險?”

  那文士先是不解其意,隨即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你說的是平陽公主?”

  “不錯!”

  盧氏公子負手而立,口中輕輕嘆息一聲,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剛,任何一個女子只要有了孩子,都會因為護犢而變得兇險,就比如那山中小獸,平日里柔弱可欺,但是當小獸的孩子落入虎口之時,小獸竟然敢伸出爪子去抓猛虎的眼睛,母性護犢之時的大愛,是這個時間最為強大的勇武。”

  他說著看了文士一眼,苦笑道:“普通女子如同山中小獸,為了孩子尚且敢和猛虎呲牙,可李秀寧不是普通女子啊,她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

  那文士下意識點頭,有感而發的道:“五百年未必能出一人。”

  盧氏公子仰頭看天,喃喃道:“遍數古往今來,哪個女子能手握兵馬大權?二十萬娘子軍盡披甲,可笑我們范陽盧氏竟然去招惹……”

  文士又點了點頭,面色略顯蒼白的道:“若是普通招惹也就罷了,偏偏竟然設計陷害她和孩子,此事一旦泄露,盧氏滔天大禍矣。”

  盧氏公子面色也蒼白起來,滿臉苦澀的道:“可笑大伯他們還以為做的隱秘,其實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他們暗中勾結梁師都,慫恿人家來奪河北道,此計暫且不說已經失敗,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梁師都乃是一代梟雄,他豈會真的履行承諾,這人即便得了河北全境,也不會給盧氏一口湯喝。”

  文士忽然壓低聲音,道:“計策已經失敗,李秀寧已經暴怒,據聞天策府的李世民也有表態,斬殺了梁國代州的大將掛在邊境上,也許不用多久,大唐就會兵發梁師都,此人一旦承受不住壓力,必然會把盧氏勾結他的事情說出來,到了那個時候,天下世家都不敢幫盧氏……”

  他說著停了一停,目光小心翼翼看向盧氏公子,試探道:“中原五姓七望,已有六閥分家,公子你身為盧氏繼承人,何不效仿那六位公子的辦法,咱們也分裂家族,為盧氏保留一脈。”

  “難!”

  盧氏公子緩緩搖頭,面帶苦澀的道:“鄭觀魚他們能夠分家,是因為執掌著家族過半的權力,而我這個公子則是虛名,整個盧氏沒有幾個人聽我的話。”

  文士一臉堅毅,突然拱手行禮道:“那也要分家,能帶走多少人算多少人。”

  盧氏公子面色遲疑,好半天后方才下定決斷,肅重道:“鄭觀魚他們分家,各自帶著族人回歸祖地,而我們若是分家,只能離開祖地去別的地方。從此以后,漂泊無居。”

  文士見他下定決心,連忙給出分家之后的后路,提議道:“可去投奔江南。”

  盧氏公子微微一怔,隨即喃喃自語道:“我妻乃是江南謝氏嫡女的出身,若是前去投奔謝氏確實可行,只不過,寄人籬下終究艱難。”

  “江都之地缺個江都尉,公子若是能夠取得此職,咱們這一支便能在江都落腳。”

  “江都尉?那可是五品大員。我雖是盧氏公子,但是暫時沒有資格。”

  “所以要求人,舍下本錢求來此缺……”

  “求誰?”

  “顧天涯!”

  盧氏公子登時呆住,目光現出不可思議神色,下意識道:“你讓我去求顧天涯?你怎么能讓我去求顧天涯?”

  文士面色嚴肅,沉聲道:“除了他,沒人幫的了咱們。”

  盧氏公子沒有皺起,很是疑惑的道:“可他為什么要幫咱們?他妻子差點被咱們盧氏給害死。”

  文士緩緩搖頭,道:“勾結梁師都的是你大伯,而非你這個盧氏公子,我曾仔細琢磨過顧天涯的性格,發現他并不是一個喜歡牽連的人,只要咱們把這事情說清楚,顧天涯不會把咱們當仇人……”

  盧氏公子面色一白,脫口而出的道:“你這是讓我去告密?出賣我自己的家族?”

  文士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此事瞞不了太久的,梁師都絕對會說出一切,所以,咱們的機會只有一次!”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目光小心翼翼在四周打量,壓低聲音又道:“家族之中那些掌權者,骨子里已經刻下了高傲和狂妄,最近這幾十年來,范陽盧氏到處樹敵,看似樹大根深,其實是樹大招風……所以咱們不是背叛,而是為了保存盧氏一支。”

  盧氏公子臉上天人交戰,顯然一時之間難以下定決心。

  文士嘆了口氣,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語重心長的道:“當一艘大船注定要沉沒的時候,任何人跳船逃亡都是一種求活,倘若盧氏的祖先地下有知,絕對也會支持咱們的想法。”

  “好!”

  盧氏公子終于下定決斷,陡然抬頭看向某個方向,沉聲道:“我決意分家,帶領一支盧氏求活,可我不會去求顧天涯,因為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情。”

  “公子此言差矣,世間沒有永久的敵人,只要你搶在梁師都前面,先行向顧天涯告知秘密,以此作為近身之道,絕對能博取顧天涯的認可……”

  “告密就能讓人家認可嗎?告密只會讓人家恥笑。”

  “公子你要明白,咱們不是告密啊。自古軍陣廝殺,任何一條消息都有可能左右勝局,咱們把范陽盧氏勾結梁師都的秘密告知顧天涯,此人就會提前做出各方面的預備和警醒。”

  “這又如何?算不得大功。”

  “怎能不是大功?這是解除了河北道腹背受敵的隱患。范陽盧氏經營河北道幾百年,一旦在亂局中配合梁師都必成大患。而我們提前告知隱秘,先就讓娘子軍贏了一半……公子,成大事者該有狠心。君不見,李世民為了爭奪皇權,連他親哥哥的太子之位都想爭。莫要估計親情啊,盧氏那些掌權者不是咱們的同路人。”

  文士苦苦相勸,擺出各種道理,終于盧氏公子面色一肅,陡然仰天長嘆出聲,苦澀的道:“但愿后人能夠體諒我的苦心。”

  文士聽他口風軟化,頓時知道事情成了,大喜道:“公子此舉,等同于保留了盧氏血脈,后人若是得知此事,只會贊一聲壯士斷腕。”

  “壯士斷腕,唉……”盧氏公子面色悵然,更顯苦澀的道:“這個詞真的讓人心酸。”

  他口上雖然如此說話,然而畢竟是一代公子,心性果決,一旦下定決斷就不會回頭,他突然攥拳吐氣,語帶肅穆的道:“今我范陽盧仁朂,判出家門求活,是非功過,后人評說。”

  文士伸手于他指掌相接,壓低聲音道:“事可疾不可慢,今夜咱們就去密云縣,但是公子一定要記住,此次前去只求顧天涯,千萬不要拜見平陽公主,那位公主如今正在怒火之中。”

  盧仁勗緩緩點頭,一臉肅重的道:“放眼當今天下,只有顧天涯能勸住平陽公主。”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的破釜沉舟之心。

  ……老規矩,二合一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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